45 流氓（1 / 1）
周二，贺文将Chris和他的助理引荐给财务总监朱老太。朱老太虽然得到过通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来了，她连做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冲着“总部派来的”这五个字，她也必须笑脸相迎。
而Chris是集团的财务长官，这样小小的一家酒店的财务总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连寒暄都懒得说。直接让助理从财务办公室抱了近三个月的账目出来，在隔壁的会议室开始工作。他们什么都懒得理，连喝的水都是自己带的。
财务的会议室和叶云端的面试间只隔了一条走道。这天她进进出出面试间，每次都能看到这两个老外坐在里面埋头看资料，一个拿着笔在本子上圈画，一个对着电脑打字。叶云端不懂财务，除了之前在美国学习工作时在财务轮转过一个月后便再也没接触过财务。她虽然不懂账目，但她听说的看到的也不少。她心里明白，老太婆危险了。
一个人，如果工作干干净净，那别人想动你也无法下手。那如果这个人利欲熏心，蒙蔽了心蒙蔽了眼，那要动他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财务嚣张，不管是领导还是一个小出纳小文员，都能仗着自己是财务部的而横行于酒店。苦于没人管，没人敢反应，大家只能憋着不出话，就算受了气也只能往下咽，谁让人家财大气粗是财务部呢？
但是贺文敢！所以大家有了靠山，便再也不怕。
28楼的贺文没有闲着，开完晨会，他让岳阳将部门经理分别叫了上来，单个会见。问的问题无他，只有一个，说说你眼里的财务部，以及因为财务的干涉而影响到你部门的事情。这好比初中生高中生的命题作文，只要简单的述说就行了。
而各个部门的经理也因为有了总经理的撑腰，忍不住来倒苦水。
贺文一上午都当了垃圾桶，见完前厅部经理许蔓，贺文对着岳阳摇了摇手，“下午再找他们来吧，我要休息一下理理思绪。”
岳阳点点头，给他泡了咖啡进来。
贺文捏着鼻梁，“岳阳，我看中国历史，几乎每任不好的皇帝都有反对他的势力存在，他们会起义。我觉得，这里的财务总监算是幸运的，都没人敢……那个词怎么说？”
“弹劾。”
贺文点点头，“为什么心里明明这么恨她，却还在由着她在这里胡闹。”
岳阳想了想，“Evan，中国的职场远复杂的多，外国人要直接很多，就算铲除不了，大不了自己走人，吃喝玩乐旅游都行。但是我们中国人总觉得身上有责任，要工作要赚钱要养家糊口，不能就那么随意的辞职。工作上有很多无奈，但是为了有收入来源，必须忍耐。”
“我会让你有这样的感觉么？”
岳阳笑笑，“暂时……没有。”
“岳阳，对于朱的处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Evan，斩草除根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朱老太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能操之过急。虽然业主方同意让你全权处理，但是同样的，不能低估朱老太，也不能让她抓到我们的任何把柄。”
贺文笑笑，“岳阳，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当总经理的。”
岳阳没说话，笑笑转身出了办公室。之前贺文约他吃过一次晚饭，还没带叶云端。其实贺文就是跟他谈自己的职业规划问题。这是岳阳没想到的，虽然自己吵着要加工资，老板总是没给个准话。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老板竟然为他考虑的更远。
岳阳是邻市人，就是之前叶云端去招聘的地方。那次送完贺文，他便开着贺文的车回家了一趟。他读大学开始就去了瑞士，认识贺文后就一直跟着他，他没想过换工作或者离开贺文。当大家都觉得一个大男人当一助理很没面子的时候，他也不曾想过离开贺文。他虽然是助理，但他的工资已经很高，关键是贺文教会了他很多。亦师亦友，早已不单是上下级了。
可是那天吃晚饭，贺文却提出了几个建议给他。一个是离开他，自己去找工作也好创业也好。二是离开他，留在Meier集团，以岳阳的资历，随便哪个部门都可以，随便那个职位也都能胜任。三是离开他，留在中国，留在高阳迈耶，等贺文任期满就提升他为总经理，离家还不远。不管如何，前面有贺文铺路，接下来的管理不会太难。
岳阳明白的很，三条路是贺文深思熟虑的，但是三条路的唯一共通点就是离开他。他当然不会肤浅的以为是叶云端的吃醋，所以贺文将他打入冷宫。他知道，贺文是在为他打算。三十好几了，成家立业，他一样没做到。是不是真的该离开贺文了？
“Evan，我回答过你这个问题的，不管我接下来如何选择，我一定陪你做完这一年的任期。你只要还在这里，还在高阳迈耶酒店，我就会是你的助理。其他的再说。”
贺文点点头，“我会给你加工资的。”
岳阳喜上眉梢，“谢谢老板。”
“出去吧，我先休息会，十分钟后让雷远上来吧。”
岳阳点头离开。
雷远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面试完一个候选者。叶云端是行动派，他刚说缺人，面试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他很满意，当然是工作上。一旦想到自己对叶云端的感情，他就难受的肝都疼。自己缺女人么？明明不缺，可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叶云端？
真是个死女人。
他放下面试表格，“云端，这个人不错，我要了。总经理找我上去，用人表格我等会下来再写。”
“行，你去吧，表格我帮你填了，到时候你过来签字就好了。不急的。哦对了，师傅，下午应该还有两个面试的。”
雷远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人事部办公室，匆匆回办公室拿了笔记本和笔又匆匆赶到28楼去。
工作上的事情，叶云端很少主动问贺文，都是贺文想到说了就说一点。两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间，这是叶云端一直坚持的。
不过，贺文愿意在工作上提点她，她也是乐意的。昨天从28楼下来，心里虽然因为贺文说了自己有点不开心，但是仔细想想贺文说的都对，她便理了理资料，然后去找了马云涛。
马云涛皱着眉，他没想到叶云端竟然会提出这个问题。是，他早就知道这是他们工作中的漏洞。可是抱着得过且过，又不想和财务争论的心态，他也装作不知道。
现在，装不下去了。
“马总，雅静这边更新保险名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看能不能把实习生加进去？”
“云端，这事不是我们想加就加的，多个人就要多付一笔钱。你也知道我们对于钱是没法做主的。”
“就像总经理说的，万一实习生过来，在没买保险期间受伤了，那这要怎么算？”叶云端不得已拿贺文出来。
马云涛点点头，“这事我会和朱老师说的。不过最近在查账，估计她也头大，不知道还管不管这小事。”
等出了事就不是小事了，是后悔也来不及的事情，叶云端腹诽。但是她能做的就是将问题反映出来，不然到时候真出事，倒霉的自己。还好有贺文。
叶云端喜滋滋的点开电脑开始做事。她看了看时间，等会还要去趟员工宿舍，明天实习生可都要来了，她总是要去看看宿舍的情况的。
雷远上楼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最近工作上有问题？可是最近总经理巡楼都没说过自己的部门哪里不好啊。他一路忐忑，直到在贺文对面坐下，听到贺文的问题，他的一颗心才算回到了原位。嘿，说财务啊，这个好说。
于是，雷远滔滔不绝的开始说自己的苦。
对于雷远来说，厨房和财务最大的关联就是食物的成本。财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压低成本，但是物价在上涨，大环境如此，他没法控制。
“贺总，不管是荤菜还是素菜，物价一直在上涨。这不是我瞎编的，采购部可以去市场做调研的。”
贺文点点头。
“贺总，食物价格上涨，可是成本一直要求保持这个数，怎么保持？我只能减少数量，但是如果酒店生意很好，突然间用餐人数不够，你说我能怎么办？投机的每盘菜里减少一点量，结果呢？就是投诉。财务也太不负责太不会变通了。”
贺文笑笑。
“还有贺总，财务看我近期成本高了，他会擅作主张的改我的单子。我每次将采购单提交给他们，他们不是划掉不买，就是换一种食材。就好比，我明明订的是澳洲极品牛排，他给我改成国产的，客人又不傻，怎么能欺骗客人呢？！难不成只有他们财务最聪明？”
贺文还是带着笑，虽然雷远的话粗糙了点，但是简单易懂，“雷，不用这么生气。压低成本，他也是在想提高酒店的盈利。那如果换了你，该怎么做？”
雷远没想到贺文会这么问自己，不是只要说财务的不好么？他不是财务怎么知道，可是雷远聪明，转了转眼珠，“成本不能只压不提，中国人都说了，开源节流。源开好了，再节流也不晚。只是我们酒店从来不知道开源，一味的节流，节省下来的都是小钱。再说的难听点，贺总，这些小钱去哪了还不知道呢。”
雷远是在暗示什么吗？贺文想。他来酒店才几个月，知道的肯定没他们多。
“雷，有话可以直接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单独找你们来的缘故。”
雷远也是个精明人，他摇了摇头，“贺总心里清楚的很。”
贺文笑笑，他放下手里的钢笔，“就好比……你很清楚我和云端的事情，是不是？”
雷远表面上挂着笑，但是心里却咯噔顿了一下。他确确实实是没想过贺文会那么直接，这样反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有一次叶云端坐我的车，你就在后面，你看到的是不是？”
雷远尴尬的看向面前的笔记本，没说话。
“你看到叶云端身上的痕迹了是不是？还有我脖子上的这些。”
这男人是和自己炫耀么？很了不起么？
“雷，我知道这两年你对云端很好，但是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女人。所以，请你和她保持距离。”
雷远是个脾气很大的男人，可是对着贺文，他竟然没了火气，反而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的不够和他做比较。
“你喜欢她么？”贺文继续问。
雷远看向贺文，没回答，而是等着他说下去。他也是过来人，怎么不明白对面的这个男人想表达的意思。可是他不是才来没多久么，怎么知道的？
“雷，谢谢你照顾她。”
以为会等来责怪，或者是长篇大论，不料是简单的一句谢谢。但这个谢谢却让雷远觉得，叶云端他是得不到了。这个男人用了最礼貌却又不费一兵一卒的一句话将他打败，谢谢，贺文已经有了资格替叶云端道谢，他对他说谢谢是以叶云端的男人这个身份。雷远笑了笑，摇摇头，败给叶云端，败给贺文。
雷远迎上贺文的目光，“贺总，我喜欢云端。”
贺文笑笑，挑了挑眉，等着雷远继续。
“我喜欢她，我甘愿去照顾她，给她做好吃的，所以不用谢。两年来，我跟她表白过，她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开个玩笑就过去了。两年我都没能让她接受我，但是你却在几个月内让她敞开心扉。就算输，我也服。在喜欢一个人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你是我老板我就怕你。这些年来，我送给云端的礼物也不少，可是她一样都没用过戴过。但是我却看到她用和你一样的钢笔，我很好奇，为什么她这么快就能接受你。甚至，我还不相信她和你在一起的事实。直到我看到她上了你的车。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疏远她。但只要她开心就好。”说完雷远扯了个笑，是苦笑。
冷落叶云端，更是想让他的心冷下来。
“雷，我很欣赏你，你做事很利落，也很聪明。云端和你认识这么久，她能接受你对她的好，可为什么她不接受你，这个问题你有想过么？不是因为叶云端对你没感情，只是因为你给不了她安全感。如果你一心想追求她，那就不应该再传出任何绯闻，不管真假，叶云端都会当真。一个男人，单身的时候随意玩也可以理解，但是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就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而叶云端，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所以贺总，你觉得叶云端是喜欢我的，所以你来开口让我不要再和叶云端接触了对么？她不知道的对吗？”
贺文笑笑，“我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喜欢你，是之前的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或者想明白。但是现在，她爱的是我。而且，这是她清楚知道的。所以，雷，叶云端不会处理的事情，那就我来帮她处理。”
“云端知道你这么狠么？”
“我狠，但我绝不会对她狠，她是我的软肋。”
雷远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他点了点头，“放心吧贺总，我喜欢她，我不会伤害她。”
“你的喜欢只能放在你的心里。”
雷远再次苦笑，“贺总，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么？”
贺文笑笑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盛夏的午后可磨人了。
“雷，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喜欢叶云端，远比你猜测的还要早。早到，云端还不认识我。早到，叶云端根本还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的时候。”
雷远没说话，他知道Marshall家族，这个在瑞士酒店业赫赫有名的酒店家族的男人是出了名的痴情和专情。他在法国蓝带学习西餐的时候，有一门专门将酒店管理的课程，里面有一节课是专门讲瑞士的酒店家族的。从那时候，雷远就知道了Meier集团和Marshall家族。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课程里的男人做同事。
“贺总，云端幸福就好。但是她要是受一点委屈，我肯定还是不会罢休的。”
贺文转过身，对着雷远笑了笑，“谢谢你，雷。如果不是工作，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
雷远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又解决一个问题，贺文心情美丽了起来。不知道小女人在做什么。他从裤子口袋拿了手机给叶云端拨了电话。
“贺文~”
嗯？小女人撒娇？她不在办公室？贺文忍不住笑，“在哪？”
“我去员工宿舍了，明天实习生要来，总要过来安排一下，让他们尽量住的舒服一点。”
“辛苦了。”
“贺文，好热~”
“那……请你吃冰淇淋？你去买，回来我给你报销。”
“小气鬼。”
“什么时候回酒店？”
“很快，我刚到，等会去安排一下房间，看看环境就回来了。”酒店的员工宿舍是外面租的，6个人一间，这算是很好的条件了。而且宿舍离酒店很久，步行只要十分钟。
贺文点了点头，“今晚去不去我那？”这才是贺文的目的，自从星期天送她回去后，叶云端可再也没去过他那了。明明也就第三天，怎么就感觉已经很久了呢？怎么就那么想她呢？
“贺文~”
“嗯？”
“好热。”
“我家有空调。”
叶云端忍不住白了一眼，“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只想把我拐回家？”
“那你让不让我拐回家？”
叶云端没回答，只听男人继续，“宝贝，听话，今晚跟我回去。下了班去车库等我。”
“万一我没等你呢？”
“那……只好我去你家了。哪不是家呢，有你就够了。”
叶云端的心里一暖，家？她和贺文的家？真好。
“好啦，下班我等你。”
贺文恨不得捏捏叶云端的脸蛋，“宝贝，今晚我一定让你舒服。”
“贺文！”叶云端忍不住在电话里咆哮，这个死男人整天都在想什么呢！“贺文你是流氓吗？为什么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君子，不太会说中文所以话也比较少，现在你看看你都变什么样了！”
贺文将电话拿远了一点，叶云端真是太粗鲁了，“云端，我只对你耍流氓。”
“贺文！”叶云端觉得自己的牙齿又痒痒了。
“不能再咬人了，咬也不能咬脖子，除了脖子其他都给你咬。”
叶云端掐断电话，“滚，臭流氓！臭外国佬！”
贺文心情好极了。挂了手机，按了座机，“岳阳。”
“是。”
“让马云涛上来。十分钟。”
“好的。”
贺文就算再想回家，再想让叶云端舒服，他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他敛了笑，在座位上坐下，点开屏幕将雷远的话记了下来。
而另一边，在宿舍的叶云端脸红的没法见人，宿舍的负责人看到叶云端都忍不住调侃，“叶经理外面很热么，怎么脸那么红？”
叶云端笑笑，“是啊，外面热，太阳也大。”但是在心里，已经不知道将贺流氓腹诽多少遍了。
只有亲密的人，才能看到彼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人前的一本正经或者冷酷内敛，人后也可以是不一样的，可以热情似火可以完全翻个个。而这不一样，只给最亲密的你看到。就像贺文说的，流氓只对你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