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1 / 1)
“你先别发火,听听看女儿怎么说。”王爸爸一见妻子急赤白脸的模样,连忙劝说道。
“王家明,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同意!”林雪娟一脸怒色,骂完丈夫又转向王迟园劈头盖脸地训斥,“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以为阿猫阿狗都可以去帝京啊!你真翅膀硬了,也学学隔壁老唐家闺女,直接飞到美国去啊!我看你根本就没人家的本事。”
四面的黑暗合拢而来,王迟园的神色有些疲倦和低落,一双乌洞洞的大眼睛沉默而决绝地望着林雪娟,含在喉咙里的声音模糊、黯哑:“妈,我真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怎么,觉得做我女儿丢脸了?我林雪娟有你这么个窝囊废女儿,我才是上辈子造孽了。”林雪娟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像冰雹一样重重砸在王迟园身上。
王爸爸气得额角的青筋直冒,将女儿挡在自己身后:“林雪娟,你真是不可理喻。园子不单是你女儿,还是我女儿,我不准你这么骂她。”
“王家明你还长本事了,你别忘了,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都是靠我挣来的。你那点死工资,能把全家人活活饿死。有本事,你就带女儿去帝京啊,我不拦着你们。去啊!”林雪娟的态度丝毫不退让,眼眸讥诮地斜睨着父女两人。
王爸爸一下子被激怒了,勉强维持好脾气,梗着脖子回应道:“去就去。园子,我明天就和学校请假,带你去帝京。天涯海角爸爸都陪你去,爸爸支持你的事业。”
王迟园看着眼前的闹剧,有些哭笑不得,她扯了扯王爸爸的袖子:“爸,你先别着急,我都还没和现在的公司提离职的事情。真要去帝京,也不是明天。”
林雪娟扑哧地发出嘲讽的笑声,两手一甩,就回了卧室,关房门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嘭”的动静。
王爸爸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转头注意到王迟园黯淡的眼眸,他不知所措地解释道:“园子,别怪你妈,她也是太担心你了,怕你在外没有父母照顾,日子不好过。”
王迟园打断他:“爸,我的病八年前就已经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爸爸的神色有些慌乱,踌躇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爸,我已经长大成人了,”王迟园神色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不管早晚,我都会离开这个家的。”
王爸爸叹了口气,无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进屋去劝劝你妈。”
林雪娟的激烈反对和王爸爸的无能为力,似乎让王迟园去北京的念头更加不可抑制。她很快向公司提交了辞呈。客服部总监王玲收到她的辞职信很是惊讶。王迟园觉得被调到客服部之后,王玲是头一次态度如此温和地同她谈话。
王玲问她:“你是对现在的工作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王迟园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也许,没有我,整个部门会更和谐。”
王玲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笑笑说道:“也好,你手上没有工作需要交接的,如果你确定要辞职,我会批准的。离职程序大概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王迟园在离开她办公室前,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让她学会了重要的一课,一个人如果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就没有一个人会瞧得起他。
古人说,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但是,善人者,人恒欺之。
有时一味的善意和忍让,只会让小人对你得寸进尺,连君子都会误以为你软弱可欺。人要懂得保持自己的善心,学会仁爱和宽容固然很重要,但是更要懂得适时表达自己的愤怒。
在人生的挫折和困境面前,王迟园终于学会了愤怒。有时,愤怒是一种面对逆境的抗争。
她离开王玲的办公室,笑得一脸轻松,引来了张雯雯诧异的眼神,王迟园立刻回应给她一个更加愉悦的笑容。张雯雯这才悻悻然地移开了视线。
王玲放下王迟园临走前交给她的报告,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怔。这份报告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对整个公司目前的状况分析得深入浅出,亦一针见血地指出客服部门存在的最大问题,并提出了可供参考的改进意见。对于一个并没有真正实质接触整个工作流程的人来说,王迟园仅凭自己双眼所见、两耳所闻,就能写出这份报告,确实让王玲对她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王玲暗忖,或许,她真的看走眼了,没发现王迟园是个可塑之才。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想走,再多留也没有必要了。王玲用手上的笔轻点着桌面,倒是王迟园无意提到的张雯雯的情况,更让她重视。张雯雯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
她知道张雯雯的心思很活,但只要没有出格的举动,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张雯雯胆子真够大,竟然敢吃里扒外,和公司的竞争对手暗通款曲。王玲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脸上露出阴冷的神色。
王迟园离开公司那天,原本只打算和原来的同事余娜告别。无奈余娜陪同总监出差了,最近都不在A市,王迟园只好给她发了条信息,算是辞别。
这个城市里除了父母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和她有瓜葛了。让她意外的是,王玲帮她向公司申请了被动离职,替她争取到了一笔补偿金,有近两万块钱。有了这么一笔钱,再加上王迟园工作后的一些积蓄,她的信心更足了。
因为王迟园不肯改变主意,林雪娟已经扬言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她明确地告诉王迟园,只有她踏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别想从家里得到任何支援。王迟园一点都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收拾完东西后,王迟园整理出一个大行李箱。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不觉中,她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度过了二十三年的光阴。一直摆在书桌上的那张旧照片已经被她锁进抽屉里。那张照片上的一家三口亲密地站在海棠花下,笑容有些不自然和拘谨,彼此却依偎得很近。那是她小学毕业的时候,全家人一起照的相片。后来就再也没有全家福了。
王迟园离开A市的那天,没有让王爸爸来送她。她拎着行李箱独自走上了从此后只有她一人的旅程。
同一时间,在帝京也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或者说并不算是真正的争吵,只是他们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
经过了一下午的说服工作,钟桓的耐心即将告罄,他苦劝董桥:“你为什么不肯去美国?”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美国?”董桥反问他。
“我都已经联系好美国的医生,医院我也亲自去看过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你跟说,我马上去安排。”
“帝京有什么不好,这里也有最顶尖的医生和医疗服务。我不想去美国。”
“你的命只有一条,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
董桥一脸固执:“我不觉得这是冒险,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也听到医生说的话了。我现在只是胃癌早期,痊愈的可能性很大。我觉得我呆在这里,我会比较开心。”
“这个理由我不能接受。”钟桓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下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董桥送到美国。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退步。一时沉默后,病房里弥漫着一种滞重而沉闷的寂静。
董桥带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在外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苍白,眼眸中的进攻性和血液里流淌的掌控欲却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他企图像过去一次次说服钟桓的那样,迫使钟桓最终顺从他的决定。然而这一次,钟桓并不打算让步。
“铃——”钟桓的手机铃声很适时地响起了。钟桓转身接电话,董桥也暗自松了口气。
钟桓面色沉郁地听完了电话,全程一语不发。董桥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果然挂完电话后,钟桓恶狠狠地盯着董桥不放。
“你猜,刚刚乔律师告诉我什么事?”
“他告诉你什么事,你这么大反应?”董桥装糊涂。
钟桓咬牙切齿地瞪了眼董桥:“你现在还和我装糊涂,我说你怎么死活不肯去美国,原来你把卖股份的钱都匿名捐出去了。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已经预留了足够我看病的钱了。”董桥眼皮一抖,缩了下脖子,仍是不甘示弱地反驳他。
“对,只够你留在帝京看病!”钟桓气得胸口激烈起伏,转身坐在沙发上,不打算和董桥做任何沟通。
“钟桓,哥……亲爱的钟哥,我错了还不成嘛,”董桥低声地嘟囔了句,“下次,我一定先通知你,然后再把钱捐出去。”
“你……”钟桓望着他的脸,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感到一股很深的无力,“我不是反对你做慈善,你也得看清楚自己的状况……”
董桥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看清楚了自己的状况,才做这个决定。万一我这病真治不好,我的财产就都被那对没良心的夫妻瓜分了,我不甘心。”
“我明天就安排你去美国。”钟桓唰地站起身,对董桥发了最后通牒。
董桥勃然大怒道:“我都说了我不去!你听不懂人话啊!”
“所有的费用,我全都负责。你只需要安心治病。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使用暴力手段。”钟桓面无表情地撂下狠话,快步离开病房。
董桥抓起床头的花瓶,紧追着他的后脚跟,用力砸了过去,神色中有压制不住的愤怒和疯狂。
“嘭”花瓶砸在已经被关紧的门板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门外隐约传来钟桓吩咐护工过半小时进屋收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