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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停了牛向腾和钱晓聪的场。
这是仅次于逐社的处罚,对于一对儿业已成名、攒底的角儿来说,这已经太严重了。谢杉还是从小师哥葛清那儿知道的。沈琼压根没跟他商量。
谢杉一宿没睡,第二天向干爹许国瑞告了罪,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其实沈琼执行社规,他一向是不干涉的。谁都知道谢爷心软脸薄好说话,一个屋檐下,谢爷都是当家里人的,顾着人情就不怎么顾原则章法;要是没有沈琼一直以来一是一二是二、不偏不倚的立规矩,他们长缘社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一次,牛钱二人长期迟到,沈琼停他们的场是照章办事,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牛向腾其人,心思多脾气横又极要面子,谢杉觉得沈琼这么硬碰硬的,未免有些急躁冒险。
“……正昇,咱现在正是人少单薄立足不稳的时候,首先咱最起码要保客源保口碑。牛向腾这对儿是攒底的,观众要是长时间见不到会不满;更何况我们拢共能登台的就不多,如果停了他们,每周几十场恐怕连节目都不够排,这怎么能成呢!”
“你立社的时候说咱们社理念是啥?不捧角儿,捧长缘这个牌子。既然不捧角儿,那所有社员都必须一视同仁,没有那么多特殊。如果今天我不处理他们,以后别的演员有样学样,那就不是一对儿的事了,那是整个社的风气就完了。不能说你是攒底你就可以不遵守社规吧?你说的怕节目排不满,怕观众不满意,这都是可以咬牙胡噜出来的东西。唯独风气纪律不能胡噜,胡噜了就要歪。”
谢杉最爱的就是沈琼的简单纯粹,最恨的也正是这一点。沈琼的世界里要么是对要么是错,没有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灰色中间地带。谢杉在江湖上和稀泥讲弹性的那一套,在沈琼这里根本过不去。
俩人争论良久,终于谢杉还是顺了沈琼,停也就停了。
然而谢杉心里不踏实,怕牛向腾和钱晓聪日后恨上沈琼,于是私下又去找了他们,想抹和抹和这事儿。
谁想这一抹和,正给了牛向腾把柄。
他们圈内早有人跟谢杉提过,牛向腾此人野心不小,属于脑后有反骨的主儿,绝不甘于久居人下。谢杉那时候毫不在意,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没有这点野心还成不了台柱子呢。可是谁知道近年来长缘社名声渐显,眼看着发展的越来越好,牛向腾暗中的觊觎之心也早就不是谢杉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停演的事本来是牛向腾理亏,他有天大的嫉恨也不敢怎么样,因为沈琼身直理正。可是谢爷这厢一示弱,牛向腾立即就抓住由头开始发难,四处宣扬谢杉沈琼是有意打压排挤自己,故意使绊子为难,否则谢杉心虚什么?
导火索一响,局面登时不可收拾。牛向腾开始在社里四处游走、招兵买马,极力撺掇社员们反叛谢杉;又暗地里调唆些人去闹沈谢的场子;甚至把主意都打到了葛清头上,许诺各种荣华富贵,只要葛清能帮他踢走谢杉。
葛清是谢杉的六师哥。平常在社里干得基本是管家的活儿,主持、捡场、日常各种繁琐杂事,旁人不愿干的他都干,而且尽心尽力,无怨无悔。牛向腾从来就不相信有人能甘愿当绿叶,他一直觉得葛清是受师门情面所迫,无奈之下被谢杉压制利用的。于是他游说葛清时信心满满:“你比他入师门还早,本事不比他大多了?你说你本该是台柱子的身份,现在给他干着奴才的活儿。凭什么?他谢杉亏心不亏心!你顾念师门情谊,谢杉顾念吗?他上位踩着他多少师门兄弟?如今他打压我,你还看不出来吗?但凡有本事的,他都猜忌着呢。你跟着他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苦学多少年,却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你还有啥可干下去的!……你以为他现在在西都城有点名头很了不起,没人敢跟他别苗头?你信不信,我做班主照样多得是人捧!”
葛清只是淡淡地看一眼牛向腾:“我跟着他,不是他给了多少钱,不是因为他现在有点地位名气。他哪天回城墙根子撂地去,我也跟着他,我们这一家子人都跟着他。你是不懂的。”
在此期间牛向腾甚至从寿春阁老板那里下功夫,希望寿春阁把场子租给自己,好从根儿上彻底挤走谢杉。虽然都失败了,牛向腾被长缘社开除;但最终,牛向腾带走了搭档钱晓聪以及好几个长缘社“高”字辈的学员,还把寿春阁与长缘社的矛盾挑到了一个极端。
长缘社遇到了建社以来最大的一场风暴。
就在牛向腾等人离社后的第二天,谢杉沈琼的师门开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