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花神泪&鸢花错(8)(1 / 1)
&人儿远去
莫含鸢被困在自己宫里,莫瑶也被拦在寝宫外。她每天都把送来的膳食干干净净地吃掉,然后在嬷嬷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散步。她走到哪儿,嬷嬷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莫含鸢盯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喃喃道:“孩子……娘应该怎么做?不原谅你爹?可是那是你爹啊,娘不能让你一出世就没有亲爹啊……可是你告诉娘,应该怎么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察觉到有人到来,莫含鸢冷漠着脸转身。
湖蓝双排扣翡翠寒锦衣的罗荞幽不怀好意地对她笑着,眼光移到她腹部:“皇后娘娘的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不过娘娘怎么要推开皇上呢?要知道在这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可是寸步难行啊……龙种嘛,要怀上也容易,这要是不小心流产了,也挺容易的啊……”
莫含鸢睨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罗荞幽摆弄着手中泛着绿光的翡翠:“皇后娘娘深谙毒术,也算是一个医者,还怕我害到你腹中孩儿?我光明正大走进皇后的宫中,要是您的胎儿就这么掉了,我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我可没那么傻。”
莫含鸢的眼光停在她手中的翡翠上,脑中飞光一闪:“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她记得那是容太妃送给若离远的东西,他几乎从不离身的。
罗荞幽装作不知,天真的模样让人不曾怀疑:“哟?这个啊,是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送到我宫里的,是个宝贝呢,这么通透的翡翠,果真是难得啊。听说,是厂子的太监在净身房里拾了交给他的呢。不知,是谁的呢……”
莫含鸢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傻在当场。
莫瑶此时拼命跑了进来,身后还追着一大群侍卫。
“师父师父……不好了,远王爷站在皇城城楼上,好像要跳下去!”
莫含鸢提裙就要跑出去,罗荞幽拉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听说,皇上下令,将远王爷送到厂子净了身呢!啧啧啧,你说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成了太监了呢?”说着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莫含鸢心里腾起翻天的巨浪,内疚,心疼,懊悔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她拼了命了往城楼跑去,凡是过来阻拦她的宫人、侍卫,都被她洒出的粉末阻拦住,痛苦地捂着脸,再也动不了下身。
莫含鸢再也顾不上自己身怀六甲,脚下如生了风一般,她只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快些到若离远身边去,她怕迟了一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大大地喘着气,终于赶到了城楼上,守卫们看到她,自然地让出一条道来。
青泥筑起的城楼上,斑驳的都是时光沧桑的痕迹,若国的旗帜上刺眼地用隶书写着大大的“若”字,城楼上的屋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神秘的金光。屹立在垛口上的男子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侧脸,让人觉得仿佛是谪仙下凡一般。微风卷起他的衣角,墨色的长发翻卷在风中,衬出他苍白的面容。
他转过身来,脸色异常的青白,眼神无光,下身的长衫上一大团殷红的血迹刺痛了莫含鸢的眼睛,还有她的心。
她心痛不已,再也挪不动步子,只能忍住泪,柔声道:“离远,城楼上风大,下来好吗?”
若离远只是看着她,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她。
“离远,你跟我回去,容太妃还在宫里等你呢,你下来,跟我回去好不好?”莫含鸢的泪终于不可遏制地从眼眶滴下。
若离远看到她的眼泪,眼里终于有了丝丝涟漪。
他迟缓地张了张嘴:“鸢儿……我差点伤害了你……”
莫含鸢痛苦地弯下腰蹲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模糊了她的眼。
“没有……你没有伤害我……我知道,那不是你自愿的,你不会伤害我,你怎么会伤害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若离远静静地看着她,她在为自己哭吗?她以为她的眼里只看见大哥,或者是二哥,自己更宁愿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她,现在如此旁若无人,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莫含鸢泣不成声,身体的不适被她强压下去,她抹了抹泪,向前挪了一步:“离远,你下来,你带我走,我们去找离颢,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你下来,带我走,带我走……”
若离天出现在不远处,罗荞幽尾随着他。他看着眼前这场景,竟不敢上前。
罗荞幽在他身边问道:“皇上,还不派人把皇后娘娘带回来?”
若离天只是呆在原地,专心地看着城楼上的两人,默不作声。
没有人敢上前拦住莫含鸢。
若离远忽然张开怀抱:“鸢儿,我能不能抱抱你?”
莫含鸢站起身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好像喝醉了一般,连眼前的若离远都变成了两个。她用宽大的袖子掩住脸,假装咳嗽了几声,偷偷用藏在袖子的银针扎到自己肩上的大穴,身体上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了几分,抬腿走向若离远。
若离远把莫含鸢轻轻搂进怀里,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气传来,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如此真切的躺在自己怀里。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只能对着明月倾诉自己的情意,他知道,自己和大哥二哥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取她。那个在逗欢楼琴艺超绝的女子,那个收养城中孤儿的善良女子,那个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的女子……这个时时刻刻被他牵挂着的女子,却成了自己的嫂子,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礼节了,只是发自本心地抱着她,想要一直这样抱下去。
莫含鸢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心里一痛,眼前黑了几下,她强稳住心神,将手轻放在他背上,若离远身子一颤,将她抱得更紧。
罗荞幽看着若离天复杂的表情,又开口道:“皇上……这对奸夫□□……”
若离远一个狠毒的眼光瞪过来,罗荞幽赶紧噤声。
若离远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莫含鸢,两个人离得如此近,清楚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若离远的手痴痴地抚上莫含鸢的脸颊,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鼻子、嘴,最后停在她的柔顺的发间。他那么认真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到心里。
莫含鸢突然不安起来,若离远的脸仍旧那么苍白,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他,看着他眼里的深情,她觉得更加愧疚……
若离远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轻声道:“鸢儿,这里,一直有你……”
莫含鸢的泪又下来了,她点了点头,却给不了任何回应。
他突然轻轻笑了:“可惜,我再也没有资格了。”
莫含鸢痛苦地摇头:“离远……”
若离远摊开她的双手,贴在自己胸前,喃喃道:“鸢儿,保重……”身子向后一倒,从城楼上跌落下去。
远远看着的侍卫们都以为是皇后把远王爷推了下去……
莫含鸢吼道:“不要——”手中却抓空了,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墙外,眼睁睁地看着若离远掉了下去。
莫含鸢哭着跑过若离天身边,跑下城楼去,抱起血泊中的男子,他的嘴角还挂着笑……
他至死,都在帮自己撇清他们俩的关系,不想若离天误会她……
她放声大哭起来,悲伤的气息感染了四周所有人的情绪。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甚至有些痞气的男子,什么时候丢了他最灿烂的笑容。他是如此爱着她,保护着她,如此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身子的残缺?
若离天一脸悲痛的蹲在莫含鸢身旁,看着她怀里了无生气的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
莫含鸢哭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要把此生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
若离远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红着眼,微肿的眼睛里都是恨意:“若离天你还是人吗?你害死了你的父亲还不够,还要害死你的兄弟!你为什么会是这样心狠的人!为什么!”
若离天不敢看她,是啊,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想的……
莫含鸢轻轻放下若离远的身子,双手扶着地几乎是爬起来的。
她冷漠地指着眼前的若离天:“是你利用我要除掉离远!你他妈混蛋!”
若离天道:“我没有想要除掉他,我怎么可能利用你……”
莫含鸢冷笑:“那日在冷宫,离远是中了绕指柔的毒,才会神志不清地想要轻薄我。若离天,这世上,只有你有绕指柔!我真是想不到,我亲手制作的□□,害死先皇还不够,还害死离远……”
若离天一怔:“不是我!我没有!”
莫含鸢呆呆望着他:“你不会不知道,绕指柔不光是□□,还是很强力的□□。先皇年迈,根本无法承受绕指柔的烈性。你居然还用它还对付离远,怎么,你很想让他伤害我,然后有借口直接杀我们一箭双雕吗?”
若离天搂住她:“没有,鸢儿,我没有……”
莫含鸢奋力挣脱他,捂住耳朵,大声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为什么要对他施宫刑?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对男子最大的侮辱吗?你太过分了!我恨你!”
若离天痛苦地看着她,莫含鸢太过悲拗,血气上涌,喷出一口鲜血,便直直倒在若离天怀里……
若离远以亲王的礼制下葬,所有看到城楼那一幕的人都被远放蜀中。
若离远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容太妃趴在他的棺前哭晕了一次又一次,玫太妃抹着眼泪不得不让人给她灌安神汤……
莫含鸢穿着一身素白宫服,头戴白花,退在他的牌位前久久不起。
若离天下旨罢朝三日,素服一月,以示哀悼。
莫含鸢的身子日渐消瘦,死活都不肯起身。若离天看得着急,怒道:“鸢儿,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伤心归伤心,有什么怒火你朝我发!不要为难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啊!”
莫含鸢恍若未闻,呆呆看着眼前的牌位。
侍卫冲到殿前,看着殿内皇帝恼怒的神色,底下传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立刻通报。
“皇上!大事不好了!若离颢听闻远王爷的死讯,带着边关二十万精兵已经驻扎到城外了!扬言要见皇后娘娘!”
莫含鸢这才有了反应,喃喃对牌位讲道:“离远,你听到了吗?你二哥来接我们了……”
她起身抱起若离远的牌位就往外走。
若离天拦住她:“你去哪儿?”
莫含鸢面无表情,也不抬头看她,只是一味往宫外闯。
若离天无奈只好点了她的穴,将牌位派人放回殿上,将她打横抱回寝宫。
若离天不让皇后出宫与若离颢相见,也不让他见若离远最后一面,只是调来五万精兵守在城内。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若离天在御书房批改着三日来堆积的奏折,不料莫含鸢端着参茶笑着从殿外走进来。
若离天诧异道:“皇后不是在宫中休息吗?怎么突然跑来了?”
莫含鸢一改以往的态度:“臣妾不过是想通了。远王爷再重要,到底也不及皇上,是臣妾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
见她前几日还身形消瘦,才两天就脸色也红润了,身子也更见丰腴,也没多想,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到底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
若离天接过参茶,一饮而尽。
柔声道:“皇后先回宫歇着吧,朕还要忙着国事,晚上再去看你。”
莫含鸢行礼退下。
左拐右拐却进了罗荞幽的潇湘殿,掩上门,撕下了脸上的□□,罗荞幽妩媚一笑,莫含鸢,谋害皇上,我看你这次还有没有活路,想必若离天,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