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花神泪&双生锦瑟(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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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缭绕的山巅,几座木屋掩映在葱葱松柏下。
苏莳茵推开栅栏,高声请示道:“师父,有两位公子受歹人所伤,徒儿擅自做主带他们回来,望师父赎罪。”
沧桑的嗓音稳稳传到每个人耳里:“罢了。芊儿带他们去药房休息,茵儿,你到禅房来。”
苏莳茵和苏芸芊乖乖道:“是,师父。”
赵云朗和季宸身上都有伤,也不便立马下山,在药房草草搭了地铺,苏芸芊仔细地为他们料理着身上的伤。苏莳茵准备好饭菜,端进药房,搁了张小几,四个少年围坐在一起。
苏莳茵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仿佛除了对妹妹苏芸芊顽皮时有情绪波动外,对周围任何事物都是淡淡的表情。
相较之下,明艳的苏芸芊已经跟赵云朗和季宸打成一片。赵云朗稳重内秀,季宸平易温润,四个年级相仿的少年倒也其乐融融。
苏莳茵一边宠溺地往苏芸芊碗里夹菜,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山中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我们姐妹陪着师父也常常是吃素的,两位不要嫌弃才好。”
赵云朗因为失血过多,清冷的面庞更加苍白了些,低声道:“苏姑娘客气了,贵舍能收留我们兄弟俩,又为我们治伤,云朗感激不尽。”
季宸嘴角上扬:“山中野味也别有一番风味啊,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翠烟山孕育了两位如此灵秀的女子,也算是灵山了。”
苏芸芊咯咯地笑着,看着季宸的黑眸,脸上慢慢腾上红雾。
苏莳茵见苏芸芊愣愣望着季宸,急忙找话题:“咳咳……那个,两位公子惹上什么人了?看今天那群黑衣人招招狠辣。”眼神落到赵云朗身上,带着一丝疑惑。
赵云朗的眼神自然地从苏芸芊身上收回,望向苏莳茵,啜了口茶:“我和阿宸也是始料不及。”
见他不愿多说,苏莳茵心里更是蒙上层层疑雾,翠烟山一向默默矗立在京都之南,除了往来商队,少有人迹,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套路极杂,一时也难分辨是哪门哪派。她装做不经意地上下打量赵云朗和季宸。
赵云朗身着淡紫色对襟越罗锦长衫,细看下有着隐隐银色暗纹,腰间同色简单腰带,系着薄银蹀躞,左挂一枚纯净通透的白玉玦,右悬黄丝绳蓝松石吊坠。季宸一身蓝色丝纹蜀锦,袖口绣着翠竹,腰间一颗上好的黄色别荷水晶。
苏莳茵心下一沉,这两人的配饰,均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有。到底是什么身份,来翠烟山又有何目的?
苏芸芊托着腮笑呵呵地望着季宸和赵云朗:“你们两个太没用啦,还要我和姐姐出手救你们,本来我只是打算在一旁看好戏的!”
季宸眼中带笑:“是是是,苏姑娘的剑法耍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赵云朗一改清冷,朗声笑起来。
苏芸芊听出季宸话中的打趣,小脸通红。晃着苏莳茵的手:“姐,他们两个欺负我!”
苏莳茵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揽过苏芸芊的肩:“你平时不是巧舌如簧么,怎么还能有人欺负得你?”
季宸突又正色,举起茶杯:“今天多亏两位侠女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我记下来了,在此以茶代酒,感谢两位!”
苏莳茵起身,往门外走,声音淡淡飘来:“我去去就回。”
季宸的杯子尴尬地悬在空中,赵云朗拍拍他的肩:“看来你小子没魅力啊!”
话语间苏莳茵已经迈步进来,手里托着一个酒坛子,她施施然坐下,打开塞子,清香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倒掉杯中的茶,一一斟上酒。
赵云朗将杯子放在鼻前闭眼一闻,眼神一亮:“一闻便知是好酒!”仰头一口喝下,望向苏莳茵,眼中满是惊喜。此酒入口似烈,但烈中带着甘甜,如清泉入喉,口中仍残留琼花之清香。
季宸也无尽回味着口中的甘醇:“好酒!好酒!”
苏芸芊骄傲地仰着小脸:“那肯定,这可是我姐自己酿的酒,不到逢年过节,一滴都不让我沾呢!”
赵云朗好奇地问:“不知此酒何名?”
苏莳茵这才露出一丝小女儿神态:“此酒唤作琼花酿,制作倒也简单,让两位见笑了。”
“琼花酿。”赵云朗低声喃喃,伸手就要拿过酒坛再饮一杯。
苏莳茵早塞上坛子,笑道:“两位有伤在身,不宜喝酒,浅尝辄止。”
赵云朗和季宸眼中皆是失望。
苏芸芊撇嘴:“姐姐还真是小气。”
苏莳茵:“怎么,你还不服气了?收拾收拾洗碗去,让两位公子早些休息。”说完带着琼花酿离去,便未再归。
第二天晨光熹微,苏芸芊早早端了清粥馒头给赵云朗季宸,两人竟没有在房里。
四下寻了,赵云朗和季宸伫立在不远处的山泉源头,两人窃窃私语着,苏芸芊也没多想,朗声道:“两位起得这么早,快回来,用早膳啦!”
赵云朗回头,眼里闪过一丝阴戾,只是一瞬又恢复清明,嘴角微微上扬,冲芸芊点点头,信步走回药房。而季宸负手立在泉边,若有所思。
苏芸芊脸上一热,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冲季宸笑:“季公子不饿么?”
季宸回过神,望着芸芊清澈可见的眼眸,心里一暖,伸手拂去她鬓间的落叶,柔声道:“一起回去吧。”
芸芊沉溺在他的笑里,脸一下子红了,低头跟在他身边往回走。
苏莳茵等在药房里,赵云朗大步走进门,礼貌地笑了笑。苏莳茵招呼他用膳,问道:“芊儿和季公子呢?”
赵云朗抿了一口粥:“一会儿就到。”
苏莳茵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问:“不知赵公子和季公子此行到翠烟山,究竟是为了何事呢?能否如实相告?不知道翠烟山是怎么吸引了两位贵人?”
赵云朗一愣,想不到她心思如此之细,也格外真诚。
他脑子纷繁一转,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们是来寻人。”
“翠烟山地处偏远,最多的便是树木,少有人住。不知公子所寻何人?”
赵云朗起身抱拳微微躬了躬身:“不瞒苏姑娘,正是为了令师。”
苏莳茵蹙起眉:“师父?”
这时季宸也回到药房,身后跟着一脸柔情的苏芸芊。
季宸:“正是,苏姑娘可否请示令师,让我们见一面?”
苏莳茵面色一冷:“家师一向潜心向道,不问世事已久,从我们姐妹懂事起,也没见师父会见过生人,恐怕不能如二位所愿了。”
赵云朗正想开口,昨晚的声音又响起:“茵儿,带两位公子来见为师吧。”
苏莳茵咬咬牙,只得生硬地说:“两位请。”
四人恭敬站在禅房外,禅房门缓缓打开,屋子里有些暗,几缕阳光懒懒地洒进房内,檀香缭绕。
“进来吧。”
四人慎重地踏进房门。只见一个道姑坐在榻上,她扬手一挥,木桌上的蜡烛倏地亮起。借着微光,道姑的相貌清晰地映入眼帘。容貌不过三十四五,发髻高束,饰一镂空木雕簪,柔美明目,眼神倒是凌厉精明,虽不着粉黛,却难掩其倾城之姿。
苏莳茵和苏芸芊一膝下跪:“拜见师父。”
赵云朗和季宸也拱手:“拜见云深道人。”苏莳茵心里一惊,这两个人居然知道师父的名号。
云深道人扬扬嘴角:“不必多礼。明人不说暗话,两个公子只管说,找本道何事。”
赵云朗突然跪下:“父皇病危,云朗来此请您回宫见父皇最后一面。”
莳茵和芸芊诧异地对望,父皇?当今圣上与师父又是什么关系?
云深道人暗暗攥紧了衣袍,他病重了?呵,她冷笑,临死也要见自己一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云朗见她沉默,又言道:“请您随我回宫吧。云妃娘娘。”
这下莳茵和芸芊彻底晕了,云妃娘娘!!!!
“云妃娘娘可知父皇为何违背祖例,为众皇子取名以云么?都是取自您的名字苏云深。”
苏云深一愣,终于抬头看向赵云朗,真像,赵云朗跟那个人长得真像,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沉稳。她开口问道:“你是柔素的孩子?”
赵云朗点头:“母妃也一直惦记着您。”
苏云深:“你娘身体还好吧?”
赵云朗:“母妃身体硬朗,可是父皇却一直在病榻上。云妃娘娘,父皇很想念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孩子?”苏云深眼里尽是怨恨,“他还知道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就死了!十六年前就死了!”
赵云朗一凛,季宸在一旁沉默不言,莳茵和芸芊开始有点明白情况了……
“你们回去吧,苏云深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本道是云深道人。早在尘世之外。”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寒意。
赵云朗还想再劝,季宸覆上他的肩膀,沉着脸摇了摇头,示意他多说无益。
苏云深又转过头,盯着季宸看了许久:“你是?”
季宸鞠躬:“晚辈季相之义子,季宸。”
苏云深眸中一亮,深深凝视着他,良久:“季宸,季夫人于我有恩,此生无以为报。茵儿,芊儿。”
莳茵和芸芊上前:“徒儿在。”
“你们随季宸回相府吧,十六年了,为师养育你们十六年,也算偿还了季夫人的一点情。”苏云深眸中沉重的悲凉,道出了往事。
十六年前,苏云深还是望帝的云妃,宠冠六宫,身怀六甲,却被奸人所害,冤枉她腹中之子并非龙种,望帝大怒之下听信谗言,欲赐死云妃及胎儿。云妃来自民间,身怀武艺,对望帝实在失望,在心腹帮助之下逃离皇宫。谁知一路有人追杀,身受重伤,幸在翠烟山下偶遇季相的夫人,在季夫人掩护之下逃过一劫。谁知因受惊吓,怀有身孕的季夫人和苏云深双双早产。
苏云深眼中都是悲拗,凄凄看着两个徒儿:“我的孩儿一生下来便断了气,季夫人受惊过度,产下双胞胎女儿也撒手人寰,我只好带着你们两个隐居翠烟山,尽心抚养你们,传授毕生武艺,到底也难偿季夫人救命之恩啊!”
莳茵和芸芊早已泣不成声。
“如今你们也已长大,为师也没什么可教授于你们的了,今日你们便随着季宸回相府去跟季相一家团聚吧。”
“师父……”莳茵上前拉住苏云深的手,“师父的养育之恩,徒儿没齿难忘。徒儿不走,若我们姐妹走了,师父一个人岂不是孤苦伶仃?”
苏云深和蔼地摩挲着莳茵的头顶:“傻孩子,你们的父亲一定很欢喜你们回家。为师早已看破,一个人,更自在罢了。”转而嘱咐季宸,“带她们下山吧。”
季宸静静望着眼前的三个女子,叹了口气:“晚辈遵命。”
“师父……徒儿舍不得师父。”芸芊扑进苏云深怀里。
莳茵执着苏云深的手,紧紧攥着。
终于,四个人迟迟挪出禅房,各自磨蹭着不肯离去。
苏云深闭上眼,在赵云朗转身时说:“朗儿,好好照顾你父皇,就当,你从未见过我。”
赵云朗身形一滞,并未回头,低声道:“是。”
苏云深挥挥手,烛灭,门掩。将苏莳茵、苏芸芊、赵云朗、季宸与自己彻底隔离开。
黑暗中,两行清泪静静落下,皇上,若有缘,下辈子再见吧。
&情根深种
一路无言,马车上的四个人各怀心事。
终于到了季府,赵云朗与三人作别,他的目光流连在苏芸芊脸上,迟迟才道:“我回宫向父皇复命,阿宸,好好照顾她们俩。”
季宸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你在宫中万事小心,有事派人来告诉我。”
赵云朗浅浅一笑,又望了苏芸芊一眼,翻身上马离开。
季宸柔声向两姐妹说:“两位妹妹,跟我去见父亲吧。”
眼前朱门微掩,金漆牌上陌生的“季府”落进眼帘,苏莳茵拉着妹妹,两人相视一眼,并肩踏进了相府大门,走进命定的轨道。
季相是个稳重的男人,却还是在见到苏莳茵两姐妹时潸然泪下。
只是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哽咽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为父也算对得起你们娘在天之灵。”
宫里,赵云朗跪在龙榻前:“父皇,儿臣无能,没能找到云妃娘娘。”
明黄帐子里的望帝面色苍白,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哪能怪你……”
赵云朗突然想到什么:“父皇,这次出行,倒是找回了季相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女儿。”
望帝:“哦……那也是好事,”微微忖思了下,“吩咐内务府,封季相的两个女儿为正三品郡主,封号灵欣,乐欣。”
赵云朗:“儿臣遵旨。”
望帝:“下去吧。”
赵云朗:“是。父皇,保重身体!”
帐中无声,赵云朗默默退了出去。
望帝静静地望着满室明黄,云儿,我知道,你终是不能原谅朕,朕的时间不多了,竟连最后一面,你也不肯见朕……
季宸站在芸芊房门外,踌躇了下,还是伸手敲了门。
芸芊:“请进。”
推门进去,芸芊一袭月光织锦齐腰襦裙,头发简单地用淡黄色丝带松松绑在脑后,正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荷池发呆。
“怎么了?有心事?”
芸芊落寞着一张脸:“没什么,想师父了……”
季宸温柔地笑着:“傻瓜,心情不好的话多跟你姐姐说说话,再不然,我带你上街逛逛?”
芸芊不语,只是慢慢挪到季宸身边,静静靠在他肩头,低低唤了一声:“宸哥哥……”
季宸身子一震,也没推开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了芸芊的肩。
“芊儿,明儿我带你和莳茵去城里逛逛散散心,可好?”
芸芊嗯了一声,闭上眼享受着静默的二人时光。
第二天一早,季宸陪着莳茵和芸芊在后院的静水亭用午膳。
两个女子多少适应了相府的生活,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季宸往莳茵和芸芊碗里夹着菜,一边笑着说:“吃过饭,我带你们出去逛逛,也购置些衣服首饰。”
莳茵浅浅笑着算是答应,芸芊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季宸,笑容情不自禁浮现在脸上。
“朗王爷到——”
赵云朗踏进后院的石门。
季宸起身跟他打招呼:“阿朗!”
赵云朗微笑着走近,打趣道:“哟,吃饭也不叫我,果真跟你的两个妹妹感情日笃啊!我这个兄弟也不要了。”说着还配合地撇撇嘴。
芸芊掩嘴笑了:“王爷这是吃醋了么?”
季宸佯怒道:“芊儿,休得胡说!”
赵云朗脸色微微一沉,王爷,这称呼比赵公子还疏离。芊儿,叫得也真亲热。
莳茵忙来打圆场:“芊儿还是小孩子心性,,说话难免失了分寸,赵……王爷不要和她计较。王爷和哥哥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深的,我们俩姐妹自然比不过王爷在哥哥心里的地位。”
赵云朗笑道:“我当然明白,阿宸也是我心尖上的人呀!”
四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莳茵和芸芊一直跟着云深道人在翠烟山上修行,从未下山,见到大街上的各种小玩意新奇得不得了。看着两道白色的身影欢快地穿梭在人群中,季宸和赵云朗跟在后边也是一脸愉悦。
“姐!你过来看,这些簪子好漂亮!”芸芊乐呵呵停在一个小摊前回头对莳茵招手。
莳茵笑着过去看,浅蓝色布上摆着十几种各色各样的发簪,用的都是并不名贵的材质,却都素雅可人。
芸芊拿着一个素银流苏簪,顶端白色玛瑙刻着一朵静雅的桔梗花,看得芸芊爱不释手。
莳茵一眼看过去,被另一个素银簪子吸引住,砂砾大小的月光石粒缀成了一朵琼花,心下一颤,忍不住拿过来细细瞧着。
季宸笑着对芸芊说:“喜欢这个?我送你。”
芸芊欣喜地点点头,回他一个甜美的笑。
莳茵在心里偷偷想,都是妹妹,季宸果真是偏心得很啊。
正恍惚着,赵云朗的声音传来:“这琼花镶嵌得真是精致,很配你。我送你可好?”
莳茵抬头愣愣看着身旁的赵云朗,见他嘴角噙着笑,她脸上微微有些烫,低头假装看着手中的簪子,心下一片慌乱。却没有看见赵云朗一直望着芸芊和季宸的眼神。
满满都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