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日蚀之翳(1 / 1)
一日,两日,三日,半个月,一个月。
从外表上看,这个世界都相安无事。
然而——内里的腐朽,却也渐渐地开始了。
站在楼顶上,云雀恭弥倚着墙壁,下面是一览无余的并盛。
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街上的飞车族疾驰而行,顺道砍下了行人的手,只因上面戴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手镯。黑暗的角落里充斥着恶劣的交易,女人,烟酒,违禁品,龌龊下流的景象只能让观者作呕。
曾经人满为患的超市,这几天也门可罗雀,一个个商人承受不了
曾经繁华太平的并盛市,现在依然在往不可逆转的下滑路上前进。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福田十代,不,或者说——
泽田纲吉。
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所在的世界。充斥着绝望,悲伤,以及无穷的噩梦。
是我怎么改变——也无力改变的世界。
想到这里,云雀摇摇头,忽略内心上涌的一抹悲凉。
强者,不应该有悲伤。
我要走的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我能改变这个世界多少,便改变多少。
直到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走到死去,亦不会更改。
说起来,已经一个月没与草食动物碰面了。不是因为忙,云雀自己很清楚,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想见到他。
现在是霜降的季节,呵气叹白烟,见到了之后,也只能是相顾两无言。
现实中的草食动物——算是已经死了。
他认为可以承担起所有责任找回同伴的泽田纲吉,在现实中选择了死亡。
曾经的自己莫名对草食动物有意无意地关注,在被六道骸的三叉戟不小心碰到手指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答案。
等到什么都想起来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自己所要找寻的是什么。
对草食动物的关注,并不是对弱者的怜悯,而是对潜意识里落魄强者的惋惜。
没有人比他更盼望泽田纲吉的成长。所以他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总有一天,草食动物可以再度站起来,离开这个梦境——回到他该存在的现实,再度和自己的同伴群聚在一起。去掉无谓的懦弱挣扎,坚强的面对一切挫折。
云雀恭弥潜意识里,一直这样相信着。
所以期望有多深,此刻的失望便有多深。
很可笑,云雀恭弥竟然会有惋惜的感觉。
泽田纲吉一时的迷惘,终究铸成了永久的大错。草食动物——再也回不去了。
云雀仰望着灰霭霭的天空,腿像发潮的谷物一样软的不成样子,从骨头缝里透露出丝丝倒牙酸的凉意。
不但手臂上的伤开始作痛,痊愈不久的腿也开始疼痛起来。
云雀按了按腿,疼痛成这样,怕是,要下雨了。
然而,有些事,还必须去做。
凤眸闪过一道晦暗的光,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然后嗤笑自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能了?云雀恭弥。就像当初被你打得半死的那些人一样,伤久治不愈。
他站到昏暗的楼道里,天台的门在后面吱呀呀阖上,光明渐渐缩小它的范围,一丝丝消失,映出云雀恭弥冷冽的眼眸。
最后,悠长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而那道门也终于完全阖上,将那最后一丝光芒藏匿于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哪怕这个世界终将毁灭,云雀恭弥也不会停下他的脚步,纵使伤痕累累,万念俱灰,也会咬着牙踏出一条血路,到死为止,都守护着并盛。
哪怕他自己也清楚,这只是个虚幻的海市蜃楼,是座名为并盛的幻象。
"为了并盛?真是不诚实。"六道骸低声笑道,隐蔽在校园的角落里,看着云雀恭弥头也不回的孤身冲出校园。
后面以草壁为首的一群风纪委员出去阻拦,却被成堆打了回来。
"哦呀,还很顽固呢。"骸的右手抚在眼睛上,上面闪现出五的数字。
"为他,你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明明你比谁都清楚——他是现实中的人,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而和并盛同样身为梦境幻象的你——只能永远活在梦境里作为一个虚构人物的你,却拼了命的也想要阻止这个世界的崩溃。"
"明明对泽田纲吉失望透顶的你,却还是妄想着拯救这个世界——这个由泽田纲吉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一个幻觉的力量怎么可能和梦境世界相抗衡,就算被福田抹杀,你也要在最后的最后,护着他创造的世界周全吗。"
"云雀恭弥,强悍如你,竟然也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就算代价是,你所看重的人,对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云雀恭弥极少在校内逗留,基本都是在外面度过。
找茬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来,云雀也没闲着,打完一波又一波,天天提着浮萍拐在街道上巡逻。
世界仿佛开始对他展露出自己的恶意。更早时期他教训过的不规矩的男学生,受过保护费的小贩,被他逮住送往劳改所的小混混,都一个个提着刀凶神恶煞的冲上来,要为民除害,要砍死他这个不良。
云雀觉得好笑。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垮了那几个蠢货。
一路不知疲倦地打下去,打得他的心都已经麻木。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并盛公园。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了雨,雾蒙蒙的,仿佛在无声地抽泣。
秋季的雨声,劈劈啪啪掉落在荒凉的大地上,溅起愁绪万种,也溅起云雀恭弥心中的涟漪,他不由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在滚烫的掌心暖为春水。
霜气和雨气交织,将天地馕入水色的轮廓中,郁郁隐隐,仿佛隔绝了一切红尘中的尘嚣。
天地静默,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飘渺落入耳中。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流泻而下,通体被凉气覆盖,没有伞的云雀恭弥,就这样被淋的透湿。
然而,他却仿佛无知无觉。
寂寥的雨,静默的雨。
一如他的心情,极致的相似。
然而,云雀恭弥没想到的是,他所警惕已久的危险,现在正赫然向他逼近。
就算他那么强大,也敌不过的一群人,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
趁云雀不备,黑暗中的一人掌风袭过,直直拍上了云雀的背部!
风刃之凌厉,可与最锋利的军刀相比,一掌劈下,瞬间便是可以要人半条命的存在!
云雀恭弥硬硬受了这波攻击,仍是紧闭着嘴,瞳孔却倏尔溃散。
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就这样蜿蜒的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啧了一声,缓缓抬起手臂,抹去唇上的血迹,云淡风轻道:"不弱啊,你。"
他转过身,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望向偷袭那人的方向:"你们,是黑手党的人吧?"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枪。
“看来是。”他停顿了一下,严重眼中杀气弥漫:“那,就好说了。”
“杀死你们,也可以的吧?”
与此同时,坐在教室中的泽田纲吉,猛地一怔。
心口开始狂乱的跳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将要发生。
必须要去做些什么!他的心告诉他。
那个人——危险的很!
正好下课铃响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课间特别热闹,大家都在吵吵闹闹,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有个大嗓门喊道:“嗨,告诉大家个好消息,那个拽的跟二百五一样的云雀恭弥,被人看到在并盛公园被人揍了!看那群人的穿着,好像是黑手党还是特工?真是喜大皆奔啊!”
泽田纲吉的瞳孔猛地缩小。
下一秒,他便下意识的抬起手,一拳砸向那个大嗓门。
砰的一声,大嗓门重重的飞了出去!
被打肿了脸的男生恼怒地抬起头,刚想骂些什么,却看到平时懦弱废柴的那个人,整个人都变了。
泽田纲吉冰冷的眼睛望着他,毫不掩饰的放出浑身的恼怒:“风纪委员长,也是你能随意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