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戳破的梦境(1 / 1)
"哎哎哎哎,我的书包!"走到半路,纲吉觉得肩膀好轻,回头一摸才大惊失色。
我说,我的书包呢?!在学校的时候还在啊,路上也没丢,然后是去医院——
惨了,丢在医院了啊啊啊啊啊!!!
那里面还有那个素描本啊,万一被云雀学长看到自己就真的不用混了,真的不用混了,绝对会被咬杀至死的!
上天保佑,保佑云雀学长千万不要看到啊!!!
然而,太迟了。
当纲吉一路飞奔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见云雀学长的房门半掩着。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看见带着眼镜的云雀学长放下了手中的素描本,愉悦的抬起头,说了句:"唷。"
啊啊啊啊他竟然看了,他竟然看了!!
纲吉一瞬间崩溃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永远都不再出来!
我出来我傻子!
云雀看着纲吉那幅又焦急又羞惭的模样,倒是好心情扬扬手中的素描本,开口道:"草食动物,这是什么?"
"哈哈哈哈其实没什么的,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看着云雀学长逼视的眼神,纲吉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就是画了几个熟人而已。真的……"
"你画的都是熟人?"云雀反问道。
不要再问了好吗云雀学长!我去切腹,我去切腹自尽好不好!拜托你不要再问了啊啊啊!纲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和你很熟?"云雀继续问道。
他就知道云雀学长一定会这么说啊!该找什么样子的借口来解释啊?毕竟这样的行为太痴汉了好吗!就算怎么解释云雀学长都不会信的吧!
"看来最近你在学校的日子很舒服。"云雀慢慢道,凤眸闪过一丝戏谑,"果然是咬杀的少了。"说罢毫不留情,拿过窗旁的浮萍拐,一把丢了过去。
纲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中了。
"疼疼疼疼疼!"纲吉抱着头哀嚎,看着对方一脸淡然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吐槽:这人,真是太恶劣了!为什么挨打的总是他,为什么!
"说实话。"云雀恭弥眯了眯眼。
我可以说什么?难不成说啊云雀学长我暗恋你好久了一直偷偷画你现在真相大白恋情可以曝光了?怎么可能。说其实我梦境里有一批伙伴啊你也一起最后梦醒所有人长相我都忘了想把他们画下来结果水平不行偷偷画你这个现成的你信不信,你肯定不信。
你不会相信的吧,那么荒谬的事情。
纲吉想了半天,云雀也等了半天,一副好整以暇的姿势。
最后纲吉投降似的叹口气:"我知道了,但是云雀学长,我接下来说的是一个梦境,就是这个原因,但你可能不会相信——"
"说。"云雀简短道,竟然允许了。
纲吉惊讶地看着云雀,看着他冷眸中偶尔泄漏出的一丝认真,心中暖流皑皑流过。
"云雀学长,那么就打扰你了。那个梦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过后。
泽田纲吉结束了自己的讲述,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云雀,他一直在静静的听,中途没有一句话。
就像一汪深蓝色的海洋,默默吸收了所有如梦般的记忆,将它们吞噬到海底的极端,内里波涛汹涌,就像□□在水中爆炸。然而表面却不露声色,依然蔚蓝如初,和风熙阳,脉脉春风流淌而过。
没有狂风暴雨,没有激流勇进。
云雀恭弥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纲吉莫名觉得,平静的不近人情。
就算是云雀学长这样孤傲的人,听到这样的梦境,也不应该是这样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
那么真实的梦。
"所以,我醒来了。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们,只有云雀学长你还在。"纲吉结束了长长的回忆,眼眶有些酸。
说的不再去想,要过着崭新的生活,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虽然还不是拼命,然而确确实实的去努力了。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一场场战争,一段段深厚的友情,还是让人忍不住留恋。
"很符合草食动物世界观的梦境。"云雀评价道。
"诶?"纲吉一脸不解的看着云雀。
"先不谈这个现在。我想问你,你战斗的理由,除了为了那些你称的朋友,还有什么?"云雀望着纲吉,神情虽然依旧淡漠,却别有一番认真。
"可就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活下去,可以一起吃饭啦玩啦,日子平淡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他们在我就很高兴啊。"纲吉诚实地说道。
"你的回答,和我预想中的一样天真。"云雀淡漠地说道,眼底泛起一丝嘲讽的情绪。
"泽田纲吉。"纲吉立刻直起了身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云雀学长。这是云雀学长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
"黑手党带给你的,是什么?"云雀问道。
"我不喜欢黑手党,我也不会当。我只想过平凡的日子,想和伙伴们在一起——"
"你不用再重复那两个字。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还会在这个世界,而不是在梦里过着你有着同伴的生活的原因了。"云雀端起旁边冒着热气的茶水。
云雀眼角带着嘲讽,话语也不留情面:"黑手党的存在,才是你拥有同伴的原因。战斗,绝望,发生的一切可以让你觉得,你有一批同生共死的所谓的伙伴。"
"岂不知,当你否定黑手党的存在时,你的伙伴,便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有因才有果,有果才会产生因。世间的一切皆由因果二字构成,缺了因,便变了果。得到了果,却否认因的存在,那便是否定了事物本身的存在。
"我方才问你,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你说是因为同伴。然而,你否定了黑手党,失去了同伴,那么,你已经没有需要战斗的理由了。"然而,你又凭什么,渴望来过梦境里那样的生活?
你否定了它,它便离你而去。
"所以草食动物,你认为你所拥有的,归根结底,是梦境,也只能是梦境。"茶水热烟袅袅,却拂不暖泽田纲吉内心的冰冷。
"云雀学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纲吉喃喃道,他猜不透云雀说这话的意图,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所表达的一个信息。
云雀学长的意思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的话,那么这就是他,泽田纲吉,亲手选择抛弃了他的同伴。
是他自己,亲手将现实化为一场虚空大梦。
原因是他。
"我没有抛弃他们,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看着大家受累,不想看着他们再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里挣扎,不想看到他们再受伤,云雀学长,这有错吗?"当纲吉悟到他话中的深意之后,整个人霎那间崩溃。
"对你来说,没错。对我来说,有错。"云雀放下茶杯。
强者的世界,就算有再多荆棘,也要跋山涉水一根根去除;就算鲜血渗透了所有的衣衫,也要浴血而行。没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没有人烟,也不需要人烟。荒唐的人生就犹如通向雪山顶的盘丝路,一圈圈螺旋向上。路途风雪漫漫,强者辈出,然而山顶,却空无一人。
只能云淡风轻的接受既定的命运,老死在孤独的雪山之巅。
草食动物的错,在于他逃避既定的命运,想法设法去追求别的东西;而云雀恭弥,则是既来之,则受之。
无论命运扔给他的,是一包粮食还是一个手榴弹。
他不理解,也没有办法理解泽田纲吉的懦弱。
看着泽田纲吉垂头丧气的模样,云雀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可能因为是对草食动物逃避现实的失望,或者是对草食动物所叙述的梦里的自己的一点点同情。
不由自主,不由自主的说了太多。
梦里的草食动物,虽然开始不堪一击,但依靠着群聚所以变得强大,最大限度的发挥了他的能力。而且这也是让梦中的云雀恭弥对他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也许那个云雀恭弥是想看看,这个剑走偏锋的草食动物,互强互弱,依靠着被他不齿的群聚,却走到了强者的位置,未来还能够走到什么样的地方。他很期待,也盼望着泽田纲吉的成长。
明明那么弱小,却可以那么强大。仿佛好像可以破了他孤身一人要花一辈子走的修罗道。
强者一生的心愿,莫过于有个棋逢对手的对象,或许还有,对寂寞空虚冷现状的改变。而泽田纲吉,就是那个变数。
只可惜,他抛弃了那个世界。
云雀恭弥有些可惜,也能够想象到梦中的云雀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震怒。
"不过都是一场梦的事情。"云雀见他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场梦,一场梦。这句云雀安慰人的话,却硬生生的像根刺一样扎进了泽田纲吉的心里。
然而,那只是一个梦境。
一个结果令人有些遗憾的梦境。
云雀恭弥想开口说些什么,看着一旁失魂落魄的纲吉,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素描本给他。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
云雀翻开素描本的第一页,把reborn的鬓角描绘了两边,眼睛涂上黑亮的色彩:"那个小婴儿,应该是这般模样吧。"
纲吉怔怔的看着画上的 reborn。是的,就是他。
就是那个reborn。
单单听他描述梦境的云雀,从他抽象的糟糕画里找到轮廓画出来了reborn的真实模样。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怎么会有。
云雀正在慢慢的勾reborn西服的边,却被手上传来的一股小小的力道按住了。
"云雀学长,"草食动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今天,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云雀望了望天边的模样,天空有点阴暗,时间却不是太晚。
"再见,云雀学长,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泽田纲吉匆匆忙忙整理好书包,告了罪,头也不抬的跑了出去。
泽田纲吉关门的瞬间,云雀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草食动物,是哭了?
阴沉的天仿佛要下雨,明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
一道雷电飘过,纲吉怔怔的站在医院大门口,望着天空,浑然不知倾盆大雨即将到来。
轰隆隆!!
一声赛一声的响。
哗啦啦,雨水从天而落,溅下世界一片苍凉。
泽田纲吉不知道再来,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云雀恭弥。刚才仓惶跑走的他,该怎么样向云雀学长道歉。
但是,他还是想躲着云雀学长。
那是个梦,而又不是。
这个世界的云雀学长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些话,然而经历过梦境的他并不能坦然地听下去。
因为云雀学长的话字字见血,所以让他过于狼狈。
就像是活生生的被那道凌厉的视线穿透了皮肉,硬被剖出血淋淋而又卑微懦弱的心脏。那些犹豫恐惧逃避,全都□□裸曝光于那双凤眸中。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云雀学长,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自己。
这雨落狂流的阴天,流进他干涸的内心,然而却没有任何的滋润。
砰砰砰。
纲吉听到后面沉闷的棍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回头一看,便和拄着拐杖的云雀学长四目相对。
尴尬。无形的尴尬。
云雀默默的把手中的透明折叠伞交给他。一双漆黑的凤眸安静的直视着他。
然后他只说了几个字。
不用还了。
纲吉拿过云雀手中的伞,头也不会的道了谢,狼狈地抱着伞在雨里流窜。
不管后面那双透过雨帘望着他的,那双沉默的眼睛。
不管,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