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苏即墨的小树苗(1 / 1)
“苏即墨,你去你姑姑家住吧,我已经和她说好了,正好你户口在C市,直接上初中读高中吧。”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拿着书,随意的翻了一页,说得漫不经心,丝毫没有看到眼前的男孩惨白的脸色,亦或者看到了却不在意。
“妈妈,你不跟我一起吗?”男孩问的艰难。
“跟你一起?跟你一起做什么,天天看着你那张脸,告诉我自己的愚蠢?”那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带了些许尖锐。
“妈妈。”男孩昂着头看那个突然站起来的女子,低低的叫了一声,有些无力。哪想突然刺激了那个女子。
“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真希望从没生过你,我恨你,就像恨你的父亲一样,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你们毁了我的一生”女子说的声嘶力竭。
男孩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那个一脸怨恨的女子扔下手中的书,绝尘而去。妈妈恨自己吗?只知妈妈不喜欢自己,难道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而跟爸爸离婚?为什么呢?自己向来很乖啊,为什么妈妈从来不叫自己即墨而带上姓呢,别人的妈妈都只叫自己孩子的名的。男孩低落起来,每次妈妈见到自己都不高兴呢,妈妈不喜欢自己。
“即墨,以后住姑姑家哦,你爸爸妈妈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你,有时间会来看你的哦。”苏即墨看着那个笑的灿烂的姑姑,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掩盖自己的失落。
六年级的苏即墨是个好学生,老师们都这样说。
六年级的苏即墨成绩很好,很厉害,同学都这样说。
六年级的苏即墨很孤独,很想父母,只有苏即墨这样说。他想自己成绩优异,乖乖听话,爸妈肯定是会喜欢自己的,肯定会来看自己的。起初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上学风雨无阻,作业也完成得整洁又漂亮。
小考那年,他考上了C市最好的初中,但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爸妈。他上了C市最好的初中,成绩依旧很好,无需旁人操心,可话却慢慢的越来越少。真正的改变是在苏即墨读初二的时候。
初二那年,苏即墨发了一场高烧,病逝汹汹,因拖了时间,最后竟肺部感染得了肺炎。
看着医生紧皱的眉头,苏即墨的姑姑到底没有再忍住,急急的打了电话给他妈妈。
“嫂子,即墨病了,挺严重的。你和我哥要不要回来看看他。”
“我已经不是你嫂子了。苏即墨病得有多严重?”
“医生说是肺炎,还是病毒感染的类型。”
“电话给苏即墨,我跟他说两句。”
“好。”苏即墨的姑姑听了很是高兴,两年多了,快三年了。哥哥和嫂子从来不过问即墨,电话不曾打,亦没有探望过,自己看着都心寒,即墨肯定更不容易。当下立即加快了脚步,将手机递给了即墨。当然,如果她知道她那个嫂嫂说了什么话的话,她宁可不打这个电话,至少让即墨有个念想。
“苏即墨吗?”电话那头女子声音低沉,冰冷冷的。虽然如此,但苏即墨听到声音狠狠的震惊了,羸弱的身体在听到电话的一瞬间僵硬,眸光微亮。也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只是暂时忘了。
“是。”语气有隐隐的期待。
“怎么,还没死呢,等你死的时候我再来替你收尸好了。”话里满是嘲讽和厌恶。
苏即墨觉得自己如至冰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六月,突然漫天的白雪将他淹没,自己冷的很,世界亦是黑的,没有阳光和氧气,令人窒息和绝望。她当真是恨自己恨到极点的,虽然自己并不知道理由。苏即墨,即墨,亦或是寂寞?她想让自己孤独至死吗?苏即墨麻木的笑着,既然如此恨我,当初为什么又生我!眼泪夺眶而出。
没有了任何念想。
善良的姑姑看着她的侄子,心疼的要命,问了,什么也不说。
苏即墨终究是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后痊愈了,但是心细的姑姑还是发现了不同。苏即墨开始变的冷漠,话也不多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冷冷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她甚至发现他的背影有着超越他那个年纪的苍凉和萧索。尽管她发现了又怎样呢?他甚至都不愿和她多说什么话。
出院后的苏即墨懒懒散散的,回家后也不再做作业,复习功课。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沉默。
即墨,即墨,心已凉,再不需要任何的感情温暖,你不需要亲情,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冰凉的婚姻,反正是孤独的来,寂寞的去便好。苏即墨这样对自己说。
但出人意料的是,初三中考的时候,苏即墨的成绩甚至比以前更优秀,赞许声络绎不绝。本以为他会堕落消沉的姑姑很是惊讶。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语文作文比赛二等奖,三好学生,进步学生。。。。。。许许多多的奖。苏即墨有时会突然想自己为什么会去参加那么多比赛呢?也许如今只有看着别人嫉妒羡慕的目光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是的,活着的。世界上那么多人,上帝偏偏忘了自己。什么天之骄子,每次听着只觉得可笑!
后来的苏即墨自己却庆幸起来,如果自己没遇到那个女生,也许此生都是要这样度过吧。幸好,自己遇见了她;幸好,自己住C市;幸好,自己喜欢的是她。
苏即墨第一次遇见他的小树苗是读高中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上了C市最好的高中——逸阳中学。虽是最好的,但恰恰也是管得最松的。苏即墨选它并不是它管理宽松,初中他读的便是逸阳中学的附属初中,选它不过是不想再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了解,熟识。况且逸阳的建筑面积是C市所有高中中最大的,风景优美,也许不想上课的时候可以出来看看风景,整理整理心情。
苏即墨清楚的记得,那是高一上学期期末的一个星期五,天气极冷。自己因有些头疼,晚了些起床,八点钟上课,出门时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开了自行车的车锁便晃悠悠的去了学校。
路上的行人很多,苏即墨慢慢的骑着车,迟到就迟到好了。突然有个女孩从站牌那边冲了过来,拦住了他。
“那个你也是逸阳的学生吗?”苏即墨看着眼前的女孩,脸有些婴儿肥,不突出的五官,漆黑明亮的眼睛,紧张的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这是谁?
“恩。”
“那个,你能不能载我去学校,我没赶上今天的公交车,都是一个学校的,帮帮忙吧。”女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好。”苏即墨看了一眼,缓缓答。自己疯了吗?她迟到了关自己什么事呢?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也许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曾经自己也一脸期望的望着那个生了他的母亲。
苏即墨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女孩不仅重,而且十分的聒噪!
“你是哪个年级的,肯定不是初中的吧,你都那么高,初中的男的比较矮的。你成绩肯定很好吧,妈妈说长得好的,大多都是聪明的,所以我很聪明。你天天自行车去学校吗?你家住哪里啊。今年冬天好冷啊,害我都起不了床。啊。。。。差点忘了介绍了,我叫顾半夏,顾是回顾的顾,半夏呢就是一种草药的名字,目前在逸阳初中部的701班,你呢?你叫什么,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早上起不来啊。。。。。。”苏即墨头疼的要命,非常想把那个叫顾半夏呢女生扔在半路上,让她自己在半路上好好说个够。自己从头到尾甚至都没说话,她是怎么能一直说都不停得呢!思维跳跃,说个话都毫无条理,真不明白她是怎么进的初中部最好的班级,莫不是有关系吧。
一路上,自从顾半夏坐上了自行车的后椅,苏即墨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最后竟在上课前赶到了教室。坐在教室的苏即墨心里有些感慨,有的人可以为了想见的人努力,有的人也可以为了摆脱包袱而被迫努力。
“即墨,你怎么了?不高兴?”沈喻看到他一脸阴郁,笑着说。
“今天遇到了一个疯子。”苏即墨的口气很不好。
沈喻却惊讶了,苏即墨的淡定可是很出名的,基本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谁能惹恼了他呢,正想细细问清楚,结果上课铃响了,只好作罢。
苏即墨明显的发现,自从载了她之后,会常常看到顾半夏。看到她扬着温暖的笑和身旁的同学谈论趣事,看到她贼兮兮的会在值日生没看到的时候插队,看到她会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坐在操场边上慢慢吃,看到她被老师批评面露羞愧而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到她躲在草丛里不去上课,看到她笑得没心没肺,明媚得如一轮骄阳,看她对自己的脸犯花痴而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自己应该高兴她不记得自己的,可是心底却涌上一股淡淡的无法名状的失落,不痛不痒,却叫人有些难受。
高一寒假来临,C市的天空飘飘洒洒下了两天的雪,粉妆玉砌的世界却看得苏即墨的心里空落落的。寒假再过几天,就是过年,过年他从不指望自己那所谓的父母能够回来看看他,团聚这种东西他不需要,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没有还有什么所谓呢。只是寒假了,不用上课,那自己要做什么呢?去逛一圈吧。这样想着,便马上换了鞋出了门。
街上很冷清,天气冷的很,又下着雪,大多数人是不愿出门。但是对于苏即墨来说,这绝对是值得庆幸的日子,他喜欢安静,而街上大多时候喧闹的很。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却看到了顾半夏。那一刻苏即墨是高兴的,每次看到她总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生命的,他无法控制心里每次看到她后心里隐隐的欢喜,就像看到了一种灵动的东西,一种纯粹努力活着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也许,他的潜意识里想自己活的像是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