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愧疚（1 / 1）
严安邦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苏易涵低下头，他才问：“小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早上确实有人来过，说是庄洛晨让他们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不过被井泫臭骂了顿就回去了。”苏易涵含含糊糊地回答。
他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苏易涵看到他脸上明显不相信的表情，苦笑了声，接着说：“我刚才跟井泫去了出事的工厂，不过工厂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严安邦顿了下，“怎么会？产品不是昨天才被查出有问题，怎么今天就没人了？”
“准确的说，不是今天没有人，而是我哥出事的那天工厂就已经停工。”
严安邦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苏易涵只好把她拼凑出来的事情大概的讲了讲，严安邦听到她说贺彦风想出让工厂时，脸上的表情并不惊讶，好像他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等苏易涵把事情全部讲完：“这些只是我大致猜测出来的并不完整，里面还有许多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贺家真的只是想出让工厂，他们根本不需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更何况工厂出事，毁掉的是合宴这么多年的名声，对公司来说丝毫没有好处。”
严安邦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墨黑的眼睛里多了些别的情绪：“如果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公司的名声，或者他们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把你哥赶出公司呢，虽然公司是他们两个合伙干起来的，可是你哥在公司董事那里的评价很高，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下个月的董事长选举上，不一定会输给贺彦风。”
“董事长选举？怎么回事？”
“公司原先的董事长因为要移居所以已经辞职，董事会考虑公司的发展，决定让你哥和贺彦风同时竞选，可是没想到……”严安邦长叹口气，没有说下去。
苏易涵想了想，说：“如果真的是为了董事长选举的事，贺家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不足为奇，庄洛晨向来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我总感觉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
“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贺家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件事就真的不顾公司的名声，那他们的赌注未免有点太大了，万一事情被人发现，那公司的董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苏老板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总让人感觉不太好。”
严安邦看向她，皱了会儿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感觉贺家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董事长的位置，应该还有其他的，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说而已。”
沉默了一瞬，严安邦却笑着摇头：“真没想到你哥和他这么多年感情，最终还是毁在这一个‘利’字上。”
苏易涵却嘟囔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就算他不同意，这么多年，恐怕庄洛晨也早就容不下我哥。”
“如果你觉得为难，或者不愿面对贺家的人，这些事情就交给井泫去办。”
“不行！”苏易涵坚决地摇头，看到严安邦诧异地盯着她，她无奈地苦笑了声：“爸，昨天在医院我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你看出来我有为难吗？”
严安邦摇摇头，“你不相信井泫能处理好？昨天见到他们，虽然你没有为难，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有些紧张，我怕你……”
“我的确有些紧张，可也只是那一瞬间，别忘了，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面对他们，我还做不到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处理事情，我也不是不相信井泫的能力，这次的事情跟我哥脱不了关系，而他现在又在住院，刚才你也看到了井泫面对这件事，情绪的波动比我还要大，我是怕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在惹出什么其他的事来，更何况我已经决定放下所有的事情，那么我就一定会有分寸，放心吧。”
“你真的……可以？”
苏易涵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好，不过如果有什么你觉得不方便出面的，就交给井泫去处理，他跟着你这么多年，我想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当然！你也不看他是谁带出来的兵。”苏易涵笑着挽住严安邦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咯咯”的笑。
严安邦的脸上也终于不再是严肃的表情，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你这丫头，真不知道害臊！”
苏易涵摸摸额头，挨着严安邦笑得更开心，突然心里那些慌乱和不安就全都消散开来，有了种能依靠的心安的感觉。
跟严安邦又谈论了些事情，没多会儿，苏易涵拿着车钥匙给付蔓和梁晨打过招呼，开车去了欧风在这里的分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苏易涵停好车，一只脚才刚迈出车门，就看到从楼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身着藏青色西装，剪裁简单，身上的气质沉稳内敛却又不失刚毅俊朗，微笑着时不时和他身边同行的人说两句话，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磊，看到他站在大厦门口注视着与他一起同行出来的人上车离开，看样子貌似是送人出来，他转身时目光貌似不经意往这边瞥了一眼，还坐在车里的苏易涵赶紧扭身带过车门，甚至还刻意压低了身子，只是做完这些动作，苏易涵低垂的视线里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她来这里本来就是想找文磊，却没想到见到他之后的下意识反应竟是躲避。
苏易涵又坐在车上凝神想了片刻，其实她也说不上现在心里的感觉是忐忑多些还是尴尬多些，来之前她只想着看看能不能从文磊这里了解些她还不清楚的信息，可等到真的看到他，她才突然想起来，井泫好像跟她提起过，文磊貌似已经知道当初是她把那些照片给了谷子乔和秦亚风，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和慕青。
“砰砰砰”。
听到有人敲车窗，苏易涵突然回神，收起自己迷离在外的思绪，抬头看向窗外，只是猛然撞上那对不带情绪的墨黑眼眸，她的心突地漏跳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只是手却仍只是放在车锁上也不落下，也不打开。
文磊站在车外等了半响，见车里的人还没有反应，只是瞪着眼睛盯着自己，好像很吃惊地样子，他英挺的剑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车锁上，就听见有些静谧的空间里“啪”的一声，车门被他从外面打开。
文磊的视线落在还安稳地坐在车里望着他的女人身上，眉毛轻扬，一只手悠闲地搭在车顶，半低着身子，嘴边甚至还勾着抹浅浅的笑，略带戏谑地说：“董事长亲自来视察工作，有失远迎，还望不要怪罪啊。”
听到他的话，苏易涵的脸略微有些烫，她不知道他在车外站了多长时间，尴尬地“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看着在前面大步疾行而不理会自己的文磊，苏易涵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表面上文磊还是那副内敛沉着的模样，可苏易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却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与疏离，走出电梯，来到公司办公的楼层，苏易涵看到里面的员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外人而感到任何意外，想必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只是一路上还是会有极个别的员工抬眼看到她时眼睛里盛满着好奇与探究，苏易涵没有在意，只是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
等走进文磊的办公室，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与外间隔起来的透明玻璃窗，眉头微微一皱，走过去将百叶窗合上，完全隔绝外面的视线，然后又走到漆黑的大理石老板桌前拿起电话，拨通秘书的内线：“给我泡杯咖啡，”似是想到什么，瞥了苏易涵一眼，又说：“算了，泡杯红茶，还有，余下的安排全都推到明天，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情。”
放下电话，他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苏易涵，嘴角似是抽动了下，用手指着她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我想董事长不用我跟你客气吧，毕竟这可是你自己的公司。”
苏易涵立即垮下脸，苦笑了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安静的有些古怪，她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掌，过了会儿，秘书敲敲门，推门进来，把刚泡好的红茶端到她面前，抬眉的时候还冲她笑了笑，她也微笑着说：“谢谢！”
她掌心触到温热的茶杯，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冰冷，她紧紧地握着，感受掌心里的温热弥散在指尖，文磊不说话，她也沉默地等待着，两个人好像在比赛，看谁先支撑不住。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还是董事长不放心我在这边独揽大权，偶尔过来视察一下，好确定我不会把公司的核心机密给泄露出去？”
苏易涵摩挲着白瓷杯边沿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声音略带着点苦涩：“文磊，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很抱歉，可是……”
“不知道董事长说得是哪件事，我怎么不知道董事长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反而我倒是该跟董事长说声谢谢，谢谢你对我的看重，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
“我们之间……真的用得着这些……虚称吗，还是你想让我跟你一样，称呼你一声‘文总’？”苏易涵的语气很是艰涩，特别是最后说到“文总”两个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文磊楞了一下，随即撇开视线，冷哼了声：“怎么，你当初设计我，不仅让我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甚至还让亚风和我之间十二年的感情差点毁于一旦，见了面，我就不该对你冷嘲热讽几句么，如果连这都接受不了，我看这董事长的位置恐怕也需要换人坐了。”
苏易涵听出他话语里调侃的意味，压在心头的沉重感似是轻松了许多，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微笑着说：“难道没有人跟你说吗，我根本不是什么董事长，甚至，我在公司连个职位都没有。”
文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呆了一下，回答道：“不是董事长又怎么样，你总该承认那次开发案是你设计的我吧，”他顿了下，“哦，不对，不应该是设计我，应该是设计了所有人，虽然最后获利的是韩子皓，可我们却也是全都成了你的牺牲品啊。”
苏易涵脸上的笑容凝滞在嘴边，摩挲着白瓷杯的手指一顿，无力地垂在桌面上，凝视着文磊的眼睛里满是歉疚：“文磊，我知道这件事你们都心存芥蒂，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也一直是我心里的痛，当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
她的神情让人轻易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和愧疚，文磊怎么会不明白，她的那些迫不得已他也是后来从韩子皓那里得知的，说实话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不是不怪她，也想过就这么带着慕青离开不想在这里继续下去，可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和苏易涵虽然认识的时间远不及秦亚风，可是在他的心中，他对她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在她身上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想到自己那么多年的付出与努力，所以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不能接受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在他举棋不定想要离开的时候，慕青问了他一句话，让他彻底打消再次离开的念头，也让他压抑住了内心里对苏易涵的那点点怨念，当时慕青就坐在苏易涵现在坐得位置，握着他的手，说：“如果换成我是易涵，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世界上可能早就没有慕青这个人，文磊，作为你的妻子，我有理由跟你一样怨恨她自私的毁掉我们原本幸福的生活，可是作为女人，我不得不说，我没有她的坚强更没有她的勇气，也没有她的决绝与果断，她的经历让我这个女人都为之心疼，难道，你不会吗？”
文磊沉默着，没说任何话，一会儿后，他的声音在响起，已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甚至还软了那么几分：“你的迫不得已还有古家的事，甚至你找韩子皓替古子薇打官司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易涵没有吭声，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那些事情，正想着，就听见他自顾地说下去：“其实你不知道，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清冷，我总觉得是你孤傲，还纳闷亚风怎么会跟你成为朋友，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因为你的背影沉重的让人心疼，无关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心疼你身上不自觉散出来的那种淡漠，后来我就特别留意，发现你似乎总是在很努力的克制自己，平衡自己与别人之间的距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子皓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原本想既然你恨古家，恨谷子乔，就该好好跟他解决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到我们这些局外人，跟着你一起难受，可是慕青告诉我，作为一个女人你的经历已经足够让她心疼，那么作为朋友，我也想说，我不是真的生你气，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苏易涵紧紧咬着下唇，装作揉眼睛，偷偷印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我都知道……对不起。”
看到低着头的苏易涵，文磊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过了会儿，看到她还低着头只顾摩挲自己的手指，随手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喂……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而已，你不用像承认错误一样低着头，虽然你在公司没有职位，可是……我也还是不敢造次，万一你一时生气让我辞职，我去哪儿养活慕青还有我刚出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