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黑夜（1 / 1）
黑色的夜幕下，抬头偶尔还能看到几颗星，沉寂空旷的停车场，静得只能听得见他逐渐厚重的喘息声。
他转过身，衣洛欣看到他骇然的神色，心里才平稳下来，淡声说：“十年前，古子乔曾经□□过她，我是唯一知情的人，我和她同样都是女人，不会不清楚这代表什么，这十年，不是没有人对她心动过，只是她一直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唯有你，是个特别的存在，这些日子，我看到她为你而做得改变，心里很高兴，我也清楚，你不会那么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韩子皓，易涵这十年真的过得很苦，我希望，你会是那个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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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公路上奔驰，两侧的路灯泛着黄晕的光线不断向后闪退，韩子皓注视着前方，手机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不断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夜色宁静，而他的心里却沸腾着，叫嚣着，想马上见到她的欲望一直在烧灼撕裂他的身体和脑袋，易涵对古家的仇恨，他很早就已经感觉到，甚至曾经还固执地认为，古子乔跟她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晚他们在江边，他提起古子乔时，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
只是，他不停地打她电话，手机里却一直提示对方关机，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几乎绕过了将近半个城市，她的餐厅，她常去的场所，甚至大大小小的酒吧，他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内心的焦躁不安越来越明显，一个晃神，震耳的喇叭声和刺眼的灯光扯回他的思绪，看见对面行驶过来的大车，他猛打方向，车子骤然停在路边，幸亏已是深夜，长街上空旷冷清，只有零零落落的几辆大车才敢在夜深的时候，在马路上咆哮而过。
韩子皓用力捶在方向盘上，寂静深沉的黑夜里，喇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传出很远，抱头趴在上面，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深深的在身体里扩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铃声在宁静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突兀的响起，韩子皓坐直身子，慌忙地寻找刚才被自己随手一扔，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手机，看到上面陌生的号码，他烦躁的挂断，没过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来，他皱眉看着还是刚刚陌生的号码，毫不迟疑地摁下接听，“喂？”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瞬，才有声音传过来：“是我，金贝萱。”
韩子皓依旧紧皱着眉头，客气地问：“有事吗？”
“我和易涵在一起，你……能不能过来见她一面？”
焦灼的嗓音，略微急促地问：“你们在哪儿？”
金贝萱报上地址，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挂断。
不到二十分钟，韩子皓匆匆赶到的时候，金贝萱已经在楼下等他，车子未来得及熄火，韩子皓推开车门跳下去，看到衣浩洋陪在金贝萱身侧，微微点头致意，经过他们身边时，衣浩洋拉住他，“你急什么，人在这儿哪也没去。”
韩子皓扭过头来，焦急地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在天台，你上去看看她吧。”
看到她欲言又止地样子，韩子皓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转过身朝楼道里冲过去。
轻轻推开天台的铁门，许是因为经历长久风吹日晒的缘故，上面布满斑斓的铁锈，推开时在寂静的夜晚“哐啷哐啷”作响。
寂寞冷清的夜晚，苏易涵在酒会上的礼服外面只套了件单薄的黑色风衣，静静地望着远处的五彩霓虹在夜空中变幻，偶尔夜风轻轻撩起衣角，她脸上的神情更加迷离忧伤。
韩子皓远远地盯着她透着孤单惆怅的背影，无声地叹息，向她走过去。
似是毫不惊讶于在此时看见韩子皓，苏易涵淡淡地笑着，平静地说：“你知道吗，十年前我也是站在这里，告诉自己，只要往前迈出一小步，那么所有的痛苦就都会结束。”
韩子皓的心像被硬生生的拧着一样的疼，垂在身侧紧紧握着的拳头上青筋突起，全身上下剧烈地沸腾着，叫嚣着，良久，才又听到她清清冷冷的声音。
“十年前，我万念俱灰的回到这里，你应该清楚，在这样的城市里，作为一个没有亲人和朋友依靠，而且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想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是多么困难，可是我没有想到自己大学时一时兴起主修了两门课程竟会对自己的帮助那么大，很快，我收到了泽威集团的录取通知，我到现在还记得，得知自己被录取的时候，我带着贝萱好好庆祝了一番。”
看她依旧平静地说着这些令她痛苦不堪的过去，好像这一切都是别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后来进到集团实习，我才发现自己的工作跟自己应聘的岗位不同，不是普通的文职专员，而是市场部经理秘书，我问过当时聘用我进来的经理，她只含糊其辞地告诉我，像我这样有能力的人就该放到有需要的职位上。”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迷离忧伤的灯光下，她唇边抿起的讥笑带着哀伤悲痛。
“实习期满三个月后，我转为了正式员工，那三个月，谷子乔作为我的直属上司，对我特别的关照，本来我怀疑过他，可是后来陆陆续续听公司的人提起过，说他在大学时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可是后来因为家庭原因，被迫分手，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传出过什么绯闻，本来我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却不曾想，那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她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当时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安眠药，我浑身上下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可却清楚的知道，他就压在我身上……”
“别说了！别...说了。”韩子皓伸手抱住夜风中浑身颤抖的她，“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直到前不久，我查到他借口开发海外市场，私自挪用公司公款另外开公司的事情，才发现原来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他大学时的女朋友，更可笑的却是，我和那个女人竟然有几分相像。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间屋子就是公司闲置下来的储藏室，从那出来以后我直接去了医院，洛欣帮我做了全面的检查，包括我血液里的安眠药成分，还有残留的□□样本，甚至我回公司以后还不动声色的拷贝了当时的监控。”
空旷冷清的天台上，寂静得可以听见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很久之后，苏易涵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来我以为有这些东西，就能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却没想到……”，她苦笑着摇摇头，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我的东西还没有送到警察局，古振威就已经找上我，他告诉我说，以古家的地位，就算我有再多的证据，最后也不可能赢得官司，甚至还有可能赔上自己的一生，他还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过就是想贪图名利财富，只不过我比别人聪明一点，知道留下证据，那样得到的就会比别人多，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投出去的简历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信，就连那些招临时工的地方在我工作几天后，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我辞退。”
“是古家？”韩子皓抱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苏易涵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夜风轻轻吹散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弥散在鼻尖，无数次贪恋的那抹温暖逐渐扩散到全身。
“没错，就是他们，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就连房东都找上门，借口贝萱晚上哭闹的声音太大，打扰了周围的邻居，想让我们离开，那时我才发现事情有些蹊跷，好在房东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再三的询问，她才告诉我，古子乔来找过她，威胁她把我们赶出去，你也知道，那时的泽威集团已经是这座城市里数一数二的公司，即使没有太多的牵扯，也不会有人傻到愿意得罪他们来收留我们，所以……”
“所以就像古子薇说的那样，你收了古家的钱。”
苏易涵顿时全身僵硬，她很努力地不让眼前被雾气弥漫，却还是止不住眼中的盈盈泪珠滚滚落下，声音中透着哽咽，“没错，我收了古子乔送过来的那一大笔钱，然后离开了这里，只是，我想他们也应该没有想到，几年后，我又回到了这里。”
“回来后，你就开始着手准备现在的一切，先是收购欧风让自己有了立足之地，然后又让严井泫借着欧风接近古子乔，他这个人生性多疑，却贪婪狂妄，你也是借着他的这点自负，慢慢让他扩大投资，断了资金链，可是为了不被他父亲察觉公司账目上的问题，他不得不放弃手里的股份，这样，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驻集团，以股东的身份调查他账目上资金的流动，从而坐实他挪用公款私设公司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利用董事会把他逐出公司，还有可能会进一步架空古家在集团内部的权利。”韩子皓简单直接地说出了她回来后这些年一步步精心设下的局面。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苏易涵想抬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却被他一把摁在自己的肩头，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离她很近很近。
她慢慢握住了他的手，淡淡地说：“对不起，一直以来我的心里都充满了仇恨，这十年，我已经习惯了与黑暗为伍，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被心里的仇恨吞噬，曾经我很努力地尝试着远离你，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你知道吗？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你的身上有我一直以来都贪恋的温暖，我不敢承认，其实我和古子乔是一样的人，我们都自私虚伪，甚至，我还利用他人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乐此不疲地在痛苦和快乐里挣扎、煎熬，却又自私地让所有人陪着我一起在地狱里沉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韩子皓觉得整个人都在剧烈地燃烧，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拧着疼。
“子皓，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苏易涵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似乎这些年一直藏在心底的委屈和难过终于有了宣泄的借口。
远处的霓虹渐渐退去璀璨的光，黎明前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韩子皓深深地呼吸，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握得青筋暴起的另一只手良久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