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时间紧迫(1 / 1)
晨光被阻拦在谷仓外头,横梁高架,房顶与四壁接连的地方并没有完全封死,露出了些微的白光。我迷迷糊糊醒来,周围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梁清推了推我,声音低沉,隐隐含着焦虑:“快醒醒!”
我一惊,立马坐起来,睁大眼睛打量完她,立刻转向橙子那里。
几个人围着她,张新杰从她额上收回手,表情凝重地摇摇头。
我的心脏几乎都停跳了,坐在草垛上来不及起身,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梁清一把抓住我,急促道:“别紧张……高烧昏迷了。”
高烧昏迷还不紧张?!
“怎、怎么会?”我结巴道,“昨天晚上,情况不是好了吗?”
我们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她都还能虚弱地说会儿话,后来吃药打针过后,甚至跟着我们走了一大截,伤口也得到了消毒重新包扎了,不至于进一步恶化啊!
“不清楚,”张新杰轻声说,“用药应该是没问题的,不排除……”
他迟疑地住了口,喻文州却接上他的话,缓缓道:“不排除是疫苗的问题。”
我一阵头晕,用手摁住了太阳穴,喘了几口气。一双手落在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梁清说:“你别着急,别急……”
“我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了。”我哑声说,挣开她,跳下地去,挤到橙子身边。
也没有任何助益,除了摸到女孩儿的皮肤热得烫手,看见她原本苍白的面颊浮着病态的潮红。
张新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说得对。”我低声道。
大家慢慢围过来,不清楚什么情况的人低语着。我脑子里混乱地过掉目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故,得到的所有线索,然后无助地望向周围的人。
梁清跟张新杰半跪在草垛边,药盒、针剂散落了一地,她有点暴躁,读完一盒扔一盒。叶修、肖时钦和喻文州站在一起,后者却在看着我,我回望他,在那点湛蓝里走了神,呼吸和血流慢慢地平定下来。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疫苗毕竟是他打给橙子的,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已经仁至义尽,但基于体质不同的情况,仍然是一场冒险。没道理他会圣母心地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太扯淡了,只是恐怕他会怀疑我跟梁清会想多。
可是已经没力气考虑每个人的想法了,我走过去,和叶修说:“不能慢慢寻找线索了,橙子的情况……我们已经无能为力,药物不起作用,医院也没有医生,只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嗯,我这么想,”叶修的脸色也相当严肃,“目前我们只能赌运气,集装箱码头呼叫救援是通关点。所有人加紧行动,留一些人带着这姑娘等我们吧?”
肖时钦看样子心绪不宁,接口道:“她是被死尸咬的,刚才查看伤口发黑的情况的确是遏制住了的,但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感染。”
“我们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研究所,说不定错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喻文州说,眉头紧皱,“当时确实太赶了,直接就去地下室了。存放疫苗的地方保护已经足够完善,但之前周队和梁清曾经掉下更深一层的地下室,里面充满的防护服丧尸是不是也在守卫着什么,他们没有搜查过。”
原分队基本不变,增添了另一队而已,只是紧迫感一下子变成生死时速。留下橙子我和梁清心里都不安定,但明显我们不可能拖着她四处奔波,而留在哪儿还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附近还在死尸阴霾的笼罩下,而且感染者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之前不管队伍再厉害,我们都只能且战且退,所以要固定在一个地方是极其危险的。直接回码头吗?我们逃出来的时候那种境况历历在目,几个人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回去根本是羊入虎口。
毫无办法,但我们只有在地图上画出来一条路,仍然是通向码头的,希冀着一路他们能用他们有效的活动物预警避开危险,哪怕盘旋也好,接近港口就行,如果我们最后回到了码头集合,就用喻文州的大招或者苏沐橙的卫星射线一类特效示意。
霸图一队承担了护送任务,有张新杰在,他的基本医护常识比我们所有人了解得都多。
然后是我和梁清,她不愿意和我再拆开,而我想要去研究所,目的是寻找所谓的丧尸感染爆发的真相,喻文州负责这一组,带走了蓝雨、轮回跟呼啸的人。剩下的全归城内并深山组。肖时钦被寄予厚望,要找到修理通讯设备的东西,但他其实一头雾水只能僵着脸说尽力而为,因为人家并不是个机修工人。而叶修和他带的兴欣是很可能会在找不到王杰希他们的情况下赶赴深山的人。
一下子又拆得这么散并不是好现象,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我们计算过路程,哪怕是在最好的情况下,每组都一帆风顺,距离我们能够再集合到码头,起码也要花去两天的时间。
“叶修前辈如果进山了,再下来的话,其实走水路会是最快的,”喻文州在地图上划了一道下来,那是从深山里流出的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河流,是城市西南部那条大江的支流,两河Y型汇聚,结合点南部的三角地带就是码头,“但山中情况复杂,也没有地图,王队和少天他们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去到哪里了,所以可能最花时间。”
未知,一切都未知,我们只想过最顺利,而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其他波折。
“行,”叶修说,“到时候我带有技能助跑的几个走,会抓紧时间的。不过,主线系统真的不分我们一个吗?”
他望向我和梁清。
我们俩守在橙子身边,我心中已经开始绝望地默想,如果这真的是随我的心意所创造的世界,那就让橙子这一路能遇上真的安全室,落锁就不怕丧尸来袭击。
听闻叶修此言,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被水冲跑了什么消息也留下,会不会害得人一直满山乱转,心中发颤,说:“那不然我去吧。”
“算了,不一定会进山节外生枝。你说你是从山洪爆发的溪流里被冲下来的,”叶修说,“我们捡到你是在这条支流的源头处,指不定王杰希会发现痕迹,他们已经追出山了。”
“那天下着暴雨,很难找到可以推断我去向的痕迹,”我摇头,“而且山洪过去后溪流不一定联通那条河。还有山里那个军事基地,因为当时天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既然是军方和研究所协议干的事,说不定感染爆发在那里才有真正解决的办法。”
研究所的疫苗毕竟没有解决问题,而且两种敌人的差异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都还差确切的证据。我们要么火急火燎地通关,要么就解决感染问题,给橙子找一条活路。
“最好指望他们带着搜查完了的成果回城了吧。”叶修说,也颇为烦忧。
谁不烦忧,时间一下子变得紧张,容不起丝毫差池,兜兜转转或者任何错过,将成为致命的挫伤。
就在这时,梁清忽然说:“军事基地里会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
我看见她面如寒霜,微微启唇,字句发得艰难:“我接到了新任务,目标是……消灭全城疫情。”
霎时间大家都很安静。
“这什么终极任务发布了啊。”叶修说。
“不,终极任务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我简而言之,内心也有些受到撼动,消灭全城疫情,这要怎么才办得到,“清儿,刚接到的?”
“嗯。”她说。
“这样,就三个任务,”我吐了口气,“第一,修好码头的通讯设备,向外界发出求救讯号,等待救援;第二,弄清楚丧尸爆发的真相;第三,消灭疫情。”
“后两个有联系,”喻文州开口道,“知道真相过后可能就会有消灭的方法,否则的话,我觉得以目前的人力是达不到的。而通讯问题看起来才是最后的逃离之路。”
“你们有过不完成任务的经历吗?”叶修沉吟,“如果后两个任务和逃离没有关系,那就不浪费时间了。”
这是个问题,我想了想却摇头,说:“任务可以延迟,但至今没有放弃任务的选项。”
“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他头疼地说,“看起来是走到剧情末尾了,反正得先把人找齐。”
我们整装出发,最需要担心的一行其实多稳妥靠谱的人。临分别时张新杰和我说,他仍然保留对未知的探索心,如果我找到了答案,务必告诉他。
我勉强扯了个笑脸给他,说希望你们平安。
我和梁清最后还是决定拆开,她再回研究所,为了那个地下二层的空间,而我去城里,在必要情况下进山,看看是否军事基地里才藏着感染爆发的真相,或是有没有什么消灭疫情的武器。
尽管休息了一夜,但我们各自出发时,每个人仍然疲惫十分。每一个有人类感情的人都会意识到目前状况形成的压力,扑朔迷离的世界一下子算不得什么,所有的担忧都汇聚到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儿身上。
除了霸图一行很早就往另外一条路绕去,剩下的人共行了一段才分别,梁清缝了我一针,万万告诫我要保重。她欲言又止,我却无心多话,直到我们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突然想起来,昨晚我让她和橙子谈谈之后,她明显有话要告诉我,但今天早上那样的情况下,都忘了。然后出发的这一段路上我基本在和叶修他们再次详说深山里的情况,随即也一身疲惫,不言不语地走在人群中。
她们说了什么,但应该不会有重大问题,否则梁清肯定不管场合时机也一定会抓住我说清楚的。她应该了解了橙子古怪的梦,可是那不会说明什么,梁清是最不可能自我怀疑的一个姑娘,也许只是会问问我的想法,当笑话听。我确实曾可笑地担忧,如果橙子的梦是真的,那梁清就是假的,因为Cocoa甚至没有入睡,一直待在她的床上,神思清醒,也就从未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让橙子叫醒我试一试,要是在她的“梦”里,我也醒了,那么这个丧尸世界是不是就会湮灭了?
最好那样,无数的谜团,我也不用再解,睁开眼,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切都好了。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胸口却闷得发慌,尤其是抬眼看到前面扛着伞的男人,一瞬之间真的产生了像是心如刀绞那样的痛楚。
为什么痛?我反复告诫自己,这不应该。
值得庆幸的是,不久之后,我们就到达了又一起车祸现场,从中寻找出了尚能开动的两辆车,一台帅气的越野车,另一辆则是朴实合用的九座小客车,只不过这样我们还是极大地超员了。
喻文州用速写拓了一份他需要的地图,然后把原件留给了我们。所有人挤挤挨挨地上了车,向城内奔去。
按目前我们所遇到的剧情来看,首先,是军方发现了某种古代怪兽,死而不朽,觉得很有开发潜力,就和研究所订立协议,进行肮脏的实验。然后是某种程度的病毒泄露,造成丧尸的出现——还不清楚是哪一种丧尸。尚在掌控中的时候,政府曾经尝试进行抓捕这些感染者,但最终没有控制得住,开始了撤离,但被留下来的人太多,最后造成了全城的感染者。研究所已经有针对性的疫苗,却保存得非常好,而且一旦被取出竟然整个研究所都启动了自毁,好像要埋藏所有的证据。那批疫苗到底有没有被使用过?它确实能够克制复生死尸的咬伤,但却没有抑制住全城的沦陷,是技术上的原因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被挤在窗边,手撑在脑袋无力地瞎想。
说到底我在深山的那一晚确实太仓促了,只检查过基地的地上部分,基本都被搬空了,后来我们遇到的Hunter之潮也确实是从地下不停扑出来的。可是由于那只大猫的捣乱,最终错开了。
可能会有什么能够消灭所有感染者的生化武器么?装在直升机上喷洒就像杀灭害虫似的?这项工作原先贪生怕死的政府没有完成,所有要召唤异世界的勇者来做?
我这会儿的思路集中在了这是一场穿越、一个游戏上,倒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另一方面又不免感觉自己离精神分裂不太远了,迷惘得很。
没有太久车辆便驶入了市区,按地图来看,我们本来就是贴着城市边缘在前进,现在拐个弯往里走,立马就进入了整洁、现代化的街道。开这台越野的是吴羽策,我觉得他相当适合,尽管貌若红妆艳鬼,本身却实力爷们儿,帅气值飙升。方锐盘腿坐在车头右边,挡了驾驶人一半的视线,不过反正他也可以作指示。刚刚他狠狠地抱怨了一下这个待遇,显然却颇有模样地迎风而坐,鬓发高扬,像下一秒就要坐化飞升了。
当我们行进在高楼中时,听到了某种不详的声音,像是某个庞然大物在碾压路面。吴羽策降下了车速,然后他一下子刹车,说:“鬼阵。”
我们面前的路面上不合常理地残留着冰屑,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下意识地喊道:“队长?李轩——”
方锐也跳下去,副驾上的叶修直接开门下去,说搞不好是一帆呢。而后座塞得满满当当的我们还在努力挤出活路,就听到那阵隆隆的碾压路面声近了。吴羽策、方锐跟叶修退了回来,严阵以待,我们围住车辆,叫停后来跟上来的小车,预备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块头接近。
叶修仗着他艺高人胆大,腾空飞了出去。片刻后我们听到他一声切切实实的惊愕之语:“卧槽?!”
随即我也想卧槽了。
一个庞然大物速度一点也不慢地从前面的岔路中闯了出来,全身漆着森然的黑,明明是热.兵器,却散发着凛凛寒意。粗重的履带齿牙嶙峋,隆起的驾驶室背后炮塔更为突出,火炮就位,另有两门高射机枪,每一处的设计都简朴而厚重,凝练着骇人的美感。
坦克,不是特殊感染者里那个大块头,而是一辆货真价实的……装甲坦克。
这特么就是用来消灭疫情的武器吗???
谁在里面开???
在这大家都极度震惊的时刻,一道流光从坦克后头杀出来,飞行角度奇谲,苍翠的袍子掩映了万千碎落星尘,如同一场大型表演的开场秀,却戛然而止,刀刃骤折一般,稳稳悬停到坦克上方。与此同时,驾驶室的门打开了,跳出来银甲覆身的剑客,雾气也遮掩不住他发上流淌的熔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