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示威(1 / 1)
她赤足踩在阳台窄小的水泥护栏上,张开双臂,脚跟抵住脚尖交替着缓步前进。最先注意到她的女佣尖叫着摔了手中昂贵的碗盘,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霎时一片混乱。
骚动很快就蓄成鼎沸之势,此起彼伏。她停下脚步,将单薄的身体前倾些许角度,耳窝内便立刻涨满尖厉的惊叫声。
她垂下双臂,笑看女佣们的手足无措。
她渴求这样畸形的快感,哪怕只有短暂的稍纵。
脚下围观的人群逐渐聚拢成漆黑的巨型牢笼,她的笑容慢慢僵硬,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进退终究是束缚。
无谓的抵抗,只能换来更加暗无天日的囚禁。
门在身后被猛烈撞开,她在风中机械转身,迎面撞上简易之愈渐放大的瞳孔。
“惟,快下来!我求你快下来!”
他的声调止不住惊战,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风中摇摇欲坠的她。
紧握手中纯白的裙裾,她20岁的生日礼物,简惟暗暗发笑。
他不曾想过,他送给她的礼物,只会有一个用处。
――让她的消失更加瞩目。
“爸,如果我摔成重伤,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她缓缓在水泥护栏的边缘坐下,俯首整理被风吹乱的裙摆。
“您再有能耐,也无法把整个手术室都搬到咱家来吧?”
宴会厅里的女佣与宾客此时已齐齐聚于布置华丽的长廊上,争先恐后向外探头张望。女佣们担心工作不保,宾客们则是各自怀揣看热闹的心理。除却简易之,竟再无人真正关心她的安危。
真是讽刺啊……
她仰面朝天,苦笑着闭上眼睛。
如果有一天,世界只剩下绝望,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无所适从了?
简易之的party因为她而被迫中止,他没有任何责怨,一直以来,他对她始终只会一味迁就。然而,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她的决心,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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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易之站在窗前,久久盯着庭院里又一次把尾随的女佣吓得不轻的简惟,心脏忽然揪得厉害。
简惟那日的示威,想想仍令他后怕不已。因此,当他从杨秘书手中接过档案袋时,还是不放心地重复了一句:“底细都查清楚了?”
“是。”
杨秘书双手叠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为人沉稳,不喜张扬,只是因为年轻,在警署没有多少晋升的机会。父母早逝,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再无其他亲人。”
简易之点点头,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纸,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后,重新把目光转向窗外。
“老板,他的父亲曾经……”
“我知道,你给的资料写得很详细。”
简易之打断杨秘书的欲言又止,仰头闭起双眼。
“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许久之后,他重新睁开眼,像是极尽疲惫一般,轻轻吐出两个字。
“去吧。”
当日午后,一名年轻男子被领进了简家别墅。
第一次踏进简易之的豪华别墅,穆沿的脑海里瞬间涌出童话中富丽堂皇的城堡影像。
——修剪平整的草坪,欧式风格的喷泉,成群结队的女佣,任谁都会在第一时间产生不相信自己眼睛的错觉。
“穆先生,这边请。”
管家微微侧身,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穆沿愣在原地,心下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简易之的富裕程度在本市无人不知,但如此戏剧化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转过幽长的楼道,落地窗反射出的重重光亮渐渐在身后消失。引路的管家停下脚步,恭敬地抬手敲响眼前雕刻精致的木门。
等待他的,是一名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与他想象中肥头大耳的商人形象截然相反。
昨日接到自称简易之秘书的电话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此刻真正面对自己的雇主,他还是有种近乎不真实的恍惚感。
“穆先生么?”
简易之望了一眼手边的资料,又望了一眼面前的穆沿。看得出来,他在认真比对。
“是。”穆沿淡淡开口。
“我的意思,相信杨秘书已经代为转达。”
想起昨日那通转变他人生轨迹的电话,穆沿的神情终于出现起伏。
“你年纪轻轻,本领在警署内却是数一数二。而且我们也了解到,为了妹妹的学费,你急需用钱。如果你离开警署,简老板愿以重金聘请你做简小姐的贴身保镖。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没有过多考虑,在问清具体薪酬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电话那头的人。
杨秘书说的没错,他急需用钱。穆蕾已经考上全市最好的落桐中学,她的音乐梦想还在继续。倘若中断优秀教师的辅导,她的音乐才华将被永生埋没。
“是。请简老板放心,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我就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
简易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才缓缓起身。
“那么,穆先生。”
简易之走到他跟前,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惟,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