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鸡肉羹(1 / 1)
这是我第三次这样子照镜子,面无表情,没精打采,此时凌晨零点过三分,钟声已经敲响,南瓜车变回南瓜,白马变回大老鼠,公主变回灰姑娘。如果可以,也能当个半夜惊魂,贞子再世,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人,你随便怎么说我都不会有什么微词,总之夏未至要回到夏未至。
我家未央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这样子的。
对着镜子拉起眼角,指触微凉,未央的手指是温润的,而我是石头温度。
眼底这股忧郁却放不出来,笑得不拢嘴也是眼底压着,我只能认了,毕竟所谓暗恋这些年,要是什么都不留下,岂不是太亏。
我才注了两日夏未央的芯儿便是如此,遍体鳞伤,只能解释是老天看不过这货作妖,不得不收。
重挑物质,调整条件,果然八字箴言。
才两天,就如同再世为人,天上地下,恍如隔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龙骁,不是我不够喜欢你,而是我做不起夏未央。
你已经将我驯养,却从来不曾呼唤。
年少时你吻下我的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叫□□情的睡美人已经醒来,压着窃喜和懵懂,一厢情愿地你是那个王子,而你带我披荆斩棘,最后只是去救自己的长发公主。
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不是那个王子,我也不是那个公主。
“龙骁,我是夏未至,虽然我不会跳舞弹钢琴,但是我会做菜打跆拳道,我知道自己很多地方不讨喜,但是我会努力改,这样子的我,你愿意喜欢么?”
我再一次对着镜子说出这句话,回到两天前的那个晚上,傻乎乎练着这句话的场景。
只是,这句话是不会再对他说。
心意,他已知晓,答案,我已知晓。
太阳还是照样升起,天气还是一样炎热,八月流火,我只能闭关修炼,舔舔自己的情伤。
龙骁一星期才正式回来住,估计是觉得我观察期过了。
这段时间也会回来,像是医生查房一样,中午傍晚各一次,不过是取些东西,与我说些简单的话,拿些衣物,告诉我公司加班加点,要在游畅那儿呆几天,男人总是能有很多理由,我嗯嗯应者,他的脚步声已经让我无法欢快地跑出来,只能洞里窝着,顺便养腿伤。
他的几天就是一星期,后来我查书,精神分裂症的观察期就是一星期。
窗台上的香水百合已经看不到原型,我刚把它丢入厨房垃圾桶,端了碗鸡丁土豆羹出来,稠稠密密,味道香醇,就听到咔嚓的开门,他就进来了,此时刚刚6点,饮水机上的铃声响了两遍。
他看了眼我的鸡丁土豆羹,又看了看我,换了鞋子,在餐桌旁坐下,皇帝微服私访回来一样,说,“快给我盛一碗,饿死了。”
但是我不是很乐意,心里还冒出了凭什么给你吃,他便看着我,又是平时眉眼邪肆,眸子幽深,要是以前我就直接怂了,但是经历过所谓叶先生那双眼睛之后,胆子就肥了不少,退了一步,“锅里有,自己盛。”
他用一种类似观察重结晶的眼神看着我,吐出两字,“你行!”便吱的一声拉开椅子,进厨房,盛了满满一碗出来,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碗,确定锅里只剩点土豆汤。
从鸡丁土豆羹开始,他就这样回来住了,只是我不会再给他煮白米粥。
到八月中旬,海市按时来了一场台风,全市台风红色预警,整个屋子都是透着风孔,发出的呜呜声,电钻,电动棒,发动机,大致就是这些声音的综合体,一阵一阵,闹鬼一样。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到客厅看电视剧,正好看到上次那个剧的结局,看电视看到结局,是类似中彩票的事情,为了迎合这样剧的气氛,我特意拿了包手纸和一袋薯片。
当深爱他的女人为救他死在怀里,男二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只是仇恨,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对女主只是牵挂和执念,他便放了女主和男主,几个人琼瑶似的说了话,然后一分钟不到的和平,真正大boss出场,男二与他殊死一搏,炸弹就爆了,男主女主暂时脱离,到渡口时候追兵上来,女二也就出来了,男主让女主先走,然后一番折腾,女二枪口对上大boss,非得放男主走了,两人深情一撇,女二问男主你恨我么?
男主很违心地说不恨,不恨才怪,我嗤笑一声,拿纸巾擦手,龙骁这时候出来,头发后面翘了两根,倒了杯水喝,难得好心地给我也倒了一杯,在我旁边坐下,就不走了。
“你看这剧?”我希望他快点走。
“偶尔我得知道一下你脑袋里想什么。”他很是无奈与坦然,腿一盘,就坐上来了,顺便吃起我的薯片。
男主刚刚上船,与女二对视不到一会儿,女二就被枪杀,血染了一地,音乐声起,回忆片刻过去美好时光,我唏嘘不已,“枪都不上保险也能挡这么久。”
龙骁,“……”
当然男主还得逃跑,乱枪扫射,他中了枪,船也沉了,落下去的那一刻,看到女主离开的船又回来,哭喊着叫他的名字,他说了一句话,“如果知道我们时间这么短暂,见你开始,我就应该承认自己的心意,好好爱你。”
音乐声起,长达十分钟的回忆过去时光,美好的,不美好的。
我又唏嘘不已,“男女主待遇真好。”
龙骁,“……”
“那你喜欢女二了?”龙骁问我,我摇头,“女二男二都爱得太偏执,太疯狂,到最后就不是爱了。”
“那你喜欢女一?”
我继续摇头,“女一和男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身份差距太大,她爱得太卑微,又是为了孩子,为了旧社会的三纲五常,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爱,还是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她丈夫。”
“难不成你喜欢男主?”
“没有,他只是没有人爱,又瞧不上女二的爱,觉得女主好,要不然也不会对女主那么差,让女主被赶出家门。”
“你这觉悟还挺深。”他抬手想揉我脑袋,又尴尬地停在我头顶,坐正问我,“那你喜欢哪个?”
我不说话,此时距离的十分钟回忆已经结束,时间已是五年后,烟雨江南,女主回到布庄,物是人非,老管家还在,说布庄被一个人接手,女主便去找老板取东西,屏风之后,老板问她为何要取。
女主说是要带着一起见那人的东西,她怕自己容颜苍老,将来阴曹地府,那人无法认出她来。
老板便手颤抖了,“问她是什么?”我告诉龙骁,“肯定是男主,听声音就知道。”龙骁不搭理我,看的比我还认真。
女主说,“是一件衣服,他们初见时候穿的那套。”
时光回忆,在他们结婚之前,也就是所有悲剧开始之前,那个长衫少爷走在乌衣小巷,几个学生服女主含笑而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原来那时候,她,也同样看到了他。
我叹了口气,擦擦眼角自己冒出来的几滴眼泪,叹着,“搞半天是一见钟情。”
屏风后茶杯掉地,女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满含泪水和惊喜地看着屏风后慢慢走出的男主。
清风飘飘,天蓝云白,他们对视而立,那一眼,如隔了千年。
音乐声起,他们终于在了一起。
“我家男三还是没有出场。”我叹息着,坚决要在片尾曲看会男三。
龙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你口味挺独特,便起身进去睡觉。
前奏,□□,尾曲,居然不过三天,台风就已经走了,下午太阳蹭得冒出来,路很快没了积水,倒下的树枝被工人们收走,除了新闻里那些台风引起的事故报道,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夏未央终于给我回了短信,是直接打电话过来,声音沙哑,说她生病了,今天才看到手机,我猜她生了很重的病,她笑出声,“没有,不过躺了一个多星期,顺便错过了一场音乐演出。”
“还有一场台风。”我一本正经,她便又笑了,“未至,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对你不放心,我张张嘴,想问问那位叶先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之间一直有一种默契,不主动说的便是不问,“你在哪儿,要不要探病?”
“今天出院,来了也扑空。”她似乎在和人说话,让那人将花带上,不要扔掉,又继续对我说,“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出院感觉真好。”她并不提要和我见面的事,虽然我们就在这样一个地铁四通八达的城市,“未至,本来想给你一个生日惊喜,但是出了这次意外,等到下一场音乐会,你过来好不好?”说完不等我回答,又给我煽情,“未至,我很想你。”
“想我你就见见我呗。”
夏未央就是轻吐兰息的模样,悠悠地说,“不是现在,我不希望你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夏未央。”她任重而道远的声音逗乐了我,“有什么事别藏着,夏未央,我希望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她轻轻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挂了电话。
我和夏未央总是这样,长时间不见不联系,却很少觉得生疏,总是有些小别胜新欢的味道,这大概就是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