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唐老鸭（1 / 1）

高二那年暑假夏未央回来呆了几天，她依旧喜欢抱着我睡觉，只是我们之间没什么话说。

楚望来我家找过我一次，他站在门口，个子比我高了一根拇指，透着金属框眼镜，一直平视我，明显在等我说话。

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把电话号码给你，听他这话，我整个人忧伤起来，掏出手机给他，他输了他的号码，打给他的手机，确定接收之后，才开始备注楚望，我踮着脚尖看着他给我的备注，有些抗议，陪练石头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记忆，他说着让我后退一些，举着手机咔嚓一声，便将我拍了进去，接着又开始低头备注。

你为什么都喜欢备注呢，我凑过去看他的备注，有些伤感，2009年7月17，然后他说，今天是我生日，送个礼物给我。

他就这样理所当然，我还没从离别的伤感里跳出来便到了一个要给人送礼物的状态，蒙圈了一下，得出结论他今天来是要办两件事儿，告别和要生日礼物，但是防止要了生日礼物之后就可能被赶走，没办法告别，所以就先完成告别这件事。

想通了之后我问他想要什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他这样子我是最熬不过的，每次有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感觉，我帅赖皮地静坐抗议，他就是静静地面瘫地看着你，一副难道你心里没数的风轻云淡。

我就带着他在那条不大的街上走着，西边的礼品店逛完了，又到对面逛了一圈，他看东西，我就看他，想着他哪一个情绪变化了，我就给他买了，多肉疼都买，但是他就是入不了法眼的样子，两圈下来，什么都没有。

我便有些失败地去巴黎甜点里拎了小蛋糕出来，在肯德基一人一半地吃完，我擦着他嘴角的奶油，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甜食。

话还没说完呢，下一秒他便抹了个奶油在我鼻头，眼底有些笑意地看我，起身拿着纸巾帮我擦了，我想好要什么了。

他要了个唐老鸭公仔，我刚刚付了钱，他又进去取了一个小一点的，付钱出来，抱回自己那个大个头，将小个头给我。

你这么喜欢唐老鸭？我有些意外，我也喜欢。

最近喜欢的，他说着从口袋掏出笔，在我的那只唐老鸭屁股上签了个名字，正笔小楷，楚望，

我赖皮地在他那只帽子上签了个名字，夏未至，黑体，草书。

我说生日快乐，楚望，要多笑笑。

他看着我，生日快乐，夏未至，良久，他又说，对自己好点。

八月七日，是我的生日，第一次收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有一个人提前陪我过生日。

兵荒马乱的高三，我莫名地开始刻苦起来，悬梁刺股，凿壁借光，如此夜以继日，孜孜不倦，母亲都有些惊奇，晚上会给我温一杯牛奶过来，告诉我要早点睡。

我过上了夏未央那个高三忙碌的生活，只是成绩并未顶尖，我期待着每一次自己成绩往上爬一些，这让我激动而又安心。

高考前两日，夏未央回家了，她一身连体裤，站在葡萄架上，剪着杂枝，看我怔神的模样，低低笑着，微蹲着身子，张开双手，我向前，抱她下来，说，夏未央，你是不是瘦了？

她越长越大，却越来越瘦。

不该瘦的地方没有瘦，她回身抱起我，有些吃力，夏未至，是你胖了。

我不以为然，学着她的客气，不该胖的地方没有胖。

我们哧哧笑着，六月，天好人好，你好我好，高考好。

考试前晚上，楚望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是已经变化太多，他说是楚望，我才反应过来，笑着，小公鸭嗓子，可以给唐老鸭配音了。

我应该给你发短信，说完就真的挂了电话，我有些蒙圈地无语，等到半小时之后，鸟叫一声，收到一条短信，我欣喜地打开看着，失笑着，这小孩搞什么，半天就给我发这几个字，高考加油，楚望祝夏未央。

我甚至猜想到新年那天，他给我发的短信也是一句，新年快乐，楚望祝夏未央。

考试时候，全城禁止鸣笛，整个小城沉浸在一种肃穆的气氛里，剑拔弩张，上街吃个雪糕，听说是高考的，那阿姨都不卖给我，笑着说等你考完了，阿姨送一支给你。

家里的饭菜很好，鱼肉虾，只是我吃不下，怕自己一紧张就上厕所。

考试的时候夏未央送我过去，回来的时候夏未央接我回来，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夏未央不说话，她骑着蓝色小自行车载我有些吃力，但是不让我载她，她说想对我做些事情，然后路过花鸟市场时候，拉着我进去了家花店挑个植物。

花店小老板是她初中同学，现在已经不读书了，黑黑的，笑得挺讨喜，夏未央，我都没敢认你，她又看看我，这是你妹妹么，你们长得可真像。

她们简单说了些话，在哪儿读书，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小老板满眼的羡慕，说了句还是你们读大学的好，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我抱了个刺头出来，夏未央捂着嘴笑着，小老板客套着推辞不要钱，最后少收了些，送了个小芦荟，奄奄一息，看着可怜。

那只茂盛的刺头在那个暑假便死去了，倒是那个小小的芦荟，随手养在葱盆里，接着住进了仙人掌的小花盆，之后搬进一个大花盆，一直郁郁葱葱，到现在。

我依旧记得高考第三天，那一声驴叫一样的长笛声，在还有2分钟考试结束，突然间便嘶鸣起来，就像是压抑束缚了太久的我们，彻底的解脱，疯狂。

中午出来，夏未央在门口等我，带着太阳帽，一身我的黑色运动装，松松垮垮，那是长大之后，我第一次觉得我俩居然这么相像。

防晒啊，她笑着，一笑便不像了，那是种不露齿的笑，含蓄，温柔，我骑上车，她坐后座，去取那个阿姨答应送我的脆皮雪糕。

阿姨看着我俩，挺意外的，笑着给我俩取了出来，你俩是双胞胎么，姐妹俩可真好看，再说着有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查户口了，夏未央付了钱，笑着拉我走，阿姨又给我塞了个冰淇淋，说送你的。

只是我俩都吃不了，看着有些发愁，我说认识谁就给谁吧，夏未央表示同意。

人来人往，那个我们认识的人就自己到了我们身旁，很自觉地从我身后，拿了冰淇淋，开始拆，然后又把包装纸搁我手里，这么恶劣的人，我愤愤地昂头，那人却已经弹了下我的脑门，滑步到我前面，夏未至，他眉眼邪肆，只是笑容瞬间抹平在嘴角，顿住地看着我俩，整个人莫名地帅气起来，未央，原来你在这里。

等成绩那段时间我又开始泡在道馆里，毕竟跆拳道进了奥运项目，学习的人也多了起来。

教练问我要不要考段，一千块钱，我想了想，掏出口袋给他看看，我现在吃个肉夹馍还是馍加蛋的，教练乐着拍拍我脑袋，你得追求高点，考了段，以后也能像我一样当教练，挣钱就是翻倍，人得有长远眼光。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心动，竖劈压腿，这是挣钱难，出钱更难。

那你说说，挣钱不花干嘛？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我刚这样一说，教练直接压着我的脑袋下去，压在膝盖上，疼得我直叫，教练，我是个女的。

女人得对自己好点，教练盘坐下来，又是他媳妇的那一套，我听着悠悠地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跪坐着压压脚筋，夏未央下学期要出国交流一年。

所以更要考段，教练直接按下我的脑袋，钱我先借你，以后抓紧时间还，女孩子，早点独立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