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楚望者(1 / 1)
连着两天,我的对垒换成了队里的一个男生,个子比我高一点,教练说这是个不错的苗子,初三,的确苗子不错,动作什么的都太绝,一不留神便是断腿断胳膊的感觉,然后,就听教练很遗憾地说,就是不会控制力道,所以只能看爆发力,打不了长久战。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当我陪练,十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七十一个小时,男孩顿了顿,推了下眼镜,挺好看脸,就是面瘫,如果必要,会加训一小时,加训的钱会双倍算给你,完了加两字,日结。
这孩子真的初三?我凑着教练,你哪来的怪胎,以前没见过。
教练挺得意,说是人家这个月自己加入的,又告诉我陪练不是对垒,保持体力,不要受伤。
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不要受伤是什么意思,这个男生力道太狠,一直都是气拔山兮力盖世的气势,拿着靶子都是手被打飞的疼。
我终于知道,这人是要找一个人肉沙包。
我还是挺怀念助教大人那五十块钱一个小时的,又想起他还有点钱没结给我呢。
到第三天,我就有点趴了,拿着笔画画这段时间道馆带班,陪练挣的钱,再减去即将比赛的住宿费,剩下不到六百。
夏未央给我按摩上药,凑过来看我画的这些数字,问我想做什么。
秘密,我说。
等到第四天,那小孩说要加训,加训呀,我身体上下打了个冷颤,算着加训就是一天280,我忍着。
我跟教练说,我觉得这孩子是来考验人的极限的。
教练给我拉伸着胳膊,松打筋骨,你这孩子,是缺钱还是怎么了?
缺钱啊,多明显。
缺多少,给你涨点工资。
得了,我可不想教练你私房钱里掏腰包。
教练直接按下我的脑袋,我喊了会儿疼,他松了手,我伸了个懒腰起来,感觉跟再世为人一样,舒服。
你缺多少?教练看着我。
钱哪有缺多少的呢,我下腰起来,挥挥手,下午加训啊,教练,明日若是不得相见,请到东郊七里地相寻。
七里地是墓场,我的爷爷,奶奶,都葬在那里,那个糊涂医生也葬在那里,如果我这样死了,应该也会葬在那里,不过墓碑比较小,没准还没有。
你在想什么,男生问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以正常的状态和我说话,我们训练这么久,几乎没有说过话。他只比我高一点点,这样我俩视线齐平,感觉真好,后来我们熟悉了,我还是很怀念那样平视的感觉,我可以看到他的全部,他也可以看到我的。
在想我会不会有墓碑。
大概我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便盘坐再我旁边,最后给我答案,不会有,你的骨灰会撒入大海。
这真是一个诗意的回答,如果夏未央在这里一定会和他说上几句,韵脚别致,至于我,大概便是干笑两声,告诉他如果骨灰不全,就不可以投胎转世。
你喜欢这个世界么?他的口气像极奥特曼里的外星人,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离开地球,回到自己的啥啥啥星上去。
我决定结束这个问题,开始加训。
本来以为两人聊了天,亲近些,加训时候能放点水,看来是我想多了。
加训是实战,他收了些力道,但是速度快得惊人,我觉得他个子再高些,可以去找助教大人单挑,我押他赢。当然,如果助教大人把那二百块钱结给我,没准我也能押他赢。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当我觉得自己真要死在沙滩上时,手机响了,他□□的腿立即便收了下来,稳稳落地。
他简单整理道服,与我鞠躬,见我惊讶,语气机械,又带着些微喘,“说话二十分钟,训练四十分钟,合一小时。”
于是我喝了杯柠檬水后,便这样领着280元,飘飘然地出来了。
大概是一时兴起,想去肯德基买个冰淇淋犒赏自己。
肯德基的人很多,我抬头看着那些价目表,心想着一杯果汁怎么可以那么贵呢,又想着怎么那么多人买呢,就这样到了我,给出三元钱要了个冰淇淋。
那时候我还不怎么够到收银台,如今居然是这样身高了,不由得感慨一下人变得可真大。
一般女孩子吃冰淇淋是舔的,我总是吃蛋糕似的直接咬,总觉得这样舒服些,又很享受那份冰凉带来的片刻太阳穴的疼痛,其实夏未央吃冰淇淋也是用咬的,只不过是在我面前。
解决完冰淇淋,我便溜达着去看了眼自己上次看到的手机,那时候翻盖占领着市场,诺基亚塞班系统还是挺受欢迎的,安卓依旧在发展,苹果傲视群雄,换句话说,手机还是挺贵的。
这样计算一下,训练,还得是加训才能挣到那个价位的钱。
未央?这声音一听就是陈默,他又把我和夏未央认错了,我无奈,回头看他,你总这样可不行,下次我就不搭理你了。
我也不知道,每次看你就会认成她。
我想说只能表明你对我们不熟悉,熟悉的人都不会认错,一个跳舞弹钢琴,一个打跆拳道的,换句话说就是一个玉人,一个铁人,我俩也是七分像,何况这两年未央那身气质超然,我俩的七分像也就到了五成罢了,当然,这些话我不能对他说,对这个声音水润,又生得好看的男生,我不太忍心,便挥挥手准备走人。
你是回家么,他问。
我果断摇头,说我要逛逛。
我陪你吧,他这样一说我就咬舌头了,还不如回家算了。
结果两人就在手机商城里晃着,我一见到他手就会不知道往哪里放,偏偏白T一件没有口袋,早知道把道馆的书包给背回来了,这样的气氛也不是事儿,我便没话找话了,你和未央最近还好么。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他和夏未央口气太像,我果断换话题,你的学校离未央的学校大概多远呢?
自行车十分钟吧,未央的学校很漂亮,我的学校就有些纯理工的设计,你要买手机么?
我点头,眼睛一亮,你们男生在行,正好帮我看一下。
这真是一举三得的话,我俩也自然很多。
一直到天色有些晚才到家,夏未央正站在石墩上挑着葡萄,淡蓝色小裙子,身姿美得可以如画,连带着,让人觉得那葡萄架都漂亮起来,看到我们俩,笑着说未至,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上前,她便自然地搭着我的肩膀,抱着我下来,又和陈默打着招呼,“进啦呀,阿默。”
我端着葡萄去洗,夏未央就在院里和陈默说话,她的声音宁静平和,等我端着葡萄出来,陈默已经走了。
我们分手了,夏未央说,就在刚刚。
你难过么?
我不确定,她纤细的手指剥着葡萄皮,很久也没有剥开一个,我抓住她的手,顺带抱她在怀里,夏未央说她没有办法,她要走的路,陈默帮不了,也陪伴不了她,现在断了,也不过是高中时候的一些美好,对彼此不会伤的太深。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样想着,我家未央,不管说什么什么,都是平静轻松的,年少时候说死亡是,如今分手也是,似乎一切本来就在那里,而你做的,就是到那个时间,遇到那一切。
夏未央是喜欢陈默的,只有陈默买的那个熊,她是开心地抱着回家的。
早上来道馆有些迟,我到的时候,队友们已经开始体能训练了。
教练指了指休息台那儿,我看过去,助教大人便站在那儿,难得不穿队服出现在这里,一身红白运动衣,白的炫目,红的也炫目,还带了咖色太阳镜,着实有点,嗯……我下意识地想跑,又想现在是他欠我钱,便滞着脚步,想着得怎么开口,然后见他招小狗似的对我弯弯手掌,便喜滋滋地跑过去,居然发现他的嘴角也有些笑的弧度,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他不说话,很明显在等我说话。
我的二百块钱带来了?我听见自己说,其实本来想客套一下你的嘴怎么样之类,只是二百块钱这事儿我想了太久,便一张嘴,就出来了。
他的嘴角一下子就熨平了,咖色太阳镜后面也不知道啥眼神,反正整个人就是阴郁的气息,我下意识地后退些,想着他快点给我掏钱好走人,毕竟还有陪练的事儿。
夏未至,他咬牙,摘下眼镜,钳着我的手腕就把我拉出去了,正好遇到进门的男生,他看看我,又看看助教大人,整一个旁观的路人,眉眼挺深,估计在计算怎么扣掉我的工资。
夏未至,助教大人松开我,就那样叫我的名字,叫了两声之后突然便不说话了,掏出钱包,给了两百块钱给我,我还以为山雨欲来风满楼呢,看着他走远,心里有些失望,这么久没见,怎么也说句话吧,
把钱塞口袋,一回头就看到男生还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