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不是冷吗?(1 / 1)
“李叔,你还好吧?”苏晴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看见李叔躺在沙发上,苏母正用热毛巾帮他敷脚踝。
“我没事。”李叔乐呵呵地说,“一点小事,你妈非得把你叫回来。”
苏母横了他一眼,喝道:“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苏晴拍了拍母亲的背,示意她不要激动,“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叔怎么会受伤呢?”
苏母叹了一口气,回答:“我和你李叔摆小摊卖爆米花,一直都好好的,前段时间突然来了几个小青年说要收什么保护费,开始是二十三十的要,我们怕得罪人就给他们了,可现在他们居然几百几百的要!我和你李叔卖一天也赚不了几百啊,哪来的钱给他们?没想到我们不给,他们就打人,还把爆米花机抢走了。”
真是可恶!苏晴恨得咬牙切齿,“妈,你们当时怎么没有打电话报警?”
“报警也没用。”李叔说,他在这里住得久,对这片也比较熟悉,“那些人跟警察都串通好了的,这片儿摆小摊的都被他们欺负过。闺女,你别生气了,倒杯热水给你妈顺顺气儿。”
苏晴给母亲倒了一杯热水,问:“妈,你给李叔买药了吗?”
苏母摇了摇头:“你李叔说他那里有红花油,擦一擦就行了。”
那怎么行?!苏晴说:“李叔,要不我们去小区的卫生服务站看一下吧,你的脚肿得好厉害。”
李叔连连摇头:“就是小伤,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那我去药店给你买点消炎药还有药膏。对了,妈,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带点什么吃的回来给你们。”
“厨房里还有几个馒头,我……”
“哎呀,妈!”苏晴有点生气,又有点心酸,“吃什么馒头呀!你和李叔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刚出门,苏晴就接到顾绍景的电话。对于苏晴没有亲自给他送晚餐这件事,他似乎很生气:“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来公司?”
昏暗的楼梯上,苏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难过,语气中居然有一丝哽咽:“我,我叔叔受伤了。”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一下,问:“李叔吗?他怎么了?”
“他的脚好像崴了,肿得很厉害。”
顾绍景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哪?在你妈妈那里吗?”
“嗯。”
“那我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苏晴去了小区外面的药店,她怕小区卫生服务站的药不好,所以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药店,向老板详细描述了李叔的伤情,老板开了一些外敷药膏的和内服的消炎药。买完药,她又去小吃店打包几个菜。
天已经黑透了,路边架起了烧烤架,苏晴想起李叔爱喝啤酒,点了一份烤鱼和臭豆腐。小区里的路坑坑洼洼,又没有路灯。苏晴穿着高跟鞋,走得颇为艰难。
到一个十字路口,左边小路上突然打来一束强烈的灯光,苏晴下意识地挡住眼睛。黑色的小轿车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车边站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只看身形,苏晴就知道是谁。
车灯又灭了,黑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近。明明是盛夏38度的天气,她却感觉手脚冰凉。远处城市的喧嚣隐约可闻,她好想有谁能打破此刻的禁锢,让她逃离即将到来的牢笼。
“苏晴!”
宛如从夜空降落的声音,苏晴转过身,看见玻璃窗外顾绍景的脸。她向左边看了一眼,陆铭越已经停下脚步,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苏晴,”顾绍景又喊了一声,“过来,上车。”
苏晴收回目光,飞快地向顾绍景跑去。
“你怎么不在家里?”顾绍景问。
苏晴依然有点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直跳,“我,我下来帮李叔买药,还给他和我妈带了点吃的。”
顾绍景应了一声,开车往苏晴家里去,“这小区的路也太难走了,我的车差点没进来,刚还不知道在哪刮了一下。”
“这小区是挺老的,听说明年要拆迁了。”
两个人聊着,一会就到了苏晴家。
苏母给李叔贴了苏晴买的药膏,有张罗着把打包回来的食物装盘,“卿卿啊,你和顾先生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了,妈,我们已经吃过了。”
顾绍景吃了,但苏晴没吃,也吃不下。
李叔见苏晴买了啤酒,很是高兴。苏母倒了一碟花生米,让他喝酒吃。苏晴看着他们,心里的翻江倒海的难受慢慢平息了。
“妈,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下班了再来看您和李叔。”
“好好,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顾绍景带着苏晴回家,路上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晴给他讲了事情的始末,说完之后就沉默了。她想要回爆米花机,可她应该也斗不过那些人。她没有想过去争取,因为对一个没地位没背景的人来说,争取是一个丧失尊严到绝望的过程。她不是有心要抹-黑这个社会,只是自从家庭剧变后,她见识到太多的黑暗。
第二天晚上,顾绍景按时下班,然后带苏晴去看望李叔。李叔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脚踝也略微消肿了一点。
晚饭后,苏母把苏晴拉到一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苏晴问。
苏母叹了一口气,说:“卿卿啊,有件事情妈妈一直想征求你的意见。”
“您说。”
“就是我和你李叔。我和李叔相处了这么久,他一直很照顾我。他前段时间也跟我说过,两个人一起凑合着过日子。可是妈想着,你爸爸出事后,整个家就是你在担着,你吃的那些苦受了哪些罪妈都知道,妈不该……”
“妈!”苏晴打断母亲的话,帮她擦干眼泪,“我也盼望着妈妈可以找个伴儿,这样我工作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您了。李叔是个好人,只要妈您自己觉得跟他好,我绝对没意见。”
苏母拉住苏晴的手,一个劲地掉眼泪。苏晴的眼眶也酸酸的,但她忍住没哭:“妈妈,如果爸爸知道有人陪你,他也会很开心的。”
回来的路上,苏晴坐在车里,一句话都没说。顾绍景想问,但试了几次都没问出口。到了客居,苏晴洗完澡就坐在阳台的秋千上乘凉。顾绍景冲完凉后,在她身边坐下。
夜风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燥热,但比白天凉爽多了。顾绍景摇着秋千,百无聊赖地看着繁星布满的夜空。很久以后,他不经意间转过头,才发现苏晴哭了。
“你,你怎么了?”顾绍景吓了一跳,有点结巴地问。
苏晴哭得很安静,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悄无声息地在棉布衬衫上化开。她抹了一把眼泪,但立刻有更多的泪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我今天,帮我爸爸做了一个决定。等李叔腿好了以后,他和我妈妈就去,领证。”
原来是这件事,顾绍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苏晴自己出了什么事,“你不想你妈和李叔在一起?”
苏晴摇了摇头:“我希望我妈妈和李叔在一起。我只是,想我爸爸了。”
爸爸,我私自替你做了决定,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你也一定希望妈妈幸福快乐。
她终于大声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几乎喘不过气。顾绍景拍了拍她的背,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哄正在哭的女孩。
犹豫了几分钟,他才说了一句:“苏晴,你别哭,我最怕女人哭了。”
苏晴自然没理他。
又过了几秒钟,顾绍景突然扳过苏晴的肩膀,直接吻住她的双唇。苏晴哽咽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
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没有任何动作。很快,顾绍景就放开她,笑了笑,说:“好了,总算不哭了。”
苏晴擦了一把泪,骂了一句:“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顾绍景耸耸肩,神色颇为无奈:“赵婉韵小时候经常哭,我大哥很有办法,总能逗她笑。但我就不行,每次都哄不了她,所以我就很怕女孩哭。”
又是赵婉韵,苏晴翻了一个白眼。因为伤心的缘故,她没有注意到顾绍景对赵婉韵的称呼已经从昵称变成了全称。
“你以前难过的时候拿什么消遣?”
“弹钢琴。”
弹钢琴?顾绍景敲着座椅,脑子里灵光一闪,拉起苏晴就往外走。
“哎,干什么?”
“跟着我。”
顾宅西侧有一栋古老的角楼,据说是唐宋时期的建筑,一般时候禁止外人入内,但这个规定自然拦不到顾绍景。
他带着苏晴上了最顶楼,用打火机点燃墙上的八角琉璃灯,“好像这里有火折子,懒得找了。”
豆大的灯火透过琉璃灯罩,散发出一种暖黄色的光亮,让空间里的格局一览无余。正中央放着一台钢琴,琴身在微弱的灯光下映射出模糊的影子,白色琴键却显得格外醒目。
苏晴轻轻地按下一个琴键,跳出一个欢快的高音。
“弹吧,你以前喜欢弹什么曲子现在就弹什么曲子。”顾绍景说。
自从离开酒吧后,苏晴就再没摸过钢琴了。钢琴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乐器,更是对过去生活的延续。她坐下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个音符响起,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一圈圈的余音,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轻柔的旋律,欢悦又带点悲伤,让顾绍景沉浸其中。
他第一次看见和听见苏晴弹钢琴,此时的她,和往日很不一样。清秀的眉眼,略带哀伤的眼神,让顾绍景突然意识到,其实苏晴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那清澈的瞳仁,在灯光的映衬下宛如星辰般璀璨。
“我第一次能完整弹完的曲子就是这首《天空之城》。虽然老师说这首曲子很简单,每个弹钢琴的人都会,但我依然很喜欢,不开心的时候就弹给自己听。”
苏晴低下头,垂落下来的头发在琴键上撒下一片阴影。顾绍景在她身边坐下,随便按了一个琴键,低沉的声音“登”地敲进苏晴的心里。
苏晴抬起头,顾绍景笑了笑,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仅从外观上看,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在角楼的顶层之上有一个隐蔽的小天台。狭窄的空间,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第三个人就很挤了。
“这里怎么还会有个天台啊?”
“我也不知道,大概当时建这座角楼的人,希望能有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着吧。”
夜已深,月亮已向东边偏移,星星也隐去光辉躲进云层里。燥热过后的清凉逐渐侵入毛孔,顾绍景拉着苏晴坐下,冰冷的青石地板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顾绍景迟疑了两秒钟,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苏晴愣了一下,不自觉地侧过头去看他。
他说:“你不是冷吗?”
苏晴的嘴唇很薄,因为冷而显出一种不健康的乌青色。顾绍景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的嘴唇一定也很冷。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秒钟,顾绍景就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果然,冰冷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个触觉让他忍不住把苏晴拉进自己怀里,进一步贴紧她柔软的双唇,像吮吸一颗裹了很多层糖衣的糖果,一心只想攫取最里面最甜蜜的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