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喵喵。
陈风又做了那个变成团子兽的梦。与以往不同，草原上出现了一个带着王冠的团子兽，不，穿着外星王子衣服的人。那个人是阿雪，姑且就叫他雪王子吧，听起来好像一种雪糕。
雪王子将陈风抱了起来，温柔地抚摸着。
“喵~”陈风开心地叫了一声。
梦境画风突变。雪王子消失了，只有陈风一个团子兽的草原上，出现了一艘飞船。深空舰队，雪绒花号。
原野上的动物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呆的望着那只巨大的怪兽。
“喵？”陈风迈开小短腿，想去看个究竟。等到拿着武器的人类朝这边走过来时，再想逃已经晚了。带着金属手套的大手生硬地捏住了陈风。
“这家伙真好玩，你也来捏几下。”
“还真是。咱们把它抓回去，那帮搞研究的早就饥渴难耐了。”
“要解剖？”
“都什么年代了还解剖，不过，带去地球一定会大出风头。”
“喵喵！”陈风生气了，张开嘴咬了那个人的手，结果咬到金属，把牙咯痛了，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哎哟，还会咬人。”一群人哈哈大笑。
陈风被放进一个透明容器里，带到了地球。每一天，玻璃外面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无数嘴巴在赞叹它。虽然地球人可以培育雪蓝草供他食用，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失去了母星和伙伴吃不下食物，最终把自己饿死了。
活体团子兽的地球展出，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没过多久，地球被银河联邦承认，也必须遵守守则，不能再带外星生物回地球了。所以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陈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种比他年纪还大一倍的事。航天馆里重归冷清，只有陈风隔着玻璃对着那只团子兽的尸体。他有些诧异，第一视角看了这只团子兽的悲惨一生他内心毫无起伏，那只团子兽最后死去时也并不难过，可能团子兽还没有“难过”这种清晰的情感，只是懵懵懂懂之间就饿死了自己。
“真是悲伤的故事啊，哥哥。”雪王子从他身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殿下。”陈风向雪王子鞠了一躬，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只团子兽没有悲伤。”
“没有悲伤的话，哥哥，你为什么在流泪呢？”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陈风刚刚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真是丢人，怎么最近老在哭，连梦里都是爱哭鬼，这样的话，那个人会抓住把柄笑话我的。
航天馆的广告灯亮起，上面整排都是崔延的照片。
雪王子皱了皱眉头，一挥手，灯光重新暗了下去。
“哥哥是只属于我的。”雪王子伸出手擦干陈风的眼泪，“哥哥要听我的话哟。”
“嗯，我是只属于殿下一个人的。”
……
做梦都是稀奇古怪的，陈风也并不在意，人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无聊才学会做梦。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本来他昨晚打的地铺。正在疑惑之间，阿雪进了房间，笑咪咪地点破他的疑问：“哥哥，你昨晚梦游了！”
陈风心说坏了，这是第二次了吧，我怎么会有这毛病。
“我没吓着你吧？”
阿雪使劲摇摇头：“我的胆子可大了，怎么会被哥哥吓到。”
“那就好。”陈风随手在墙幕上点了几下，“哥哥今天要请我的朋友们吃饭，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你这个好消息。”
“是哥哥被我找到了。”阿雪纠正他。“对了，哥哥，你为什么姓陈呢？”
“我的那家孤儿院随机抽签分的姓名。”
“难怪名字这么不好听。”
“喂！这可是诗经里的篇章名，能随机随出来已经是奇迹了好吗？”
“我又没怎么读过书……”
“没怎么读过书？你们的孤儿院……”
“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哥哥的城市这么漂亮的，我们那个山沟里的人一半是黑户，连哥哥手上戴着的东西都没有。”
黑户，难怪……阿雪在那里一定过得不好。
“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们在那里种菜，种了菜之后有人送到城里。我偷偷溜进他们的车来到了这个城市，然后有警察叔叔来问我，就找到了这里。”
童工。陈风心头一紧，立刻伸手想要报警。
“已经跟警察叔叔说了喔，我也想救我的小伙伴们。”
是吗，看来阿雪真的很聪明。陈风伸手摸了摸阿雪的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哥哥的？”
“父母把我丢在孤儿院时跟院长说过。后来，我看到哥哥的新闻，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们真的很像呢。”
陈风凝视阿雪良久，心中感慨万端不知从何说起。父母为什么丢下他自己，他是想过很多理由的，对可能的抛弃早就已经看淡了。可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又要让阿雪重蹈覆辙。阿雪十二岁看起来还不到十岁，身体比陈风小时候更加瘦弱，想必经历过很多辛苦。他发誓，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会让阿雪受一点点伤害。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寻找归属感，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谢谢你。”陈风小声说。
“我才要谢谢哥哥。哥哥买的东西真好吃，我已经全部吃光光咯。”
收到陈风讯息的时候尹楚江正作为陪同人员参与有关一项新技术的发布会，突然知道陈风找到了弟弟，她吓了一跳，随即由衷为他高兴，回复信息说祝贺他，但是她今天太忙，也许会晚点去参加他们的庆祝晚会。发布会结束后还有好几个内部会议要参加，整整一天没有喘气的，这也算是那场病毒危机的“后遗症”之一。
陈风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弟弟，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呢？尹楚江只能认为这是血缘的奇迹。她躲在后排，打开今天的新闻，上面滚动播出着一个童工村被铲除、孩子们找到新家的大新闻，相比之下今天这场发布会的热度只排得到第三，第二是远在太阳系外的深空舰队选举新统帅。
在第二、第三条的衬托下，童工村的新闻尤为刺眼。这个世界永远都有光照不到的死角，哪怕人类看起来好像无所不能。
“头疼。”尹楚江嘟哝了一句，马上有会议机器人递上营养饮料。她接过饮料，喝了一大口，终于觉得好了点。
前排的尹峡已经说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又开始答记者问，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能说。
“……院长先生，请问您这个项目安全吗？那些纳米医疗机器人是否存在老化或者失控的危险？”
“我想这个问题可以说，和喝水一样安全。纳米机器人可以由体外控制全数回收，即使它们老化‘死去’了，表面的分子排列发生改变，体内的免疫系统会及时清除它们的。它们并不会增殖，数量甚至比不上飞沫传染的流感病毒，免疫系统完全能应付过来。”
“院长先生，有谣传说这次A大的病毒爆发是靠您做的纳米机器人消灭的，请问您有何评论？”
“说是消灭有些夸大了，但是紧急情况下，我们还是提前申请了临床实验，对几个重症病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请问您这个项目匆匆获得通过，是不是破坏了制度？”
“这个问题得问上级部门，另外，我们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就算不破例审批也不会有问题。”
“休息五分钟，接下来是生物信息实验室的陈杨教授和社会学家周子怡教授关于推广国民全基因组测序的可行性报告。”
陈风他们老板大概是要搞强制性全民测序，说得好听叫做“推广”。陈杨一直和自家老爹不对付，据说是因为老爹有钱还有背景年纪轻轻混上了院长，反观陈杨，在核心实验室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项目还一直是教授，陈杨难免看尹峡不顺眼，尹峡当然也不会对陈杨有什么好脸色，连带着陈风也躺着中枪。就因为陈风刚好也姓陈，尹峡损陈杨的时候总要捎带着说一句“干儿子”，顺便把自己女儿可能的恋情萌芽扼杀在温床之中。
这两人没救了。
好在尹楚江对陈风并没有爱得多深，实在要说的话，也就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的感情，她倒是知道陈风玩笑归玩笑，心里其实跟她也差不多，现在陈风有了崔延，他们也就还是朋友。
这个时代的社会决策也太快了点，童工村刚披露不到三天，就反映到科研立项上来了。同样促成此事的还有病毒事件，人们不再满足于一个不精确、非强制性的测序，而是要人手一份……人们呼唤着一个阳光下的、没有死角的社会。
终于熬完了发布会，几个与会人员跑到隔壁把门一关开起了闭门会议。会场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全息投影脑模型，他的主人名叫王清河。
被研究一天能抵掉牢里两天，就算王清河不答应，他父母也得帮他答应。这种幕后操作一旦明白其中的关窍，就会知道尹峡是多么有能量的一个人。
“……这次的病毒攻击的是递质生产和再摄取相关序列。病人的脑部递质水平紊乱，尤其是前额叶区域，所以病人产生了精神病样症状和人格障碍。以下内容为机密，请不要传播。以往的逆转录病毒转进DNA的序列都有头和尾巴，这次的根本没有，要不是陈教授他们的实验室，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几位刚知道内情的人面面相觑。“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治疗病症没问题，甚至也能想办法把改过的序列再改回来。但是这病毒开了个坏头，大脑和人类基因组一直是一个禁区，我们再往前走，不知道会走到哪里。”
“纳米机器人应用地也算顺利。”会议室中心的图像变成了七组图表，上面记录着七个实验对象脑部的指标，包括脑波、脑压、感染情况等等。
实验对象。
那里面有一个尹楚江喜欢的男生，但是他现在只是一组数据和图像。他正在被实时监控着，比如现在，她知道他正保持着清醒、睁眼，也许还在和别人说话；血糖升高，大概刚吃过午饭不久。
“这也许是我们保卫大脑纯洁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尹峡作总结，无形拔高了一下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信这病毒是王清河做出来的。”说话的是王清河的前导师，本来他也是有嫌疑或者责任的，可这位也是个不好动的人物，动了他就跟生病了赶走医生差不多。“警方那边有什么结果？”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接触，也没有可疑存储介质或是通讯。”
“我可以说一句吗？”尹楚江忽然开口，让众人有些意外。
尹峡点点头，鼓励她发言。
“其实我们也许被王清河带偏了方向，王清河不一定说了真话，他拿到的可能不是信息，而是病毒本身。”
“这也是个思路。不过我不认为地球上有谁比我更厉害。”那位主任也是一个心气高的人，“该病毒的指向性是以往的地球上不曾出现过的，能凭空编出一个来的这样的病毒，我不行，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人能行。”
“奇就奇在那病毒确实是编的。”陈杨说。
那位主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否认，事实上病毒是人造的这个观点就是他提出来的，他不承认的也就其中一段匪夷所思的序列，弄清它的功能就这么麻烦，更不要说造出它。会场内的气氛稍微有点尴尬。“姚主任，不是说您的实验室不行。王清河的病程是最长的，如果感染时间比我们想得还要长，搞不好他还会从嫌疑人转变为第一个受害者。”尹楚江说，“我有一种预感，幕后黑手没准是冲着咱们学校来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动机，可我们的学校里这么多重点实验室、超一流专家，也许是对方的一块好靶子。”
与会的警方人员听到这，不由眼前一亮，有了点新想法。“这次的受害者之一，我记得是陈教授实验室的？”说着他调出一份资料，“他与王清河文化节之前两个月内并没有什么交集，王清河的指控也不可采信，不过他可是第一个提出来‘病毒’一说的，要知道之前可没什么病毒像这次这样。”
尹楚江没想到话题居然被引到了这个方向。她出声抗辩之前，已经有人先开了口。
“你是说我的学生有嫌疑？”陈杨坐不住了，“同样的病毒确实没有出现过，可类似特征的病毒历史上也记录过不少。陈风他只是学术敏感，这也有错？”
“这太敏感了，陈教授。”
本来这种交流会也不一定要讨论出什么结果。会议散场的时候，尹楚江注意到尹峡把那位警官拉到了一边说了几句话，没有刻意躲开尹楚江，所以她听到了几句。
“……我们这边现成的设备，只是警方不许可不能录音，如果定为内部嫌疑人的话……”
“那可谢谢院长了，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刚刚照顾到陈教授的感情没有明说。”
陈风居然找到了弟弟，他弟弟原本的注册名是“雪”，现在改成了“陈雪”，说是随他姓。陈风晚上办了个庆祝会，地点在校外某豪华酒店。
崔延看到这消息时吓了一跳，陈风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明明之前请自己吃饭都是在学校食堂。随即他又想起尹楚江跟他说过的陈风自己掏钱做项目的事才明白过来，陈风以后大概用不着穷下去了，因为少了一个花大钱的项目。
只是多少有些不爽啊，这件事占据了陈风很大一部分时间与生命，在陈风心里，他弟弟一定比自己重要多了吧。崔延心说难道自己在吃醋？不不，在这场关系中他一直是掌握支配权的一方，他才不会吃醋。
崔延来到酒店时还很早，他看到陈风和他弟早早来了，正在点菜。餐桌上投影着各种珍馐美馔，陈风坐在桌子旁，一手抱着陈雪，一手切换菜单。
“喜欢吃这个吗？这个是糖醋排骨，甜甜酸酸的。”
“都没吃过呀，哥哥只要点自己喜欢的就好。”陈雪看着投影移不开眼。
“那就每种肉都来一盘好了，嗯，没吃过的菜也一样来一盘。”陈风出手阔绰，高档酒店里这些肉全都不是合成的。“哟，崔延来了。”陈风抬头跟崔延打了声招呼，又低头哄弟弟去了。
陈雪长得有点像陈风，按理说是爱屋及乌，可是崔延越看越觉得他不顺眼。吃软饭脚踏两条船的凤凰男，一百年前的人一定会用这些词把陈风挂在聊天室的大门楼子上的。“哟，陈风在呢。”崔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眼睛一直没离开陈雪。
“这就是崔延哥哥吗？崔延哥哥你好。”
哥哥哥哥叫这么甜作甚。崔延勉强应了一声就坐到一边，带上VR眼镜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这是个虚拟现实奇幻游戏，透过眼镜看，眼前是中世纪的古堡圆桌旁，一位衣着高贵的王子正抱着个小孩。
崔延动了动手指头，把那个小孩设定成了一个吸血鬼。王子抱着吸血鬼，想想还是别扭，崔延正要再换个形象，忽然发现吸血鬼挣脱了王子的怀抱，走过来拿下崔延的眼镜，好奇地放在自己眼前。
“呀！崔延哥哥的衣服变了！花花绿绿的好夸张哦！”
崔延的脸腾地红了，什么花花绿绿的，这是一阶龙骑士套装，他拼杀了好多个日夜才凑齐的……崔延本不想把他的宝贝给陈雪玩，看到陈风“一脸慈祥”的样子又不好扫了他的兴。看来陈风还得再加一条放纵熊孩子的罪名。
陈雪又拿着眼镜对着陈风，“诶，哥哥你……好漂亮啊，好像团子兽耶！”
崔延喷了。能把团子兽和漂亮联系起来的也只有这小鬼了，他设定的陈风可是王子，虽然是团子兽配色。
陈风马上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噗，崔延你还真是对那场剧念念不忘，我还以为你被我吓出心理阴影来了呢。”陈风今天终于跟崔延正式对话了，这是个好兆头。
崔延挪了下椅子滑到陈风身边，双手环住了陈风的腰。“风之王子总是这样容易被得手，所以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护好你呀。”
陈风被他肉麻地一激灵，赶紧伸手糊他一脸。陈雪戴着眼镜，站在一旁默默围观王子与骑士打打闹闹，又默默皱起了眉头。这个讨厌的骑士或许没有察觉，王子的项上的诅咒好像又危险了几分。
无奈邪恶的魔法师躲在暗处，要拯救王子，也只能依靠这个讨厌的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