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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怕

白衣的青年大步流星，一抹白色在夜色中迅速闪进院子里。他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之意，明亮如星辰的双眸中带着血丝。却因为这些天的繁忙导致的清瘦而更显五官立体。

虽然在灵堂忙到半夜，他心里还是记挂那个和他定下婚约的小姑娘。相识也一年有余，况且又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太了解她会在意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难过什么，痛苦什么。于是便更加心疼她。虽然这么晚来到她的住处显然有点不合礼节，但好在展家毕竟是个武林家族，并非那么拘于小节，和展家夫妇说明意图的时候，他们二人显然对此也很是担忧，便很是欣慰地应允了。

轻手轻脚地踏进屋子，一进卧室，就能看到窝在软榻上，蜷成一团，微微颤抖的小姑娘。又是庆幸，又是心疼。看来他还真是来对了。

他知道，她在压抑地啜泣。

这一幕让江畔一瞬间觉得有一种窒息的疼痛向心脏袭来。

他沉默地思考了许久，最后缓缓地，用一个既能安抚她又不惊扰她的方式，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一双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胸前。

“展颜，在害怕吗？”

“没关系，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在这，在这里，和你一起。”

“所以没关系。”

“把你担心的事情都和我说说吧，好么？”

女孩熟悉那个怀抱，没有半点迟疑，默默地转过身，对他张开怀抱，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胸膛。

“我从来就是那么冲动，不计后果。也是，从前的十七年，也没有什么让我可计的后果。可是这次不一样了不是么？那个人是传说中丞相的独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独子啊，我却揍得他半死。虽然爹娘一直在告诉我，我做的没什么不对，我只不过是用拳头对付了一个应该被惩罚的坏人。可是我知道，他们只是在安慰我，只是为了让我没有负担。我知道……这次我闯大祸了……”

“真的好害怕，我怕我做的一切会害了爹害了娘害了展家的老老少少害了渭元城的人，也怕……会害了你。”

“你一直都没有和我讲你家里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你已经和爹娘说过了，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你们都选择不告诉我，一定是为我好，想要保护我。但是我并不傻啊，再怎么样，我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你的身份一点也不普通。而你那么竭力地要隐藏自己，隐藏自己的身份，万一因为我全都付之一炬怎么办？”

“真的……好害怕。”

“就连去年我们遇到那个刺客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感觉那声音像是带着让人心疼的丝丝颤抖，从他的肋骨，一点点震动着，传递到心脏。

保护她，让她永远都能想一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开心的时候就灿烂大笑，难过的时候就嚎啕大哭。这是他江畔从确定自己心意对自己的誓约。可是，一个又一个劫数却终是一点点逼着他的小姑娘成长。

他的姑娘，似乎从下生之后就并没有尝试过什么叫失去真正的珍贵。即使是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她被自己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所谓的“抛弃”，但到最后，也许是他的出现，也许是白亦然并没有真正的“抛弃”她，所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像是维系了十余年的水面忽然要被一块石头激起浪花，失去平静安宁的水自然会为了今后的不安定而惧怕。

八月夏夜的月光宛若清澈沁凉的溪水，宁和地洒进屋子，不安的姑娘红肿了带着红肿的双眼，睡在能让她安心的白衣青年臂弯里。

月光朦胧，打在正亲吻她额头的他侧脸上，明暗分明，让他本就不似凡人的脸庞更加立体。心爱的姑娘在怀，谪仙般的男子平静的表情下内心却无法平息。从与母亲离开那里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思考是否应该重新回到那里，是否应该不再逃避责任，是否应该食言于母亲不再过过平凡的生活。

自打姐姐投井自尽后，昨晚是晋简第第一次一夜无梦。

清晨的鸟叫格外悦耳动听，揉了揉眼睛，终于是抻了抻胳膊坐了起来。不过刚想下床，小男孩就呆立在原地，定定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软榻，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是瞬间红透了脸。

天光尚早，八月份的烈阳显然也还没有完全起床，只是稍稍在天空里打了个照面，和和气气地散发明媚却并不灼人的光和热度。

温柔的光亮照进窗子，披散在软榻上的一对璧人身上。

白衣的男子将红衣少女紧紧搂在怀里，相拥而眠。

两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