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中的小鬼（三）（1 / 1）
因为早就是陈年旧事，关老师权当是个笑话讲出来，大家也一阵大笑，顾峰更是拍着大腿嚷嚷：“我就知道是他，还在那跟我装。”
只有还站在柱子后的周悦已经表情迟滞，双拳紧握。她刚刚才再次证实三年来自己跟那个集体是多么格格不入，现在又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原来就是当年那个打小报告的“小人”。
正在这时薛子韬一路小跑过来，看到周悦出现在这附近很是诧异，周悦满眼通红愤恨的瞪了他一眼就跑开，薛子韬根本来不及叫她，他还以为周悦在耍什么小脾气，想自己回头再去哄她就好，关老师那边因为大家说的热闹没人注意到周悦的出现和离开，薛子韬很快加入到大家聊天中来，其他人想着刚才关老师揭出的糗事，看着他挤眉弄眼的，薛子韬则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要上课的时候，大家跟关老师道别就往各自的班级走去，薛子韬跑上几步特意追上曾文菁：
“你告诉周悦今天关老师要来一中听课的事啦？”
“没有啊。”
曾文菁莫名其妙的，他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就不跟周悦提了，免得添堵，怎么这会又跑来问她。
“我刚才看见周悦了，就在那根柱子后面。”
薛子韬疑惑的嘀咕着。
一向机灵的曾文菁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过来的时候。”
曾文菁暗叫不妙，很哀伤的看着薛子韬：“这次你麻烦大了！”
曾文菁早就猜到当年告密的人就是薛子韬，可从来没有去求证过，周悦是她最好的朋友，薛子韬也是她好兄弟呀，他们两如果撕破了脸她的处境也有些难堪，不如糊涂一点。
听曾文菁说完刚才的情形，薛子韬的心也沉下去一大截，当年这件事做的确实不磊落，夹杂着太多的私心。他对展青城的存在始终有所忌惮，倘若展青城也在一中，任他再怎么温柔攻势，周悦也未必会答应。薛子韬知道展青城一直是周悦心底那一抹清泉，虽然时间和距离让这抹清泉只得栖息在那一隅之地，但倘若让周悦知道薛子韬就是当年那个亲手斩断这清泉源头的人，薛子韬担心他使尽浑身解数为周悦的那颗心编织的层层情网会变得风雨飘摇。
再次下课匆匆跑到周悦班级门口，周悦瞥眼看是他后，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和同桌讨论刚才课上的一组化学方程式。
薛子韬知道周悦的脾气，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生气的时候那完全就是只炸毛的刺猬，眼下只好先避避风头，等到放学再说。
离放学铃声还有十分钟时，薛子韬借故肚子疼先溜出了本班教室，早早候在了周悦班门口，周悦班上是准时下课，最先走出来的有几个男生看到巴巴的守在门口的薛子韬，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追的够紧的嘛！”
周悦走到教室门口一看薛子韬站在那里，愣神之后迅速做出反应：从薛子韬身边嗖的一下闪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向楼梯口走去，薛子韬只好紧紧跟在后面，正是放学的时候而且还在校园里面，他也不敢去拉着周悦。
好容易来到外面的马路上，周悦脚下速度依然飞快，薛子韬咬咬牙顾不上大街上拉拉扯扯的难堪，跟上两步伸手拉着周悦的胳膊：“周悦，你听我说嘛。”
这本是缓兵之计，他料想周悦肯定会甩开他的手，他们在反复拉扯几次说不定也就有了转机，谁知他一拉之下，周悦竟停了下来，半侧着身子，一脸的高傲，像是看穿了他的那点诡计，声音倒是十分挑衅：“好，我听着，你说啊？”
薛子韬嘴巴半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拉着周悦胳膊的手也僵在那里越来越无力，任薛子韬再能言善辩，这件事也实在是辩无可辩，明摆着他为一己私心生生拆开了当时情窦初开的两人，后来又趁着周悦刚刚上高中对周围的一切还不熟悉，才得以摘下了树梢的那只丁香。
周悦看他无话可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说，薛子韬，你真卑鄙！”
说完甩头就走，她跟曾文菁说好了在下一个路口那里汇合，看着周悦脸色不好曾文菁也不再多问，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行，曾文菁余光看到周悦紧咬着嘴唇，拼命在忍住眼中的晶莹，可她此时的情绪似乎太过激烈，那剔透的珠子眼看就要落下，曾文菁假装被路边一家小店的叫卖吸引，侧头望过去，也就在那个间隙，周悦飞快的用手背抹去了眼泪。
骄傲如周悦是不会为男孩子掉眼泪的，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永远是这样。
薛子韬第二天一大早照旧等在周悦家小区门口，周悦也照旧像对待空气一样对待他，薛子韬在一旁说什么周悦完全熟视无睹，专心致志的走自己的路，有那么一会薛子韬甚至发现周悦甚至已经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因为她嘴唇刚才居然诡异的勾了一下，这显然不符合他们眼前的局面。
薛子韬心中的无助感就像这天清晨的水雾，浓的化不开，就算跟周悦正式谈男女朋友将近一年，他似乎还是看不透一点周悦的心思，她那个人一眼看上去单纯，第二眼看上去聪明，再看上去的时候就发现深的看不清了。她有时挺热情，但似乎无法亲近，她好像会为你开心，但似乎其实又没那么在乎你，所以到了今天薛子韬也弄不清自己在她心里有多重，是不是无足轻重到连曾经那样一个虽然自私但情有可原的小错误都无法原谅的地步。
接连几天周悦都像是从来不认识薛子韬这个人一样，薛子韬道歉，说好话，托别人说好话，各种招使了个遍但周悦就是无动于衷。连曾文菁都私下里劝过周悦：“闹的差不多行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
其他人的劝说周悦完全置之不理，可曾文菁这么说，周悦认真的看了她几秒，黯然垂眸说：“文菁，你知道我。。。。。。算了，总之我需要想想。”
对于周悦来讲，薛子韬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介乎于朋友，哥哥，情人之间，周悦的心中有一把奇奇怪怪的尺子是专为他而定制的。这把尺子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尺就是：无论他们身处于何种关系，薛子韬都会真诚对待她，是她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都可以去相信的一个人。可突然知道的“告密”事件让她心中这块漂亮的水晶哐当落地，其实早该知道世界上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人既可以跟他分享心事，又能当做坚实的依靠，还要让他为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幸福甘当铺路石。周悦是个看似成熟睿智的姑娘，可心中却总是存续着这些小姑娘般的幻念，很长很长时间以来，她都以为薛子韬就是那样一个人，她似乎从没为他心跳加速手足无措过，可他是那个即使在最黑的夜里也放心把手塞给他任由他带路的人。
与其说这些日子周悦在生薛子韬的气，不如说她有些事情自己想不明白：她对薛子韬到底是爱还是感动？如果两者都有的话，那爱的比例又占到了多少？如果这爱浅显到都无法忍受他曾经因为“太爱”而做的一件甚至都算不上错的事，那他们还该不该继续？
那天她涌动的情绪不仅吓到了薛子韬，更是吓到了自己，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要流，可她却弄不清是为何而流。
薛子韬也意识到一味的道歉起不到什么作用，他觉得也许是该让各自都想一想，自己过去的那些奋不顾身是不是始终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于是不再执着每天等在周悦的家的小区门口。有的时候两个人还是能在路上遇到，也很有默契的前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放学的时候几个人还会一起，只是他们不会再并肩紧挨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直接交流，等到了最后一个路口，两人又各自保持一段距离前后分开，只是周悦习惯于快速跨出几步，而薛子韬习惯于放慢几步跟在后面。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天上学的路上，两人又正好遇上，一前一后的向学校走去，谁知天气说变就变，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两人几乎同时停下来从书包里翻雨伞。
“糟糕。”周悦心里暗叫一声，早上出门雨伞就放在玄关上要装的，出门时都拿在手上了偏偏又回卧室取了本答应带给同学的小说，结果就把伞落在了床上。
薛子韬已经撑开了伞，周悦只好硬着头皮加快步子往学校赶，薛子韬惊讶于周悦翻腾了半天书包然后居然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冒雨前行，犹豫一下之后就跑上几步，把雨伞撑在他们之间说了句：“撑着点吧，离学校还有一截呢。”
薛子韬倒还真没想借此机会与她修好，只不过看着眼见着她就这么淋雨，实在不忍心。周悦惊讶之余并没有拒绝，稍微向他靠了靠，好让不大的雨伞能够照顾两个人。
在同一柄伞下略显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就这样如果陌路人般的不言不语气氛实在诡异。
“你最近学习忙吗？”
先开口说话的居然是周悦，这应该是近一个月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还好，你呢？”
“嗯，也还好。”
十来分钟的路程两人像这样无关痛痒的话统共说了也不超过五句。
有了这一天早上的铺垫，再见面时就不会像之前一个月那么僵，一群人聊天时，感兴趣的地方偶尔也会接一句对方的话，偶然遇到时也不再刻意躲避，虽然话还是不多，可横在他们之间的坚冰似在慢慢融化。
其他几个人看出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有心让两人和好，也都装作毫不知情，好让他们双方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慢慢修复关系。
困扰他们各自的问题其实并没有个答案，可他们是初中同学，现在高中又是同校，各自的好朋友都是一个圈子，彼此的生活根本就纵横交错着无法剥离，看不清对方，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只是在这一伙人的一次次笑闹中逐渐恢复了正常邦交。
在有一次周悦着急忙慌的要过马路时，薛子韬看到有辆自行车过来伸手拉住了她，这一拉便再没有放开，终于到了最后，还是他先伸出了手，而她，也没有舍得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