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白马王子(1 / 1)
等到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敲开路慧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小慧见到我的模样大吃一惊,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她讲了。小慧听后,义愤填膺,拍桌敲凳,发誓下次遇到耳钉男一干众人,一定要拳打脚踢,扒皮抽筋,边说边手舞足蹈,信誓旦旦,一直逗得我发笑。
“咦,雨婷,你笑了,这就对了嘛!咱不跟那个耳钉男一般见识,错在他们,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咱得开开心心……”。
“谢谢你,小慧,有你的安慰,心里好受多了。我现在特鄙视他们,你说,我哪点得罪他们了,在我家住了两晚,我把他们当上帝捧,好酒好菜的招待,唯恐不周。说我欺负弱小,那是我假装打大虎,让他们误会了,这个我认了。说我是恶霸女,欺行霸市,我做生意,向来公平公正,收费合理,不占别人半点便宜,现在倒好,搞得我好像欠他们千儿八百似的……。千儿八百?嗯……等等,让我想想……。”
我抓起电话给花妞拨过去:“花妞,今天早上客人的帐是怎么结的?”
电话那头传来花妞的声音:“我看你急着赶路,没来及给你说┉”,电话那头吞吞吐吐:“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你说吧,到底收了多少钱?”
“修车费收了560元……。”
“还有呢?”
“住宿费每晚每间120元……。”
我脑袋懵了:“你当咱开的是豪华宾馆啊,咱村子不是统一定好的价钱吗,价格牌就立在咱村口,每晚每间60元钱,修车费70元就足够了。”
住宿费每晚每间60元,两个晚上三间共是360元,多收了一倍是720元,修车费70元,多收了8倍是560元,两项相抵一共多收了850元钱。天哪,我真的欠了他们八百块钱。
“花妞,咱们这是小本生意,靠得都是回头客,你这样猛宰他们,下次谁还敢来啊!”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还不是顺着你意思……。”花妞显得很委屈,声调也高了起来。
“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交待你多收他们钱了?”我质问道。
“你不是说什么均贫富……社会才和谐嘛!我可是从社会和谐稳定的大局出发才这样收费的……。看他们的衣着打扮,都是金主儿,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再说了,谁叫他们要把我的名字跟狗比……。”
“你可害惨我了,收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我扼腕。
“姐,老板……作为一名忠实的员工,看透了老板的心思,帮她做了她心里想做的事儿,还要被训斥、受委屈,我容易嘛我……。”她一发嗲,我就心软,放下电话,真是哭笑不得。
“雨婷,”路慧喊我,手里掂了一条裙子:“我给你找了一条裙子,一会儿吃完饭洗完澡,赶紧换上。你饿坏了吧,不会真的没有吃早饭吧,我先给你热饭去。”
我接过裙子,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帆哥呢?”
“医院临时通知有急诊,等你等到十二点半,没来及吃饭就被喊走了。”
“哦,”我心里一阵失落:“饿着肚子怎么工作,一会儿我给他送饭去。”
吃饭,洗澡,换衣服,收拾停当之后,我惦着路慧准备好的饭盒往东谭医院赶去。
去医院的路,不知走了多少回。站在医院大厅,看着身旁来来回回穿梭的医生护士,这个场景很熟悉:爸爸因车祸入院,妈妈因病重入院,雨奇因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入院,我十四岁以来的四年间,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熟悉的场景中度过的。
上了三楼,熟门熟路,很快就摸到了外科诊室。科室的护士大姐不时跟我打招呼:“咦,雨婷来了?”“嗯,小丽姐你好。”
“雨婷,又来送饭了,给徐医生带的什么好吃的?”
“香喷喷的牛柳盖浇饭,小娟姐,要不要尝尝?”
“雨婷,听说你高考了,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跟我们当同行?”
“同行估计当不成了,我报的是管理。”
“徐医生还在手术室里,你先坐他办公室等会儿吧。”
“好的,谢谢你啊,护士长。”
我把饭盒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出门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远远的看见走廊的那头徐一帆迈步向我走来,不由咧嘴笑了。
认识徐一帆是在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办理好妈妈住院的手续,就匆匆忙忙往家赶,雨奇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正在做饭时,听见雨奇喊腿疼,雨奇说其实腿已经疼两天了,见我忙,一直忍着,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跟我说。我赶紧搀着雨奇往医院去,走到楼梯口,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我俩滚下楼梯,半天爬起来抱着雨奇摸头看腿,虽然头没破,腿没折,但雨奇腿上的磕碰摩擦伤已经开始渗血。我试图拉他起来,雨奇虽然年龄小,但个头高,身体健壮,我身单力薄,拉了几次,竟然没有扶起他。见雨奇腿疼难忍,想起母亲病重垂危,连带着家庭的遭遇,命运的作弄,不由得悲从心生,和雨奇在楼梯拐角处抱头痛哭。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过来,他蹲下查看,拿出绷带包扎伤口,然后背起雨奇就往医院跑,刚跑了两步,见我没动静,背着雨奇又折回来,把手伸向呆坐在地上的我:“来,我拉你起来,咱们去医院。”我泪眼朦胧的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在我面前,阳光透过楼梯间窗户斜射下来,洒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圈亮晕,熠熠发光,宛如天使,缓缓伸出手。我不由自主的把手递过去,随着他站了起来。
徐一帆就住在我们隔壁楼上,是东谭医院的外科主治医师,他十六岁考入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硕士毕业之后,因成绩优异,被著名的东谭医院直接点名录取。
在他的帮助下,妈妈由一所街道社区医院转到了东谭医院,雨奇也顺利的接受了腿部手术。妈妈去世后,作为雨奇的主治医师,他开始主动担负起照顾我们姐弟俩的义务,确切的说,这里面更多的带着怜悯和同情。
每个女孩都是自己的公主,每个公主的心中都住着一个白马王子。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不经意间,徐一帆的身影已经深深的驻扎在我的心里,英俊、朴实、稳重、善良,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因为白马王子有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林珮如我见过两次,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长发披肩,文静清秀,是一个很时尚漂亮的现代都市女孩。毕业后不久就去了美国留学,留学之前到家里来找过徐一帆几次,要求他一起去美国,不知什么原因,徐一帆留了下来。
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和女朋友一起去留学,徐一帆笑笑对我说:“双亲在,不远游。”徐一帆的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是家中独子,这个理由似乎很有道理。
不过,有次我在楼梯口碰到一对中年夫妻正和徐一帆谈话:“我们已经安排好珮如的生活了,她后天就去美国,L集团董事长的二公子会在那里接机,你也知道,我们就珮如这一个独生女,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年轻人,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更好的归宿……。”语气很委婉,态度很明朗,显然,这对夫妻选女婿时,在才华和财富之间,选择了后者。
门第的悬殊遮蔽了眼睛,掩盖了满腹才学。望着徐一帆的日渐憔悴和沉默,我比他更痛,这种痛我懂,正如我懂我父亲的痛。
“雨婷。”一帆的喊声打破了我的沉思,我赶紧收回了思绪,把饭盒递给他。他接过饭盒,习惯性地放在桌子上,坐下来便吃。
“不是说十点半到吗,怎么这么晚?”他边吃边问。
“对不起啊,害的你们等半天,让你到现在才吃饭。本来跟你们约好的,应该如约到的,只是今天的客人退房晚……,”我迟疑了一下,没继续说,我可不想让我的囧事儿给他知道。
“哦,没事就好,对了,估分估得怎么样,成绩下来了吗,西南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边吃边问。
我和路慧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都是徐一帆在给我们补习,高考志愿也是征求了他的意见。路慧报的是外语,我报的是管理。这些专业不是头脑发热随便报的,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反复探讨之后的结果。高考前的某一天晚上,在徐一帆给我们补习完功课之后,就开始慎重地涉及这个问题了。之所以会那么慎重,是因为我们输不起,我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未来只能靠自己。
当时,报什么专业是我和路慧举棋不定的事儿,就向一帆咨询。一帆说,人生在世,知道什么最难做到吗,就是工作上做自己最擅长做的事,空闲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将来,如果你们能发自内心地喜欢自己的工作,将是多么的幸运。
路慧的英语成绩很好,应该把这个特长发挥下去,一帆帮她分析,而且她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当老师。“当个小学英语老师挺好的,最不济也可以自己单干,开个英语培训班什么的”。路慧经常这样说。不错,外语是一种技术活,一技在手,吃穿不愁。
而我想守住我的民宿店,从学校到家,再到民宿店,我喜欢这样的路线、这样的状态,简单、宁静、温馨。没有比管理这个专业更适合我了,在和一帆商讨的时候,我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和分析,而且我查了一下,里面涉及的课程还包括旅游管理、酒店管理,这个专业和我很对路。“我很欣慰,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徐一帆听了我的分析后对我说:“不像我,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之后好一阵沉默。我不太明白他说的“错”是指什么,但又似乎隐隐觉得应该是感情方面,如果一开始就明白一些事儿,在感情上就不会走弯路了。但有些事儿开始的时候,能有几个人先知先觉,大多都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雨婷,雨婷!……”一帆的喊声把我抛锚的思想拉回轨道,他已经吃完饭,手伸着正把饭盒递给我。见我正望着他愣神,他不好意思挠挠头,笑着说:“吃完饭就叫你收拾,习惯啦。”
“这种习惯我喜欢。”我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一帆问。
“哦,没什么,随便说说。”我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