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闺中细柳清风涤,谁解待嫁惶惶意(1 / 1)
元祐六年六月十六,梁帝下诏,册立东宫,举行太子加冕礼。诏书一下,举国上下的百姓皆是欢腾。此前,百姓们只知太子名为萧景宣,却皆不知道皇帝的这位庶子究竟有什么过人的德行从而被立为太子。而后,太子和誉王党争多年,誉王刻意在读书人心中塑造一副贤王形象,唯独一些置身于夺嫡风云的大臣知道,夺嫡需要的是财势,誉王这些年靠着旗下党羽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然而,百姓对于誉王却依然是一片茫然,他们并不能察觉朝中的腐败之气流弊之气皆由誉王夺嫡想法而产生的。只是,往年每次的赈灾,无论是太子还是誉王,他们的行为在百姓中心中皆是恶劣至极。故而,只有历经过灾害的百姓对他们皆是有着怨怒之意的。而萧景琰却不一样,百姓可以不了解朝堂风势,却将边关军情当与自己性命忧戚相关之事,所以这位军功赫赫的大将军王前些年一直镇守戌边,屡立战功。在百姓心目中却是威望极高。
六月三十。内廷司发诏,原靖王妃已逝,正位虚悬。特选立中书令柳澄的孙女柳萦心为太子妃。大婚日定为七月二十九。
柳府上下,一片欢欣。柳澄自也欣慰,柳青锋也算一脸的微安若素。唯柳萦心自己,则一直眉目沉静,不置一语。柳絮儿当她是害羞所致,领过恩旨,回房调笑道:“奴婢柳絮儿见过太子妃殿下。”
柳萦心笑骂她:“不许再说混话。”虽是笑着,眉目间却是一股淡淡怅然情绪萦绕。
柳絮儿又嘟着嘴道:“小姐,你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受了那位太子爷的影响,一副冷面冷语的硬心肠模样。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这些天却是连个笑容都没有了。”
柳絮儿说者无心,柳萦心脸上的表情却僵在那里。听罢柳絮儿的话语,不禁心头微凉,原本莹白如玉的脸色也是更见透明。
是夜,柳母亲自过来探望女儿,交代着一些习礼规程。母亲道:“太子多年身于军中,军中治军必是严苛之人才能镇得住。太子终是有着武人脾性,若以后对你也是一脸威仪之态,你切莫过于放在心上。”柳萦心看着母亲,心里更觉酸楚,暗想着宫门深似海之类的话,又想起父亲和母亲一直琴瑟和鸣,互敬互重,时而也言笑晏晏,款款情深。而父母的这些情形,自己和太子会有吗?母亲虽也是显赫出身,但却应允父亲纳妾。而父亲却一直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不像叔父,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萧景琰终究将来会是三宫六院,虽说从小的教养让她学会不能去呷酸拈醋,但日后的境遇却让她不由得不略感彷徨。临走,又从嬷嬷手中拿出一本《女则》道:“这些时日,你莫再管其他琐事,闲暇之时多翻阅翻阅这个。”
临嫁的心情一直萦绕挥散不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几分期待几分不安。
一日,静贵妃传旨,让她前往宫中。第一次进芷萝宫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心情领略体会芷萝宫的素雅,今天才有情致欣赏。芷萝宫里,静妃遣了众宫女,独和她两人谈心。静妃轻抚着她柔软光洁的手背,轻声道:“婚期已定,你整日在府中备嫁,想必心中惶恐。我今天叫你进宫来,是想宽慰宽慰你,你切莫拘谨。”
柳萦心抱之以莞尔一笑,道:“多谢娘娘关爱。”
静妃又道:“景琰常在沙场,有些武人脾气,外间传言,多半也是说他不是性情温平之人。你一定也听说了吧?你放心,景琰品行良正,将来绝不会呵责于你。”
柳萦心听罢,心内压抑多日的淡淡愁绪在瞬间幻化成一股烟尘迅捷地释放而出,静贵妃竟如此了然于心。确实,印象中那个面厉色刚的男子总是不苟一笑,以至于她心中总有一股淡淡的惧意。从前并不曾觉得,只是如今已经被定为了良配才使得她不由不多想此中之事,毕竟那将会是和自己相携一生的人。
不时,有宫女来禀:“娘娘,陛下从养居殿起驾,去了昭仁殿。”
静妃笑着道:“贤妃卧病,陛下也该去看望才是,我正好得了这个空,可以好好陪陪我未来的儿媳妇呢。”
静妃此话之深意,凭着柳萦心的心思之巧自是了然。帝王终非常人,恩宠于谁全凭自己心思,由不得任何人生出妒意。心思婉转间,面上露出了终日未曾展露的霁色。
静妃深眸又望了望她,道:“景琰从前有过一个正妃,想必你也知道。”
柳萦心轻盈地点了点头道:“知道。”
静妃道:“景琰二十多岁的时候,陛下才想起给他赐婚,当时的正妃虽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名门闺秀,但景琰对她也是呵护有加。只是,景琰常年在外,回京之日寥寥无几。正妃一人郁郁成疾,两年不到的时间便离世了。景琰为此也郁寂了很久。陛下终归也是景琰的父亲,见他如此,便又命人选了两位朝中品级低卑的官家小姐做侧妃相伴于他。好在,这两个侧妃在景琰身边多年,虽不是什么资质冠绝之女,却也温柔无求。景琰也是一向善待她们。我跟你说这些,别无他意,只望他日你们姐妹间能和谐相处。”
柳萦心道:“娘娘放心,那两位姐姐在殿下身边多年,日后我定当敬重她们。”
“嗯。”静妃望着她,见她一脸诚挚,心道:虽说如今的柳萦心和当年的靖王妃都看如柔柳,可当日的靖王妃是真正的柔弱,好在,如今这个柳萦心却柔而不弱。
当下,又命人拿了百合汤道:“这个是百合汤,熬好了冰镇着,最是解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