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冬日(1 / 1)
一时间所有事情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每一条路都能看见前方的一点光亮,但是那光亮又模模糊糊的,所有的线索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突破任何一个对他们现在的进展都大有裨益,偏偏看似很明显的一条线只不过是烟雾,稍有一阵风就会被吹断,像是踩在了泥潭中一样全身都是黏黏糊糊的无力感。
淇奥倒是越发的悠闲,每天执子饮茶,清风白露。主阁最上面的一部分被打通做成了一个藏书室,里面全是花友收集的各种书,应有尽有。大至治国军事小至花鸟酒茶,文可琴棋书画、武有刀剑枪扇,都变成了淇奥药浴之外打发时间的良物。傲祁见淇奥这么闲散就知道他心中肯定有着落,所幸也不着急,每天陪着淇奥倒也变成了一个闲人,两人间也愈发融合亲密了。
有一天淇奥突然和傲祁说,这是他们俩相遇以后日子第一次过得这么安宁,两人就开始从白焰山庄回忆把一路上的事点点滴滴数过来,发现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最后淇奥叹了口气:“怕是从玄阳绝地阁出去就不会再有这么舒服的日子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傲祁的脸色,见傲祁面无表情就伸手掐了掐傲祁的脸,然后笑着靠到傲祁胸前没过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傲祁扶着淇奥的肩,手透过衣服精确的找到了牙印的位置,他摩挲了一下,眼里变得暗沉了许多,脸色依旧如常。
还好淇奥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午城和子夜报告玄阳绝地阁和暗卫整合的情况。
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小村镇上转转,有一次还刚好碰上了赶集,到处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好不热闹。不过晚上准备回去路过一个小酒楼的时候,花友被一个酒鬼当做女人调戏了一把,至于后面那个酒鬼被神秘人抓到一个地牢里,在一个很眼熟的美人的命令下被挑断经脉砍去手足剃光头发,最后在天将亮的时候被扔在大街上引起小村镇上的恐惶,换了淇奥一句“蛇蝎美人”评价的事情,也就不细说了。
冬至将近,天气也渐渐寒冷了。还好玄阳绝地阁处处设置了火炉和暖气,再将“天上雪”全部拉下来,在房间里呆着不至于会冻手冻脚。
尽管如此淇奥还是穿得比一般人多一点,在外面裹着银狐披风,雪白的领边把淇奥衬得像是提前出现在玄阳绝地阁里的雪人。到了室内大家都穿着马甲背心,就淇奥还是要穿着薄薄的夹袄,不过行动上就比外面方便多了。
这一日傲祁从登云梯里走出来,就看见淇奥半斜着身子撑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傲祁两步走过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又拉着淇奥到桌子边坐下,伸手试了试淇奥怀里暖炉的温度,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你那么急匆匆的叫我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淇奥兴致有些高昂,笑得像个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偶的小孩子:“终于确定联系上戈乌,他已经在半路上,”说了一半,他顿了顿,脸上又浮现出微微惋惜的样子,“但据暗使所看到的,戈乌他如今,只剩下一条左臂了,发生的原因还没有查到。”
听到淇奥后面这句话傲祁也愣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和淇奥一样变回了轻松的表情。毕竟是等待有一段时日了,终于有一片天拨开了重重迷雾,能看见阳光洒下来。就像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一样,一旦和戈乌有了联系花友这一方面也要开始各种布置和安排。傲祁向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折回来皱着眉吩咐:“今天外面比前两日还要冷,不要开窗。”
淇奥正视着傲祁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答应下来,一直看傲祁走向登云梯听到登云梯的门合上的声音,这才展开手,掌心里是刚刚的那一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娟秀而又陌生:“清已入浊。”
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线,淇奥抱着暖炉走到火边,手一扬,纸条飘飘荡荡被火舌舔舐化作灰烬。
在玄阳绝地阁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傲祁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踏进玄阳绝地阁的光景,满眼紫色的小花和依旧还带着些微温度的阳光,一转眼已经到了围着火炉的日子。
这个已经将近五十年没有下过雪的小村镇,在今年入冬没多久就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大,在地上和房顶只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紫色的小花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被严寒影响,依然盛开着,丝毫没有凋败的迹象,因此主阁前的花海也就出现了就变得一片淡紫一片银装素裹这样少见的美景。
玄阳绝地阁那些凿空通向地面取光的小洞,平时都用削薄几近透明的石片堵上,既不影响采光又可以防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让玄阳绝地阁好一阵忙乎,忙着检查石片是否能承受雪量,忙着给石片加固,忙着把花海里的小道给扫出来。
花友一身素白站在平座上,看着纷纷扬扬从洞顶飘落下来的小雪花,在光下像是柔白的绒毛,上下飞舞着占据了洞穴的每个角落。他从清晨站过了大半个上午,远远看去像是一尊冰雪雕成的塑像,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类似嗤笑的气声:“这点东西也算得上雪。”说完脊背挺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的傲祁和淇奥正穿过长长的隧道去和戈乌会面。
会面的地点定在淇奥他们当时住的小旅舍,从玄阳绝地阁的隧道出来是首饰铺,然后他们再走到客栈,看起来就像是外出游玩后回到房间的样子。
雪花还没来得及覆盖上一次被踏出的脚印,小路有些泥泞不堪。淇奥把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阻挡着袭来的阵阵寒风,尽管如此他的手还是冰冷的,双手交叉相握不但没有暖和一些,反而还让他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冷颤。
正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身体虽然比在寻骨风处好了些,但还是较最开始弱了,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都被暖热的物体抓住,淇奥愣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是傲祁的手。
傲祁双手都伸进淇奥的斗篷里,抓着淇奥的手又揉又捏的,等淇奥的手终于稍微沾染上他的温度,傲祁那比天空还要暗沉的脸色才好看一点:“衣服是不是穿少了?”
淇奥和傲祁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较近,又有斗篷挡着,外人看不见斗篷下的动作。
两只冰冷的手被傲祁抓在掌心,热量源源不断的从手上一直漫延到全身,驱散了周边的寒气,听到傲祁这么问,淇奥熟练的挂上安抚的微笑:“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不能多穿,是冷是热我自己也有把握。”
傲祁又捏了捏淇奥的手,确定淇奥的手已经完全暖和过来才放开,一边帮淇奥拢好斗篷一边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等回来的时候买一个手炉吧。”
旅社里已经烧起旺旺的火盆,看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把寒冷提前带到了这个小村镇。客栈里空气有着木头燃烧后淡淡的清甜的香味,比起外面的时不时刮过的北风和不大却一直持续的落雪,旅舍里要暖和许多。
旅舍大堂的角落坐着一个人,尽管他的位置很偏僻,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两眼。
之所以会吸引人们目光,是因为那个人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阴冷危险信号,那是沁浸在人头与血液里多年才会形成的。
然而当人们仔细打量那个人时都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是不起眼的灰黑色,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完全束上去,遮住了他原本十分英俊的一张脸,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晃来晃去,一根细长状的物体用麻布包着靠在桌边,他面前放着热茶热汤,而他正在用左手有些不适应的舀起食物,看起来像是一个可怜的流浪汉。
外面的雪还是纷纷洋洋的飘着,眼看着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客栈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边人刚起身准备离去,门口又站了一群新来的客人,忙得店小二脚不沾地,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生意兴隆自己能多拿些月钱,于是脸上笑得愈发的开心。
刚送走一批客人,大门口来了两人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一个人披着画了竹报平安的深蓝斗篷,另一个是绣了联珠纹的一身水绿色,为了抵挡寒风他们低着头带着兜帽,这个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面貌。
那个深蓝斗篷的人先帮另一个把斗篷脱下来搭在自己臂膀上,等对方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才把斗篷递回,又让对方帮自己解开斗篷的扣。直到两人放下帽子脱掉了斗篷,大家才看见那是两张一模一样、十分标致的脸,再仔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方发现两人的衣袍颜色虽然朴素,衣服上隐隐的光华就说明了布料的华贵,腰间一龙一凤的两块玉佩也是水润透泽。
这个小村镇上少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
上一回淇奥和傲祁只在旅社里呆着,跑腿的事都是宁子云去做的多,因此镇上的人也还没见过他们。
店小二倒是对他们出众的相貌一直有印象,尽管已是时隔多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看见他们还有些惊讶,然后十分热忱的把他们招呼进店内:“两位客官,里面请!这段时间可没见着两位,上哪儿忙去了?”
店小二弯着腰躬着身,后面一句是站在他们面前凑过去说的,所以声音不是很响亮。
淇奥和傲祁先是环视了一周大堂,而后淇奥便温和的笑着地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那天去周围转了转,不小心走到附近的树林里去了,今天早上才从里面出来找地方换了身衣服。那片林子长得真茂盛。”
这话着实吓着店小二了,他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倒吸了一口气:“客官去亡命林里去了?哎哟客官真是福大命大,从那里面还能活着出来。”话是这么说的,身体依旧有些害怕的离得远了些。
淇奥只当做没看见,说了句“你去招呼别人吧,我们有朋友在这”就打发店被吓到的小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