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二十三章 大病（1 / 1）

瑞王府

轩辕羿觞大病了一个多月，前日才刚刚好转。

这一个月里，他浑浑噩噩间看到许多东西。梦里的，现实的，他分不清，也辨不明。他看到曾经的那个梦境，卫敬遥一脸天真地说着自己会从狗洞溜出去，他又看到他满眼憧憬地说着“我每天都在向老天爷祈求，只要他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这一回我一定不会再回来，我要自由自在的活一次，自由自在的，再也不回来了。”然后他就会从梦里醒来，在那一遍又一遍的“再也不回来”中走出了梦境。

可还是梦境，走不完的梦境，大红的喜服，冲天的烈焰，他似乎又置身于那场大火之中，卫敬遥就在不远处，他在往里走，越走越远，向着院落的深处，自己在身后喊，拼命地喊，可是卫敬遥就是不回头！他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轩辕羿觞拼命地追，感觉火把自己烧着了，浑身热的厉害，疼得快要死过去，可他还是往前跑，他想抓住他，可是不知为什么，前面好像有堵透明的墙挡着，他怎么都过不去。墙这边的火烧着自己，把自己烧着了，要烧化了，墙那边的火吞没了卫敬遥，他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海里，决绝地，没有回头，没有留恋，就那么走进去，然后再也不见。

接着便是一具烧焦的尸体被摆在院落里，他们逼他看。皇兄、朝臣、李清韵、卫清风，还有王府里所有的人，他们都逼着他，他们不停地在他耳边说，

“你看！就是他！这就是他！”

“这是卫敬遥，这就是你的卫敬遥！你快看！”

“卫敬遥变成一具尸体了，他被烧焦了，你看，你快看啊！”

“他死了，他不要你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轩辕羿觞，你醒一醒！”

“王爷，你别做梦了，他死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他死了。”

“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要你了。”

“卫敬遥死了。”

“他死了。”

不，不！不！

“啊！不！啊……”轩辕羿觞在梦里大声哭喊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害怕，太害怕了。脆弱地，挣扎着，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重复的梦境，一次又一次，把他折磨地痛不欲生……

终于，一个月后，王府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的王爷终于彻底清醒了，不再困于梦境，不再哭喊着痛苦哀嚎，不再高烧不退在生死边缘徘徊。皇上也终于安心了些，自己弟弟这条命总算没有搭进去。那样的高烧和痛苦，连幼年母亲去世他们饱受折磨时都不曾有过，他也是怕了。如若自己弟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掀了卫敬遥的坟。

袁鹤总觉得轩辕羿觞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像是回到了当初卫敬遥逃走后的那段时日的模样。不，又不一样。那时候王爷是阴沉，带着恨意，却还是有着生机的。而现在的王爷，除了阴沉，还有一种无尽的哀伤，有时甚至让人感觉他很绝望，似乎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义,那种痛苦只有在看到小少爷的时候才会减轻些。

落梅居被下了禁令，除了打扫的人以外谁都不能入内。王爷病好后在落梅居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有下人听到王爷在屋中难以压抑的恸哭声。

自那日之后，王爷再也没有走进过落梅居。

卫敬遥这个名字再没有人敢提起，它像是一个禁忌被永远封存在落梅居里。袁鹤不知道王爷是否恨卫敬遥，他是恨的。他倒宁愿卫敬遥只是欺骗了王爷，和他的族人逃跑了，不过是再一次逃走，不会比当初更糟了，起码王爷还可以去找。可如今呢？逃没有逃走，却死得干干净净，连点儿希望都不给人留下，王爷的心算是彻彻底底地死了。却还留下小少爷在这府里，看到他又不免让人想起他的亲爹，这叫王爷如何释怀，何时能释怀啊。哎！孽缘，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