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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在江湖上经商已久,根深蒂固,你不必为他担心。”叶孤城坐在房顶上,拿起陆小凤脚边的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以为你不喝酒。”
“这种天气喝点,能止疼。”
“西门知道么?”
“这种日子他一般会从酒窖里挑一坛好酒陪我喝。”
“那是我的酒啊……”陆小凤哀嚎着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叶孤城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谭琼寺有一棵千年的老树,传说它活了三百年的时候一阵大风把它连根卷起,人们把它的枝干锯掉,又栽了回去,又过了三百年庙中走水,把它烧成了焦炭,来年春天,黑炭剥落,它又慢慢活了过来又过了三百年,寺庙重建,砍了它做大梁,第二年它又发了新芽,到现在那个老顽童还活着,根深蒂固,遮天蔽日。”
“有时间我该去看看……”
“你应当去看看,带花满楼去。”叶孤城说,“花家就是一棵树,区区几只斧头几把烂锯,就想将他赶尽杀绝?真是笑话,花家七童经得起这份考验,怎么你反倒受不住了?”
“凡是他的事,我都受不住。”陆小凤说,“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很多年都不在中原,我去了西域,又往西走了很远,你猜我去了哪儿?”
“洋人的领地?”
“洋人很有意思,他们很多地方都很有意思。”叶孤城说,“知道皇上找我回来干什么吗?”
“主管白云城?”
“岂止是白云城那么简单。”叶孤城说,“我发现一条通商要道,走海运,和洋人交易,能挣大笔的银两,虽然海禁多年,但皇上也向往啊,郑和下西洋,万国来朝,如今他身边有人了,自然更想了。”
“他要透过白云城和洋人通商?”陆小凤皱眉,“不奇怪他让你活过来。”
“有件事你肯定感兴趣。”叶孤城站起来,“从这儿往西走,一直走,一直走,穿过大漠,翻过高山,到那群长得像魔鬼一样的人那儿去,他们那儿有一群人叫医生,可以治天瞎。”
“此话当真?”陆小凤惊讶的抬头看着他。
“不是所有的天瞎都能治,我也不清楚什么能治什么不能治,不过……”叶孤城重新坐下来,“反正你总要消失一阵子,不妨去看看。”
“我知道了。”陆小凤点头,“等事情了了,我带他去看看。”
*
花满楼拎着包袱走进厅堂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他听到上首有轻微的声音,他停了脚步,侧耳仔细听了听:“爹,衣服裁好了,正好来试试。”
花如令看着这个儿子,他的七个儿子里面最小的,也是最让他心疼的,花如令的七个儿子里数他生的俊俏,最懂事,从小不哭不闹,尤其是他立志要学习听声辩位的时候,常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那时候花满楼的娘搂着他,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还要不停的夸我儿真聪明,学什么都快。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花如令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每每看到他拿着根杖子敲敲打打的连走路就觉得心酸,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会让他遭遇这样的事。
长大点花满楼也开始念书,不过他的念法不同,需要有人一遍一遍的念给他听,所以他从小只有经史子集,警世恒言相伴,人人都夸花家七童作为知书达理举止得体,花如令却知道,倘若他看得见,便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藏几本街头话本来看。
花满楼没机会看话本,他不记得字长得什么样,尽管花如令花重金请了先生时时陪着他,他想看什么就念什么给他听,但那肯定不如自己读书来的方便,何况花满楼不爱麻烦别人。
如果他能恃宠而骄或许还好一点,至少花如令心里会平衡很多,可偏偏他从小受了太多先贤的教导,他太懂事了,甚至连撒娇都少有。
花如令张了张嘴,又忍不住迟疑,花满楼乖巧孝顺,平日里就是他口气稍微重一点都要提心吊胆很久,如今……
如今是花如令要找他的茬。
“爹?”花满楼等了很久不见他父亲有动静,担忧的问,“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你这孽障!还不跪下!”花如令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受伤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往自己心窝里刺,血流下来,染红了衣襟,落在他的鞋子上。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爹?”花满楼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的跪了下来,“孩儿不孝,请爹爹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