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 有先生撑场子(1 / 1)
“先生,你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周舟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虽说先生看起来便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若只是出身商贾之家,跟那贡士比起来,地位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更何况她现在也不觉得有多么愤怒或怨恨,反正她家先生喜欢她便好了,那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人如何看她,她又何必在乎。
“怎么办?自然是她做了什么你便也对她做些什么。你莫不是怕我收拾不了她?这你还是放心……”李砚之垂眸看着周舟,又对她道:“先生是个护短的人,若是你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我还忍着,那我的脸得往哪里搁?”
“……那好!”周舟听得她家先生都这般说了,顿时便下定了决心。既然先生都要给她撑腰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没脾气,今天这么一出也真是恼了她了。再者那徐素似乎也是颇为觊觎她家先生,若是能看到她家先生里里外外地护着她,怕是要气得鼻子都歪了……周舟想到这里,不由地觉得分外高兴,甚至还笑出了声,看得李砚之一阵无奈。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并不如何复杂,不过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了的,她只需以“徐素”开头,以她哥哥“徐成青”作尾,依她家先生的聪明才智,自然就能想个八九不离十。
“徐成青?”李砚之的面色略有些古怪,似是低喃了一声:“不过是个贡士……”
“先生,那你打算怎么办?”周舟没听清她家先生的后一句话,只这般问道。
“自然是上那徐家的门去,家规不严,子弟不正,遭人耻笑。”李砚之冷笑一声,开口应道。
“那我们走吧!”周舟闻言颇有些激动,她家先生真的好厉害的样子,她家先生冷笑的样子好帅!
“啧,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去找人家?不被笑话便不错了。”李砚之看了看周舟,颇为嫌弃地开口道。似乎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丫头,只是这觉悟似乎来得晚了些。
周舟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真是有些狼狈,自己先前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这一茬儿事。便赶紧从李砚之身上下来,却发现她家先生身上竟也是沾满了水渍,原本上好的衣料被弄得皱巴巴的。
“现在知道了?”李砚之揶揄了她一句,却遭来狠狠的一拳,连忙按住她的手,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我先去换身衣裳,再给你买件新的,顺便打理打理你这脸。”等他俯身仔细看了看周舟脸上的伤时,还是忍不住又烦躁地“啧”了一声,道:“那叫徐素的定是个丑八怪,不过是看你生得好看这才下得了这般狠手,这副母夜叉的样子,八成嫁不出去了。”
周舟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大概是她从她家先生口中听到的最损的一句话了。
现下已是午时,天上的云早便散了个干净,又露出明朗的天来。太阳依旧是挂着,可因为方才的雨,倒是没有那么闷热了,只是有些暖。
等李砚之换了身衣裳,又因为小厮也回家过假他不得已要亲自出门给周舟买回了衣裙之后,周舟已经在他的房里沐浴完毕了。
周舟穿上了她先生买的裙子,发现竟是分外的合身,便一边用干布擦着发上的水,一边坐在游廊上倚着柱子看她家先生勤勤恳恳地把那桶洗澡水给倒掉。周舟现下浑身清爽,心情自然也是舒畅,觉得若是今后嫁给了先生,先生待她这般好,那小日子简直会过得飘飘欲仙。
李砚之倒完了水,转身便看到周舟正懒洋洋地倚在那儿,那时的阳光正好,少女的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几分伤痕,却依旧明媚动人,嘴角的那抹笑意,轻轻浅浅的能拨乱人心,似乎便是他今后的眷恋之所……李砚之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上前牵了周舟的手,接过她手里的布给她擦拭起头发来。
周舟便也乐得清闲,任她家先生给她打理长发。只是阖着眼昏昏欲睡之际,又猛地想起了她方才在她家先生屋里头看到的那个包袱,显然是先生收拾好准备要走的。
“先生,你还要走吗?”周舟觉着头发已是半干,便将手上的木梳递给她家先生,一边道。
李砚之接过梳子,开始给周舟小心地顺发,闻言后沉凝了片刻,回答:“自然还要回去,家中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周舟这会子自然不会再觉得难过或是其他,毕竟先生都亲口承认喜欢她了,自然是有所安排,便问:“那先生打算怎么办?”
“把家里的事解决了便再回来。”李砚之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稳稳地将周舟的长发从头梳到尾,那修长的手指执着檀木梳子,衬着周舟墨色的长发,带着些慵懒而惬意的姿态,若不是在周舟背后她看不见,这会子怕是要看得花了眼。
周舟的头发本就好,几乎不需要怎么梳便分外地妥帖,可李砚之却似乎是闲着没事干一般,依旧那么一下一下地给她梳着。
“那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周舟放下了心,又问道。
李砚之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梳子放下,摸了摸周舟的长发,似乎是觉得干的差不多了,便取过一旁的发簪,垂眸给周舟绾发,一边答道:“中元节前……定会回来。”
周舟自然是不疑有他,心满意足地点头。
李砚之看着这姑娘的傻样,不免更是软了心肠,沉吟了半晌之后又道:“周舟……你给先生一点时间,先生定会想个法子出来的,先生……不会负你。”
“我信先生啊,先生对我最好了。”周舟想也不想便回道,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大逆不道,便加上了句:“我娘也对我最好。”
李砚之不由地微微一笑,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簪子固定住,正觉得心平气和岁月安好之时,却听得周舟悠悠来了句:“我果然还是招人喜欢,把先生这么好的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原先还以为让先生喜欢上我要个一年半载的,现在竟然只用了十天半月,真是……”
李砚之无言,只是心下觉得颇为好笑,不由伸手弹了弹周舟的脑门儿,对她道:“现在可以去找人算账了了,你方才的那些话还是少说,也不知道是在自我陶醉些什么……”顿了顿,才挑了眉开口道:“若是说起来,明明是你心术不正在先。”
“我不管,我骄傲,我自豪!”周舟翘了嘴角笑得得意,转而拉住她家先生好看的手跟着她家先生喜气洋洋地找场子去了。
等她家先生站在徐家颇为气派的门前冲着门外的小厮开口说话的时候,神情已然不再是那副春水明媚的样子,只是绷着个脸看了怪吓人,“找徐成青。”
这样的暑天本就没什么人上门拜访,那小厮便是昏昏欲睡的,这会子被叫醒自然是满心的烦躁,可见着李砚之面貌生得好穿着也不俗,登时便换了个神色,正打算将他引进门去,却又看到一边站着的周舟。周舟他自然是识得的,青庐街里出了名的孤,面前这人既然是同周舟一道来得,想必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便颇为不耐地问道:“若是通报该如何称呼?”
“京城李砚之。”李砚之依旧没什么表情,纵是看出了那小厮一前一后的态度,也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只是这般开口。
那小厮听了李砚之的话,不免生了几分疑惑,若是京城来的贵人,怎么跟这孤女一道前来,只是脚下也不敢慢了,小碎步跑着进门去通报。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听得里头传来了些许声响,只见了个青衫之人急匆匆地赶来。那人看样子年近而立,眉眼端正,竟颇有些儒雅之气。只是一站在李砚之身边,顿时便只落了个相貌平平的下场,年纪大些不说,连身高都矮上不少。
“这……竟真是李兄!”徐成青一见到来人,方才的满腹疑惑更是未有未烟消云散,反倒越发浓重,他可从未想过像李砚之这般的人物,能登上他家的门来拜访,又见着他的神色,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了,只得微俯着身道:“这小厮眼拙,不知是李兄前来,快快请进……”
李砚之睨了他一眼,莫名地带了些威胁之意,转而牵着周舟的手往里走去,竟也不做寒暄,无礼得很。
徐成青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周舟,觉得颇为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却只敢只是把疑问装在肚子里,不敢说些什么。方才那李砚之的一个眼神,显然是他得罪了人家。只是……人家这般地位,他哪有路子去得罪?
等将李砚之和周舟都请上了座奉上了茶之后,这徐成青见李砚之还是不开口说话,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这才硬着头皮对着他寒暄起来:“想不到那次在京城一见,李兄竟还记着我。”
“我们在京城见过?”李砚之啜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反问,这一问倒不是他成心想给徐成青难堪,而是他确实不记得。今日报出自己的名号,也是念着既然这人是个贡士,大抵也会听说过他。
“那日会试揭榜之时,我曾有幸见李兄一面,本邀李兄赏脸同大伙儿一道用晚膳的,只是那日李兄临时有事要忙,所以没能前去。”徐成青闻言也是愣了愣,颇有些尴尬,却只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么。”李砚之依旧是那副口气,凉凉地应了声。
周舟这才明白过来她家先生这摆着张臭脸的是故意要给人家难堪,想到这平日里常被徐素挂在嘴上的人物在她先生面前竟低眉顺眼地毫不敢有一句怨言,不由地乐开了花。可周舟此刻虽然得意,却还没有忘形,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家先生边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遮住自己的嘴偷偷地笑。
李砚之微微偏头看她,对她的神情实在了解不过,只光看她眸里流转的颜色就知道她这是在偷笑,怕她坏了气氛,便用眼神提醒周舟要沉着些气,见周舟心神领会后才老神在在地转过头去看那徐成青,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嘴脸。
“是啊,想当年李兄一举拿下会元之名,也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那徐成青自然也听出了李砚之话里的刺,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只是语气之中难免泛出些妒意,转而问道:“听闻李兄今年四月参加了殿试,不知结果如何?”
周舟这会子可算是被这徐成青的话听愣了,她自然是见识过她家先生的才学,也见着了这徐成青恭敬的态度,觉得不论怎样她家先生总归是要比这徐成青的排名高上一些,却不知道这一高便高了这么多,直接便是第一。
李砚之听了这徐成青的话,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半是好笑半是嘲弄,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决定不开口。让这小丫头知道自己是个会元便差不多了,若是再讲了不止是个会元,那怕是要吓坏她,到时候不免会把他看得太高,同他生分了。
徐成青看着李砚之的神色,这才似乎是扳回了一城,微微一笑道:“我看依李兄的才学,怕是在殿试之中的名次也不低吧?”这句话一出口,便带着浓浓的酸味儿,意思便是想逼着李砚之说出他的排名来了。
周舟这回又不免愣了,若是在殿试的排名也不低,那不是能做上大官了么,怎么现下还到青庐这地儿来?
李砚之看了徐成青一眼,眼底的眸色浮沉不定,竟是让他有些背脊发凉,半晌后开口:“既然徐兄想知道,为何两月前发榜的时候不去亲自看看呢?”转而低低地一笑,似乎是满不在乎地开口道:“李某资质平平才疏学浅的,也不过是圣上垂青,才给李某封了个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