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新来的医生(1 / 1)
韦翰先生破产的新闻并非谣传,他一直都是喜好享乐的人,在梅丽顿确实欠了许多商人的钱,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何况韦翰先生这样业务种类繁多的人。
如果把这些债放着一个一个拖延着慢慢还,他倒是未必还不上,但一下子要债的人都聚集到他营房门口了,这就像是银行出现挤兑,任你财大气粗短时间内也未必堵得上这个窟窿。
这时候还不上钱还有个好去处,如若债主们去告,债务人就要去债务监狱住上些日子,日子长短根据债务多寡而定。所以韦翰先生最近十分焦头烂额,为了不去债务监狱游览一番,他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如何说服债权人宽限他一段时日,以及如何游说银行和高利贷者能再多借他一些钱来应付眼前的窟窿上。
因此他倒暂时没有精力再来打扰班纳特家的几位小姐,即使伊丽莎白回来后,他也只是跟随几位同僚一起来做过一次客。
伊丽莎白对他这样的无耻小人实在无法心平气和,但她总算还是保持了风度,就像玛丽跟简所说的那样,要是在人前揭穿他的假象,她们缺乏实据,要是把达西先生说的那些话拿出来讲倒是能让人取信,但那样免不了要牵连达西小姐,所以她们对韦翰先生只能敬而远之了。
韦翰先生自然感受到伊丽莎白对他的态度大变,他自己倒是猜测是否关于自己要破产的谣言传到了伊丽莎白的耳中,最近梅丽顿的小姐们对他都普遍不如从前那样亲热爱慕了。但他到底做贼心虚,联想到吉蒂告诉他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在伦敦遇到达西小姐,而伊丽莎白在亨斯福德做客的时候也遇到了达西先生,于是不由的出言试探。
伊丽莎白不耐烦跟他打机锋,只是冷淡的告诉他在罗新斯庄园做客的时候偶遇了菲茨威廉上校,只这一句话就叫韦翰先生面色大变,他在心里不断的猜疑伊丽莎白是否知道了他当初的卑劣作风,又觉得菲茨威廉上校应该不会把达西小姐差点跟他私奔的事到处乱说,可他极有自知之明的相信,一旦伊丽莎白跟菲茨威廉上校提起过他,后者绝不会说他半句好话。
伊丽莎白原来有多么喜欢这个先生,现在就有多么厌恶他,甚至加上她对自己当初那样头脑不清的责备,这种厌恶就更加的翻番的往上堆积。她一想到自己曾经被这样的浪荡纨绔的花花公子追逐,就厌烦不已。看到这位先生被她几句话就吓得疑神疑鬼,不由的冷笑了几声,从此把他彻底丢开。她固然讨厌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过于自负和偏见的反省,所以,当她彻底的明悟事实之后,就干净利落的了却了与韦翰先生的一番纠葛与烦恼。
伊丽莎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现在尽管基于种种原因不能对身边的邻居和朋友们揭穿韦翰先生的真面目,但现在既然韦翰先生的名声已经被破产和赖账搞的差不多声名狼藉了,她就干脆把他丢开手,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却说这一天,小镇上的老医生琼斯医生带着一个年轻人登门拜访,这位医生为梅丽顿的人民尽心尽力的服务了将近二十年,可算德高望重,尽管他的社会地位并不算太高,但也算一位正正经经的绅士,而且深得小镇人民的喜爱。今天他带来的这位年轻人名叫威廉克鲁斯先生,这位先生刚刚从伦敦的圣巴塞罗缪医院结束实习,从今天开始要在梅丽顿正式执业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都大吃一惊,班纳特太太连忙询问琼斯医生:“天哪,你难道要退休了吗?照我说你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呢,况且这个年轻人真的信得过吗?他的医术怎么样呢?”
班纳特太太的这话实在过于直白,首先她的两个小女儿就表示了反对意见。尤其的吉蒂,她责怪的看着妈妈说:“妈妈,克鲁苏先生可是在圣巴塞洛缪医院实习的,那里可是伦敦最古老最好的医院了,而且克鲁斯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为人正直,是个好人。”
呀?班纳特夫妇都看向了克鲁斯先生,倒把这个年轻人看得脸色发红,班纳特太太这才想起来似乎在伦敦是见过这位先生的,可是她对他的印象真是少的可怜。
简提醒妈妈说:“在弗莱夫人的晚宴上你就见过克鲁斯先生,他义务帮助穷人看诊,还到监狱里去找看过那里的囚犯和小孩子。”
哦!班纳特太太恍然大悟,,盖因弗莱夫人举办的这种活动大部分要往外掏钱,因此她一向不喜欢参加,对在这种活动里认识的人印象也就自然不大好,不过克鲁斯先生风度翩翩,倒是赢得了她极大的好感。
班纳特先生对克鲁斯先生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并为刚刚妻子的失礼诚恳的道歉。
克鲁斯先生立刻表现的诚惶诚恐,他其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这对他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
琼斯医生带着克鲁斯先生挨家挨户拜访这里有名望的人家,希望大家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多照顾这位新来的医生。
所有人都对此惊奇不已,大家都以为琼斯医生要提前退休呢,结果琼斯医生说:“我年纪渐大,的确很多时候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况且,皇家医学院邀请我去做交流,最好能留在那里讲学。”
说到这里,这位老先生用谦虚的口吻极力掩饰的骄傲说:“我的多篇论文被皇家医学院采纳,他们认为我对外科医学非常有研究,这些年来外科医学一直不被在重视,前些年甚至要那些剃头匠来兼职外科医生,我认为这是对医学的偏见和阻碍。
所以自从我发明了骨折石膏固定法后,就致力于外科医学的发展,现在在我和一些同事及朋友的推动下,外科医学受到了重视。
但是我还不能松懈,我要去伦敦全力推动此事,因此我怕以后会顾及不到梅丽顿的居民,我要对这里的人负责。因此找到我在伦敦的医学界的朋友请他推荐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克鲁斯先生就是那位被推荐的人选,他不但有医术高明而且富有责任心,是位不可多得的医生。”
大家听到这番话,都对琼斯医生所取得的成就表达了祝贺和鼓励,梅丽顿的居民甚至在公共舞厅举办了舞会为琼斯医生践行。
舞会上的主角固然是这位中年绅士,他将要带着梅丽顿居民的深切祝福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伦敦的战场,在那里展开他职业生涯的第二春。但新来的医生克鲁斯先生却也得到了不输于琼斯医生的人气,人们聚集到他身边说长道短,尤其是以菲利普姨妈为首的一众中老年妇女们,她们比那些年轻小姐们更加直率坦白,一晚上下来就把克鲁斯医生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到清清楚楚了。
菲利普姨妈、卢卡斯夫人和班纳特太太在舞厅的角落里围成了一个金三角,她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杯茶,可谁都没工夫停下来去喝上一口。
菲利普太太连连责备姐妹的失职,本来梅丽顿最了解克鲁斯医生的人除了老琼斯医生就是班纳特家的女人们了,但班纳特太太竟然对这位在伦敦结识的朋友一无所知。就连小姐们,也仅仅知道他的姓名和职业,这对于家有待嫁女儿的家庭来说,班纳特太太实在太过敷衍了,更何况梅丽顿有这么多未出阁的小姐们呢?
不过还好,梅丽顿的女人们战斗力总是十分彪悍的。
菲利普姨妈对班纳特太太说:“克鲁斯先生的家世实在贫寒,他的父亲是个普通的银行职员,他的妈妈倒是个技术高超的裁缝,两个人千辛万苦的把孩子们拉扯大实在不容易,要知道他们家里有五个孩子呢!”
卢卡斯太太怜惜的说:“幸好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下面总算没有弟弟妹妹需要他照料了,不过最小的孩子也十分可怜,他从小到大肯定总是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
“他先生的境况也并不太富裕,”菲利普姨妈总算记得要喝点水润一润她的嗓子,接着说:“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布莱克家的房子,连家具都是租的。”
班纳特太太如今眼光很高,倒是并不把这种穷医生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梅丽顿一干妇人中居于榜首,名列前茅,因为她的两个女儿找到了十分出众的未婚夫,而且嫁妆都十分丰厚。放眼梅丽顿众女,她女儿们的嫁妆说不上数一数二,也算绝对在三在四,何况是五个女儿都这样呢?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她表现的竟十分矜持,她固然大肆宣扬了孩子们的嫁妆和财富,但自认表达的十分“委婉”,而且自动将孩子们的婚姻提高了许多档次,把目光放在了伦敦,她打算今年冬季仍然带着女儿们去伦敦,在那里把剩下的三个女儿嫁给上流社会的阔佬们。
因此面对大家对克鲁斯医生的追捧,她站在了制高点上指点江山:“克鲁斯医生的家世确实十分浅薄,不过他倒是十分正直,我的女儿们在伦敦参加了许多慈善活动,她们就是在那里认识他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克鲁斯先生的人品已经超越了他的身世所带来的局限。说到慈善活动,天哪,你们大概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场面,许多身份高贵的人竟然肯为那些街头的乞丐费心费力!所以说出身高贵的人大概天生都有一颗高贵的慈悲心。简经常参加这种活动,她还总是带着妹妹们……”
玛丽在她们身边灌了一耳朵的八卦,看到她们嘴里的克鲁斯医生正站在舞池边上跟吉蒂和莉迪亚说话,就走了过去,跟着位医生打招呼。
克鲁斯医生正在谈论琼斯医生:“琼斯医生是一位非常值得我尊敬的医生,你知道,吉蒂小姐,外科医学从来低内科医学一头,如果哪位医生精通此道,恐怕就要被其他的医生嘲笑他是个剃头匠。但琼斯医生的勇气令人敬佩,我听过几次他在伦敦的演讲,非常激励人心,他说医生的职责就是要解除病人身体的痛苦,不论这种痛苦来源于哪个部位,如果我们因为怕人嘲笑就要因此却步,这就违背了我们入行时候的誓言……”
莉迪亚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问:“你们入行的时候还要发誓吗?像新郎新娘结婚的时候一样?”
克鲁斯医生脸色发红的说:“是的,虽然形式不一样,但是我们都一样恪守自己的誓言,我们要向希波克拉底宣誓,希波克拉底誓言在其他行业也被应用,我相信您的姨夫菲利普先生在入行的时候也宣过这样的誓言。”
“哦,菲利普姨夫也向医学之神发誓吗?那太奇怪了?”吉蒂插嘴说。
“哦,我想并不一样,他们只是把这个誓言当作行业道德标准而已,我是说,我是说,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这种标准虽然不一样,但从道德上来说又是一样的……”年轻的医生已经开始手足无措了,此时才能看得出来他跟琼斯医生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十分拙于言辞。
不过他这样笨笨拙拙的样子似乎让莉迪亚跟吉蒂十分新奇,她们围着他嘻嘻笑笑的,更加喜爱捉弄他了。
此时玛丽走来正好为医生解围,克鲁斯医生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擅长跟这种小姐们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