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宫(1 / 1)
第一章出宫
时节已到清明,刚刚转暖又变轻寒的时分,微冷的雨到傍晚方才消停。
一夜雨后,放晴的天空,阳光明媚,桃花、梨花、玉兰花竞相开放,这春天的到来,既给人以新的生命,也给人以新的希望。
初升的太阳也照得大宁皇宫中,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初春的树叶本就清翠欲滴,更有柳丝随风轻轻飘扬,晨雾下,回廊曲折环绕处,少女如云,更透着一片赏心悦目。
正是这个春日,大宁的皇宫中,又将有一批年长的宫女被放出去婚配。
十年前大宁国乱,人口凋零,显宗皇帝登基后宫中规定,宫女满二十二岁,可放出宫自行婚配,也可官配成婚。
皇后的长乐宫今年也要放出一批宫人,十九岁的冬云,在核对完身份后,这次也在放出的名单中。
谢恩回来,坐在自己的房间,冬云打量着妆奁镜中的自己,她原名叫林文艺,十九岁的年龄,面凝鹅脂,眉如墨画,一双杏眼眼角上挑,虽然满身尽是秀气,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媚细腻,比前两年更加美貌。
今日,她被皇后下旨,赐给皇上的外甥锦安公,明晚她便与堂姐和另一个宫人,去锦安公家为侍妾。
这个赏赐来的突然,冬云大概也知道皇后的心思,自从半年前,皇上来长乐宫,时不时的找借口召她到眼前,并若有若无的打量她,皇后就不太让她到眼前伺候了。
可前两天,皇后却又私下问过她可愿意伺候皇上,皇后说她不勉强,如果愿意,以后生个孩子,可给她个相应高一点的位份,与她相称姐妹。
冬云在想了一个晚上后,跪到皇后跟前,给皇后答了话,“冬云见着皇上就怕,怕辜负了皇后的厚爱。”
皇后听了她的答复,直着眼看着跪在眼着的她,好一会才让她起来了,吓的冬云出了一身的冷汗。
于是在皇上来的下一个晚上,与她一起在皇后身边侍候的春水被安排伺候了皇上。事后,春水还专门到她跟前表现的一脸含羞。
皇上登基那年,皇后,容妃和一个位份低的宫人均生的女儿,可去年,淑妃却生了儿子,现在容妃又有了身孕,皇后自生了女儿后就再没怀孕,眼看着又有宫妃有孕,皇后这里有些着急,皇上来长乐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只是来坐坐,吃了饭就走。
陈嬷嬷与皇后私下说了好几回,正好让她听到一回,让皇后安排她宫中的侍女服侍皇上,看能不能生个儿子,以防万一。
皇后宫中的大宫女六个,姿气各有千秋,只是近几次皇上总是对她有些打量,一想到会被安排侍候皇上,文艺就心里害怕,宫中历朝都有生了孩子就死的低位宫女子,皇后保不准有什么打算,她还想多活几年。
冬云是罪臣之女,六岁就被收到宫中做宫奴,只记的家中姓林,她原名叫林文艺,其他的都记不得了。后来听与她一起进来当宫奴的家人说,才知道她们家以前也有爵位,官居三品,是在边关打了败仗受处罚收为宫奴的,可现如今家里的人只剩下堂姐和她了。
冬云在镜中仔细打量了一会自己,即使一直刻意低调打扮,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还是如一朵娇花般开始绽放美丽。
皇后不喜欢妖艳的女子,提起那个长的妖艳的容妃和一脸媚态的淑妃就脸色不大好看,平常她宫中的女子多要求打扮素净,皇后自己也是一副清水芙蓉的样子,所以长乐宫总是透着一股仙气。
可女孩子的美丽却是遮不住的。她本身长的就仙气少,一身的肉紧紧的包着骨头,看着有些肉感,再加上一付媚眼,与长乐宫中的女子不太一样,正是皇后不喜欢的样子,好在她多在厨房待着,少到皇后身边,皇后也没把她换走。
文艺今生最大的奢望也就是出宫后能找个普通人过着百姓的日子就行,不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她没有当宫妃的心,每日里听着看着她们在那里明争暗头,都让她心惊,可即使这样的愿望也很难实现,身份所至,万般不由人。
想想锦安公的样子,冬云犹记的那年宫中大乱,那年她九岁,还在浣衣局干活。正是春雨多的时候,北方的春雨更是透着凉气,春雨打在已经破旧的衣服上,紧紧的贴在身上,冷的林文艺不停地上下牙相磕,身子总是不停的打摆子。堂姐比她大点,一直带着她躲在角落处,生怕一不小心被乱兵砍了。
那几日许多的宫人被杀,每日的生活都是胆战心惊,满眼看到的就是杀戮,听到被烧的惨叫的宫人,更可看到有宫女被□□致死,许久都让她夜不能寐,半夜吓醒。
所幸,现在的皇上和锦安公带人平定了宫乱,那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的皇上和锦安公。
只记的两人相貌有些相象,都是一身的黑衣战甲,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站在一群将士中显的异常特别。
年龄稍大的一位,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深邃的眼眸,斜飞的英挺剑眉,轻抿的薄唇,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是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即使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
年少的另一位,光洁的脸也是有棱有角俊美异常,只是一双剑眉下一对颀长的桃花眼,看着有些多情,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始终漾着令人目眩的笑颜,显的有些放荡不羁,又有些想让人亲近。
这些都是当年第一次见到他们给冬云留下的的印象,再以后的宫中十年,她们很少能见着皇上,直到来皇后处当差才见的多点,可皇上来宫中也很少正眼看她们,大多数都是远远的看着皇上的身影,能近距离的见着,才是这半年的事。
长乐宫中,皇后表面上看是个好相处的,可皇后处理人时也决没有她表面上表现的那么风清云淡,那种狠厉让她们这些在身边的人都老老实实,决不敢有半分背叛。
冬云自小宫女一路做到皇后的身边侍女,靠的就是自己勤快,谨慎,嘴甜,还有就是做的一手好饭食,成了皇后身边专管饭食的宫女。
因为皇后宫中饭食好,皇上这两年有空时也会来长乐宫吃饭,皇后也高兴,更是让她多做些花样来。可没想到半年前皇上的一次召见,情况就不太妙了。
皇上不仅对她的饭食感兴趣,这段时间,似乎对她的人也开始感兴趣了,半月前还单独召见她一次,去皇上自己的宫中问话。回来后,皇后就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吓得她生怕皇后打杀了她,别看皇后平常对她们挺好,可这些年皇后也没少收拾身边的人。
也许看在她没有勾引皇上,也没有想留下来争什么,再加上她这几年对皇后是真心真意,尽心尽力的服侍的,皇后决定放她出宫,还亲自给她找了去处。
皇后说了她身边的人,只要能对她忠心服侍的,都会给个好去处。
冬云想,这次好在不是被赐给七老八十的权臣家做暖被窝的侍妾,也算是好结果了。
宫中的女子说是可自主婚配,可又有几个可以自已选择那,大多已没了家人,还不是随便配人,貌美一些的,送给大臣的人也不少。
冬云坐在那里一时想了这么多,看看天气还早,起身出了房门,明日就要离开,宫中的活计也交了出去,正好去跟宫中要好的姐妹们告个别,顺遍再到王贵人那里看看堂姐林文清,二十二岁的堂姐自从今早知道要去锦安公家就一直乐着。
堂姐房中,同住的侍女都已去干活,只剩堂姐一人,打好的包裹整齐的摆在床上,明日出宫,宫中统一赐下了衣服和首饰,粉红色的衣裳透着几分喜色,几支宫花摆在桌面上,堂姐正一脸喜色的坐在那试戴着,看见她来,站起来,笑着让着她进屋。
冬云进来看了看地方,挨着炕边坐下,斜靠在被子中,拿起一朵宫花,看看与自己的那几支一不一样。
“本想着你是个有大造化的人,没想到却和我做了伴,这样挺好,姐妹在一起还有个照应。”堂姐边试着耳环,边对她说。
“其实不留下也好,你就是个不争的人,咱们家也没人了,留下来哪天得罪谁,连个帮说话的都没有,这从宫女开始做宫妃的能有几个好,能有几个能熬到高位?”
“现在被放出去,又是被皇后赐出去,锦安公家怎么也不会太亏待咱们,等生个儿女,这日子也就能过去了,别想着出去能做正头夫人,难!”
见林文艺不说话,堂姐放下耳环,坐在她身边。
“你是不是喜欢皇上了?”堂姐朝她身边凑了凑,坐下来小声道“那样的人谁不喜欢,可皇后不正是因为这个放你出去的,皇上单独召见你了,说什么了?”
“你胡说什么那”,林文艺推了堂姐一把,“我只是觉得不知所措,以后该怎么生活罢了,从记事起就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听说锦安公家已有几个侍妾了,我们到那里会好过吗?”
“那能一样,我们是宫人赐过去了,应该有些脸面,除了国公夫人,我们也是算是有些身份的了。”堂姐轻轻推了她一把,站起来,走到桌前,拔下头上的花,轻放在桌上。
“哎,想想以前,我们也是小姐出身,现在竟沦落到与人争妾的份了。你小不记事,可我是记的清清楚楚,那时家里人真多,一大家子人!”
堂姐说着又走过来,也如文艺一样斜躺在炕上,沉默着不再说话。
不一会,堂姐又翻身起来,“争就争吧,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不活着还有什么味,这十来年,真是直想着活着了,那里以后毕竟是个家吧,以后说不得还可以出去看看那。”
几句闲聊过后,冬云的心境忽然有些好了,她就是没堂姐豁达,这一刻,对新生活也有些憧憬了。即然决定出宫,就高高兴兴的走吧,那里以后就是家了,多少年没家了。
出宫的日子,殿外,宫女聚集,花花绿绿一片,她们当中,多数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切的渴望从些脱离苦海,走出宫外,另谋生路。可宫外无亲无故的,一旦被遣散,饭碗没有着落,前景茫然,因此心里矛盾,既向往出宫又留恋宫中,一时这群女子,什么样心境的都有。
冬云她们这些算是有着落的,不必前程担忧,得了不少宫女们的羡慕,宫中有几个像她们这样能进到有权有势又有貌的国公家去作侍妾,真是福气。
在嫉妒和祝福中,一众姐妹奔赴各自的前程。黄昏时分,三人出了宫门,乘着马车入了锦安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