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相思(九)(1 / 1)
张九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①]。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②]。
不堪盈手赠[③],还寝梦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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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古人对月,有着深厚的感情,联想非常丰富。望月怀人,常常成为古诗词中的题材,但象张九龄写得如此幽清淡远,深情绵邈,却不多见。诗是通过主人公望月时思潮起伏的描写,来表达诗人对远方之人殷切怀念的情思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二句,出句写景,对句由景入情。诗人用朴实而自然的语言描绘出一幅画面:一轮皓月从东海那边冉冉升起,展现出一派无限广阔壮丽的动人景象。正因明月深奥莫窥,遥远难测,就自然而然地勾起了诗中人的不尽思念。他设想,遥隔天涯的远人.此时可能也在对月相思吧。诗中人不说自己望月思念对方,而是设想对方在望月思念自己。构思奇巧,含蕴有致,生动地反衬出诗寄托的深远。诗着一“生”字,极为生动,这同张若虚“海上明月同潮生”诗句中的“生”字,有着同工异曲之妙。“天涯共此时”句.是从谢庄《月赋》中“隔千里兮共明月”化出的。诗人巧妙地把写景和抒情融合起来。写出彼此共对皓月之境,又蕴含怀远之情。首联擒题,以下诸句便由此生发开去。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二句,是说多情人怨恨着这漫漫的长夜,对月相思而彻夜不得入眠。这是对诗中人由想象而返回现实,由望月而转身就寝的矛盾心情的表述。这里写出多情人由怀远而苦思,由苦思而难眠,由难眠而怨长夜的种种连锁动作过程,也包含着有情人的主观感情色彩。这一声“怨长夜”,包孕着多么深沉的感情!
按律诗的要求,颔联应是工整的对偶,但此诗却采用流水对的格式,这固然说明唐代初期律诗尚无严格的要求,一定程度上仍保存着古诗的风貌,另方面此联采用流水对的形式,跟首联在内容上就显得更为密切,蝉联而下,自然流动,给人一种气韵纯厚之感。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二句,写诗中人因遥思远人,彻夜相思,灭烛之后,尤觉月华光满可爱,于是披衣步出室外,独自对月仰望凝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露水沾湿了衣裳方觉醒过来。这是一个因相思所苦的非痴即呆的形象。这一联貌似写赏月,实则寓写怀远幽思。月的清辉,最易引入相思,诗人神思飞跃,幻想月光能成为所思念之人的化身,身可与之相依为伴。诗人多想让这种幻想成为现实!所以“灭烛”,正是为了追随月光;“披衣”,则是为了同月华多停留些时刻,此中情景,甚有“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之意。诗写出月光的可爱,也写出诗人寄意的深远。这联属对工整,顿挫有致。句中的“怜”和“觉”两个动词用得好,使诗中人对远人思念之情得到充分表达,这是一种因望月而怀人,又因怀人而望月的情景相生写法,它勾勒出一个烛暗月明,更深露重。人单思苦,望月怀远的幽清意境。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二句。写因思念远人而不得相见,故面对月华情不自禁地产生把月赠送远人的想法。晋人陆机拟古诗《明月何皎皎》有“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句,诗中的“不堪盈手赠”即由此化出。随之而来便产生寻梦之想。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痴念。但借此更衬托出诗人思念远人的深挚感情,使诗的怀远更为具体、更有含蕴。诗便在这失望和希望的交集中戛然收住,读之尤觉韵味深长。
诗题《望月怀远》,全诗以“望”、“怀”着眼,把“月”和“远”作为抒情对象。所以诗中处处不离明月,句句不离怀远,把月写得那么柔情,把情写得那么沉着,诗的情意是那么缠绵而不见感伤。语言自然浑成而不露痕迹。这种风格对以后的孟浩然、王维等诗人有着深远的影响。
月上柳梢头。
自豪格带着信离开后,海兰珠辗转反侧,终于决定要得到信。于是逼着小日子和换了装的自己趁着夜色摸索到了豪格的军帐。
帐外几个士兵把守着,小日子颤着音道。
“贝、贝勒爷吩咐我来拿东西。”
士兵见小日子是常人,也不疑有他。
两个人揣着忐忑的心终于故作镇静走了进来。
海兰珠劈头便朝案上一堆的书信翻去,小日子站在门口把风,偶尔看了看海兰珠,总是欲言又止。
“福晋——”
“找到了!”海兰珠惊喜地翻开锦盒中的那封信函,感觉手在抖。
可是翻开后,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她来不及倒抽口气,身后的豪格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直直地瞅着自己。
“小日子!”她情急去唤,却发现自己被出卖了。
“贝勒爷可真是个‘有心人’。”忽然明白什么般,她镇静了下来。“嫌在主帐太惹眼,才下计让我自己傻溜溜地往坑里跳?”
“——你!”豪格青筋凸起,硬是咬牙忍住。“好好好,爷我这辈子对女人的耐心一向不多,倒想试试能忍你多久!”
“这话可真是奇了,贝勒爷是在后营待久了,才这样闲的与我——一个对之从没什么耐性的女人玩捉迷藏?”
“话别说绝了,以后相处可不容易。”
海兰珠不想与之纠缠下去,转身作势要走,却被豪格一把抗起。
“爷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否则,爷就是‘宁为玉碎也不可瓦全’!”
“豪格!”海兰珠的脸色刷的白了。
“你别以为这次可以让我放了你!”
“我是你父汗的!他不会放过你的!”
豪格仿佛没有听到,一把将她丢到榻上,并随之覆上。
他的唇这样热烈,逼得她无处可逃,她用尽全力不留下委屈的泪,拼命地躲避。
“皇太极——皇太极……”她紧紧攥着衣襟,却仍是被豪格撕开!
朦胧的眼前仿佛浮现皇太极的身影,她伸手要去抓,他却越离越远……
“求求你,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可以接近他,不要把我推走!”她的四肢乱挥,想到那个人就要远走,便不觉像个小孩般撒气。
豪格看着她,感觉前一刻的热情迅速结成了冰。刺进了心窝。胸口刺痛后,竟咕咕冒出了从未有过的怜惜。
“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女人——”时而忧伤,时而温婉,时而娇横,时而大哭,就像个孩子,对你笑的时可以让你上天堂,却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抛落地狱!
“别哭,爷会怜惜你——”
海兰珠突然止了哭声,直直看着他。“但是,我不要你。”
豪格的脸色一连数变,最终支起身,从塌下的暗阁那出一份锦盒。
“难道——”她忍住惊呼,眼神已经透出孩童似的惊喜。
“拿去。”豪格逼迫自己不去看她。“这是你想要的。”
就在这时,□□发生!
豪格一把抓住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劈头便朝外喝!
“有刺客!”
另一支箭便又杀来,意识到无人回应必有异变的豪格起身便追之而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豪格身影消失的同时,榻上竟也变得空空荡荡!
一切都发生在一霎那,海兰珠眼睁睁瞅着豪格追出的同时,闪进帐内的黑衣人朝自己脸上撒了一团雾,接着便一切都沉入黑暗。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的沉睡过,梦里很安宁,她仿佛在大海的中央,一切都是静的,她浮浮沉沉,四周都是空当……
突然,一道熟悉的沙哑男声进入了脑海,海兰珠微微皱起眉头。
“让你去豪格的帐中偷大汗的密函,你却顺手拎了个女人回来——还是大汗的女人!你是嫌咱们正红旗最近太顺了不成?”
“硕托贝勒爷,奴才看到皇长子和这个女……福晋在床上欢好着呢。如果不弄晕拿着密函的福晋,事情一定败露!”
“密函——这就是你搞到手的密函!”
“贝勒爷,密函有什么不妥?”
“上面全是蒙文,我去找了军师,你知道他说什么?简直是笑话——”
“是什么?”
“一首汉人的诗。还是情诗!他妈的,大汗和女人调个情,把咱们耍的是团团转!现在豪格发了疯似的全营找人,到了爷我这是大姑娘养孩子——费力不讨好,白忙活一场!”
“那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留着她还有用,爷就不信这么大个正红旗,藏不住一个女人!”
“可是奴才瞅这次皇长子是动了真见儿的了。”
“爷就不信他还能把天捅露了不成!”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忍字头上一把刀,奴才有个法子,主子您定夺下。”
海兰珠听得模糊,知道事态有变,想要睁开眼,却仍旧灌了铅一般似有千斤重。
“这个法子也成——就是不知道前线的十四叔他……”
“主子,您信我一回!这就是老鹰抓免子的事——稳拿!”
……
声音越来越小,海兰珠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一条眼缝,却见有人拿着麻袋正朝自己罩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全无知觉,她再睁开眼,恍如隔世。
身下是套浅白色的旗装,并不繁琐,却很讲究。海兰珠感觉到腹中一阵空当,挣扎要爬起时,全身的骨头仿佛被重新拆了又装。一阵阵的酸软无力以及晕眩。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你还是乖乖躺着,才可以少吃些苦头。”
海兰珠蓦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子正不知何时竟坐在右后方一个很大桧木椅子上,她没瞧他的相貌,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他手中的信函所吸引。
“硕托实在是太鲁莽了,这么多日的马上颠簸,福晋受累了。”
那人突然起身,海兰珠警戒地往后缩了缩。并将他看了个仔细。
他怔了怔。“怎么,福晋不尖叫?”
海兰珠瞪着他。“这里是你的地盘,难道我叫了,就会改变?”
“很好,遇敌不慌,胆色过人——我实在很想这样夸夸你,可是,偏偏你是他的女人。”似有所悟,不禁叹了口气。
“十四爷话中有话。”
多尔衮走到自己的敬放的铠甲前,目光迷离。“我听说你的蒙古名字是‘哈日珠拉’,即‘美丽的玉’。真是个好名字。”突然自我嘲笑般,伸出手弹去铠甲上的灰尘。“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的外表柔顺安静,是他所有女人中,唯一一个如此沉默的。沉默地如此透彻——就像个玉人般透明,女人的心越净越真,越是我们这些征战沙场的男人们所企望的。”
“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是我虚构的敌人,我的兄弟很多,尤其是兄长。但只有他不同,他的心计,他的谋略,他的武功,他的幸运——你知道我因为他失去了多少么?我的母亲,我的汗位,我的童年,以及我的未来——”
“的确老汗王宠爱阿巴亥大妃,可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夺了你的汗位?十四爷是聪明人,这些话,我真真是没想过你敢说出来——”
“呵呵——再狡猾的狼不也逃不过猎人聪明的陷阱?你知道么,他今早冷着脸开军会的样子多么好笑。而这些,我猜恰恰是为了你不见的消息。”
“你!”蓦地听到多尔衮提到皇太极的消息,她心中便慌了起来。“他不一定都是为了我!”
“哦——”多尔衮冷笑,“我看不见得,他竟然给你写情信——真是想不到,我一向铁骨铮铮的‘四哥’,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信是蒙文,估计他连你不懂满文的事情也算了在内,还真是心细如发。”
海兰珠的脸嗖一下红了。“十四爷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
“当然有。”多尔衮冷漠幽魅的侧脸隐在了夜的风动中。“你是第一个,可以让他像个正常男人的女人,这无论对我还是他来说,都是特别的。”
“,也许我在你们男人的眼里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可以任你们左右的玩物,可是当你爱上一个人后,便一定会明白,爱是可以彻底地拯救一个人。贝勒爷一定没有心上人,因为不曾爱过,便决不会明白……”
“明白什么?”多尔衮看着她脸上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不禁眯细了眼。
“有种爱情,的确是可以让人百死而不悔的——”
多尔衮的瞳孔缩了又放,有种震撼无比讶异地顶上心头,难以自禁。
突然手指一颤,薄薄的纸张便归落了地上。
海兰珠怔怔看着,捡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她的眼角有些模糊,这首诗她知道,那是当年她在大妃墓前初遇到他时,他哄着她入睡。对着遥远记忆中的星罗棋布的星空,缓缓吟的。
就像他的马头琴声,那样深入她心。
自那以后,她才知道这首汉人的诗歌中,蕴含着怎样凄美的相思!
“女人,都自以为可以为爱而死——但那不过只是天真的幻想!”
海兰珠静静地瞅着他。
“我不相信有这样的爱情。”
“那么十四爷为什么囚禁我?”
“囚禁?福晋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在这前台大营中,藏一个女人不难,但也不是个简单事。”
“你待如何?”海兰珠不禁皱起眉,这个十四贝勒,明明这样的年轻,却如此的老辣深藏,俊美的外貌下却有双狼般锐利的目光。
只见多尔衮沉默地从海兰珠的手中抽过信函,复坐回桧木椅上,思索般单手磨蹭着半秃的前额。
到底是同父兄弟,海兰珠发现多尔衮这样的思考方式竟然和皇太极一模一样。
多尔衮却突然道,“福晋想必也饿了。”说罢,便叫人传了膳。
海兰珠简直被他的善变弄得蒙了,不过她的性子好,也不急。
一个镶白旗军装的侍卫端上热腾的香酥烤羊肉、红烧牛口白以及剔透诱人的双色皮冻,主食则是杂粮混成的豆面饽饽。吃了很顶饱,毕竟是行军打仗,吃食也不是那么讲究。
“福晋,给您的大碗。”女真人喜欢大碗炖菜,可以保持汤菜长久不凉,吃菜喝汤,并暖身暖心,不易着凉。碗的个数同时也有讲究,最高规格是八大碗,依次是八中碗,六大碗。
海兰珠看着碗里飘着厚厚一层油不由叹息,想着这到底是漠南大草滩,除了牛羊,哪里能有时令鲜蔬?
突然,侍卫的手滑,将热碗扣在了海兰珠的旗装上!滚烫的热汤立刻竟得海兰珠跳起来抖落汤汁!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侍从忙不迭伸手帮忙,海兰珠只觉一个东西被递入了手中,那侍卫的眼很肯定地眨了眨,便在多尔衮的呵斥中退了下去。
“我、我去换身衣服。”海兰珠诺诺道,闪身便进了屏风后。这样雅的装饰会在如此阳刚的军帐的不答调都未令她注意,她一心扑在了侍卫递上的字条上,那纸里包着些白色的粉末,以及一个言简意骸的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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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寒稀若痕~亲。我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