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邻居的开门声。她原来以为很厚的墙原来这么薄,那邻居的门就好像在她耳旁关上
的一样。她看着四周,她一直嚷着显小的房间忽然也变大了,太大了,甚至让她觉得害
怕。
“你甘心嫁给他当一辈子家庭妇女吗?”娄红想起妈妈在她跑出门时说的话,她吃
惊了,妈妈的话一遍又一遍地撞击她,宛如潮水击岸。她的思绪由此放开去,眼前的小
房间变成一个大房间,眼前寒酸的家具变成了华贵的,眼前健美的她变成肥胖的,一个
蹒跚学步的孩子举着双手跑向她,喊她妈妈。她会在这个该死的电脑公司呆一辈子,或
是转到另一个公司,她的三年文秘大专文凭,会把她捆在这个城市,当一辈子秘书或者
资料员。
“难道这是我所希望的生活吗?”娄红有些害怕地问自己。“一个标准的小康生活,
可这生活我不是一直都拥有着吗?尽管是因为借父母的光,我不还是从小到大生活在这
样的生活中吗?!”
她制止自己这样想下去,她嘲笑自己太俗气,想到的都是物质生活。“我怎么了?”
她又问自己,“我怎么忘了,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可她转念一想,“这爱情在这
样的环境下又能活多久啊?离婚,伤害,争吵,误解……”想到这儿,她发现她厌恶这
个环绕着她爱情的环境,因为它不生长任何美好的健康的事物。
娄红挪动一下身体,改变了坐姿。她再一次强调自己拢回散去的思绪。“我为什么
会这样想啊?”她又向自己提问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耿林特定的表情,是娄红问他去找
刘云要对她说什么,他一时语塞时的表情。娄红想起另外一些类似的情境,她不止一次
见过耿林这表情。娄红突然感到心疼,为耿林偶尔出现的这个表情。对娄红来说,这表
情意味着耿林想做好一切,想帮助娄红,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用男人不耐
烦的态度回避这个,所以他们之间的问题大都停留在未被解决的状态,他们通过吵架性
爱解决的不是问题,而是情绪。一次又一次的和好,一次又一次的掩盖了问题。
“我为什么总是跟耿林吵?可我却很少跟爸爸吵,为什么?因为我爱耿林?因为爸
爸不是我的爱人?”娄红的脑海犹如快速翻页的电脑屏幕,不停地翻滚着这些想法,最
后她得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的结论:对她来说,耿林不具备她爸爸所有的作为
男人的能力,她之所以不断跟耿林为每件事吵,就是因为她对耿林失望。这失望从前在
她的潜意识中,现在浮上来……
当一个人能分析自己的感情时,这感情可能有两种命运:在清醒中存在得更久,或
者在更清醒中立刻死亡。
在去找刘云的路上,耿林仿佛是一枚被发射的导弹,充满着愤怒的力量,只有一个
念头,那就是奔向目标爆炸。他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的一切都像没看见一样,他一
遍又一遍设想的都是,他怎样打开门,然后怎样狠狠地把门摔上,在刘云惊恐地望着他
的时候,他怎样指着刘云的鼻子,用她最受不了的语言告诉她,他如何蔑视她,就像蔑
视一只苍蝇一样……
“到了。”司机把车停下。耿林赶紧去掏钱包,这动作又把他带离了导弹发射的轨
迹,回到现实中来。他看一眼窗外,尽管天黑了,他还是发现司机停错了地方。
“错了。”耿林脱口而出。
“什么错了?”司机没好气地说。
“我不到这儿。”耿林说。
“那你到哪儿?”
“我到工业大学后门。”
“这是哪儿?”
“这是工业大学东门。”
“你上车那会儿可说的是到工大后门。”司机说。
“这不可能,我傻啊,我到东门,楞说到后门。”
“你傻不傻是你的事。”司机头也不回地说。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耿林听出了司机的弦外之音。
“我怎么说话是我的事。”
“我今天没心情吵架,到东门。”耿林控制着自己。
“我不拉你。”司机很强硬。
“你有种。”耿林说着开门下车,一边往前走一边把钱重新放回衣袋里。他一边走
一边想,自己不付钱是对付这样无赖司机的最好办法。
耿林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了。出租车还停在原地,好像司机在给耿林一个回头送钱的
机会。可是耿林大踏步地往前走,司机好像失去了耐性,一轰油门,车开到了耿林的近
旁。他下车从后面揪住耿林的衣领,耿林回身,他一拳照脸上打过去,耿林倒在地上,
捂着脸,血马上透过指缝流出来。
“拿着车钱上医院吧,小子。”司机说完开车走了。
第二十七章
娄红离开耿林的住处时,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要他回来后无论多晚都给她打个传呼。
她回到父母家时,发现父母没有吃晚饭,看见她回来后都松了口气。娄红从心里涌起一
股暖流,世界上最亲的感情是父母对孩子的,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乖孩子,不声不响地
坐到父母对面,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眼泪先流了出来。
看见女儿这样,做父亲的受不了了。他再一次拉起女儿的手,故作轻松地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爸爸妈妈都是过来人,能明白你。你放心,我们不会再给你压
力,相信你自己能解决好这个问题。”
“谢谢你,爸爸。”娄红大哭起来。
娄红的母亲坐到女儿身边,把女儿轻轻地搂进怀里,任凭女儿大哭不止。
过了一会儿,娄红不哭了,她觉得心里畅快多了。她离开母亲的怀抱,有些羞涩地
看看她出色的双亲,轻声地说: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她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也不清楚,这话意味着什么,给她一
点儿时间让她跟耿林分手?她不能承认是这样……总之,她除了这句话说不出别的。
“没问题,我们现在跟你是一个战壕的了。”父亲开玩笑说。
“但是目标不同。”娄红母亲补充说,大家跟着都笑了。
“我请你们吃饭吧,算是赔罪。”娄红热烈提议。
“太好了,老伴儿,赶紧想一个贵一点儿的饭店。”父亲说着起身开始换衣服,
“这丫头每月的奖金都是隐瞒着我们的,这次我们得放开肚皮吃。”
娄红舒心地笑了。她很爱这样的家庭气氛,她甚至不能想象,有一天她必须得离开
这里,离开这对可爱的父母,去跟一个或一群陌生人一起生活。在大街上柔和的街灯下,
娄红挽着父母的手臂,幸福地走在他们中间。偶尔有行人侧目他们,因为谁都看得出来,
这父母为中间的女儿骄傲,女儿也为父母骄傲,而这并不是常见的街景。
晚上,娄红没有接到耿林的传呼,她试试跟耿林联系,手机关机了。这些不正常的
现象把她推到了一团雾里,一方面她担心耿林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她也怀疑耿林滞留
在刘云那儿。
她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如果她现在说出去,父母是不会允许的。她想给刘云打
电话,但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于是决定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
第二天,娄红一上班就找到一个借口去了耿林办公室。除了王军以外,其他人都不
在。娄红知道这个人还算跟耿林关系近些,多少也知道一些耿林和娄红的内情,便直接
问他耿林哪儿去了。
“他今天没来,也没打招呼。”
娄红开始真正相信耿林出事了。她回到办公室立刻请假,去耿林住处。她用钥匙开
门的时候,心稍稍放下了,因为门只锁了一道,这说明耿林在家。
娄红进门立刻间到浓烈的酒味。她进里屋,看见耿林侧脸趴在床上睡着。昨天的那
种失望又回到她的心里,取代了她刚才为耿林的担心。她看看昨晚放在床头柜上的纸条,
依旧放在那儿,上面压着小闹钟。她想,耿林进门时已经醉了,根本没看她留的纸条。
她把纸条拿起来团成一团儿放进裤兜儿,然后走到床尾,想叫醒耿林。
娄红吃了一惊,耿林的上唇淤肿着,泛着紫光。他酣睡着的脸现出一副痛苦无助的
样子,眉头微锁,嘴因为肿起的嘴唇微张着。耿林的样子就像一个被过重惩罚的孩子,
重压之下他放弃了所有反抗的愿望。但他不是个孩子,所以他喝醉了,可喝醉的耿林在
娄红的眼里,此时此刻比孩子更像孩子。娄红感到心疼,突然也感到自己无比有力量,
她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立场站到耿林这一边。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便成了刘云。娄红
的心在发抖,她没有叫醒耿林,而是轻声说了一句:
“刘云,你太过分了!”
陈大明到医院时,大华没到。他先去见刘云,为大华的迟到道歉,刘云说没关系,
她随时可以领他们上妇产科去。
大华到了,但却是和一个女朋友一起来的。
“这是我朋友。”大华用拇指指指女朋友对陈大明说。
陈大明看一眼大华的女朋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陈大明稍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