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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结局出人意料,孟庭芳和菁菁打了个平手。双方都在暗地调查,谁,弃暗投明,谁,倒戈相向。
再投票已是必然,双方各自积极部署,各自招兵买马,再折戟沉沙,谁都伤不起。
二选定在周五晚,暑假伊始后的一个月。方燕茹强拉二多多上阵。二多多获得的回报是,方燕茹应允他,13天内不得给他打干扰电话。期限是二多多自己定的,方燕茹心里嘲笑,13天?13点吧!茹果倒是没费力气,轻而易举拿下,说一句一起去转转,就去了,就投了,选票上,候选人栏的对勾都是方燕茹自划,无记名,茹果亮亮相就成。
这两个上套的刚滚蛋,后脚,郝冬青带着全家老小逛胡同来了,因为悠哉游哉的步态太随性了。郝冬青是方燕茹电话里亲自邀来,没想到她这么给力,这么不辞辛苦,抱着孩子,把二郝和宛树艺都捎带上。
“选举规则没说选民年龄范围,我们宛暇也应该有一票。”郝冬青在一家老小投完后,果断又取一张选票要划拉。
“行了,人笑话。”居委会里人头涌动。二郝,抱着孩子的宛树艺,被街坊四邻包围,久别重逢,你喜,我喜,喜气洋洋。
“你先笑一个给我看看,”郝冬青抵住方燕茹,要求。方燕茹摆个POSE算是圆满。郝冬青嘿嘿:“就是,跟我赌什么气,我是好人,好心,再说,结婚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那是磨练,交到你手上是练好的,成气候的,比宛树艺那样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好了,别背地里损人,小宛打嚏喷呢。”
小宛在打嚏喷,但是,此小宛非彼小宛。郝冬青慌慌张张跑开,边跑边指挥宛树艺快取面巾纸给女儿擦口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孟庭芳却没出现,脚伤是托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方燕茹想着想着,胃,隐隐地不舒服……情况持续个多月,方燕茹忍忍就过,没去医院的打算。盛夏的夜晚来得迟,人们的热情烧得久,到收摊儿,还有人迟迟不挪步。方燕茹强撑着,熬到最后,锁门,走人。一路脚步浮浮,像在水上漂,未喝似醉。远远看见茹果朝自己走来,他怎么像充气娃娃,越来越鼓胀,表情急赤巴拉,跟谁较劲儿呢,谁又惹他?记忆从此处忽然切断,方燕茹晕倒在地。
方燕茹醒来时,眼皮沉重,眯眼看世界。世界真拥挤,那么多脑袋像扎成一束的捧花,没有间隙,横亘在面前。一个脑袋从其中突兀地冲过来,方燕茹吓得闭紧眼,又迷糊过去。再醒来,那脑袋又冲过来,是茹果,带着莫名其妙的喜感。之所以说莫名其妙,因为他看上去就是怪。方燕茹翻身,剧痛,手背的输液管被扽扯,血液倒流。
“医院?”方燕茹看四周,对正在重新调整自己滴液速度的茹果报以吃惊。
“别动!”茹果虽是命令,喜形于色掩饰不了。
方燕茹仔细,看了又看输液瓶上的标签,葡萄糖,我输这玩意做什么?茹果沾沾自喜告诉她,她没病。那是当然,从小到大,壮如牛,没有生病住院的纪录。她有喜了。
“你说谁?”
“你。”
“你以为我是圣母吗?”
“我反正不是上帝。”茹果呵呵笑,觉得自己对答如流,话题又引人入胜,很有趣。
方燕茹发现自己的两侧眼皮都在跳,无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项相抵,平平安安,别来无恙,信他的鬼话!
“想吃点啥?”
“吃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10个月,”茹果滋牙,冒坏水:“7个月以后生,给你3个月调养,不能再早了,至少10个月……”
“我累了,不想跟你逗贫,干嘛给我输这个?”
“你需要,”茹果一努嘴,方燕茹视线移向床头柜,一堆单据在那儿躺着:“你还得服叶酸。”
这事看来假不了了,茹果现在是一本正经。那么那些脑袋不是做梦,是来看我的人。
“都知道了?”
“嗯。”
“你还……高兴?”即便昏厥千万次,方燕茹的记忆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缺失,茹果不能再生育的事实,她永生不会忘记。
“为什么不?”
“你是怎么做到的?”
茹果笑岔气,一个猛子蹭到病床上,挨着方燕茹并排躺,大手不停捏鼓方燕茹的腮帮子。方燕茹像水里的鱼,嘴巴一翕一张,吸气,吐气。单人病房,私密的空间,足以接纳茹果的胡闹。
“你没忘你说过的话?”
“想说什么?”茹果不正经的节奏放慢,好好端详自己的妻子。
“我出轨了。”方燕茹没好气。
“嗯,原则上是。”
“你还不生气?”
茹果摇头,作弄歇手。
“我怎么能生上帝的气呢?”对话回到源头,茹果就没上方燕茹的套。
“你就不是上帝。”
“才明白,我一上来就实言相告了。”
“可是,我们一直没有防御措施,怎么那么久才……”方燕茹想想后怕,真正的怕在后面,她必须做掉他(她),茹果是公务员,这是必然的,可他高兴,明显没这意思,后面要怎么做?他是怎么想的?
“天意不可违,生下来。”
“你想我去外边生?”
“随你。”
门外响起车轮声,很轻,在寂静的住院部,很重。护士来换药了。茹果翻身下床。床头柜的单据里抽出一份,是病历本。茹果念念有词,方燕茹要留院查看一周,她必须卧床静养。
听着茹果和小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方燕茹才突然意识到,我怎么就没想想自己,我都什么年龄了,我现在还是义无反顾做什么都可以的体质吗?排除一切干扰因素,生下来,谁又能保证孩子的健康?
出院后,长期病假条一开,家里一蹲,方燕茹又回归主妇生活。再回归,丧失自由。专业家政人员请好,专业家教请好,钟点清洁工请好,分工仔细,互不交叉,婆婆俨然大内总管,威严且具威信,一应事体,事必躬亲。方燕茹想不通,是她老人家年纪越长,对孙辈更加渴望还是怎么地?小二多多降生前,她可没有如此当回事,就是生下后,最多关心下是男是女,就撒丫子随儿媳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去了,她乐得做逍遥派。
生孩子的事在设定好的程序里正常运转,方燕茹这个主机,却时时刻刻在可否掉链子的想法中纠结。
方燕茹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发愣也得瞅准时机,避人耳目,否则,一举手一抬足,一蹙眉一撇嘴,‘大内总管’看到都要嘘寒问暖。
我给你讲个笑话阿,婆婆最新的口头禅,方燕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口头禅传染,先后,老公和儿子都加入阵营,方燕茹的大脑被笑话簇拥,变得又懒又烂,步步休眠。
笑话讲得最勤勉的时候,大多是某两个有秘密可言。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某两只叽叽咕咕时,第三只保证跑来嘚啵嘚啵讲笑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多么天衣无缝的,偶尔也会遇上大雨滂沱,导致屋漏。方燕茹是那苍蝇,无头苍蝇乱撞,瞎猫撞上死耗子。
某天,公公和大姑子全家来看方燕茹,家政员烧的小菜,大姑子赞不绝口,开玩笑说,打今儿起,赖在这里不走了。公公调侃,那得把大姑子挂起来作壁画,因为三间房再没有她的立足地。大家游戏到底挂在哪儿好呢?争先恐后时,方燕茹觉察婆婆和茹果游戏不专心,两人交头接耳,又面容严肃,察不得言可观色阿,此时的小二多多玩的好着呢,突然掉转码头,校对妈妈,大讲笑话。
“妈妈,妈妈,我给你说个笑话哈,看着我啊,不然,你不知道它怎么个好笑法……”小二多多拉住方燕茹的胳膊,绘声绘色地开讲:“刚刚,小区外,吃了一碗面,二傻子摸兜,没带钱,故作淡定,给家里的老婆子打电话,为了掩饰等钱的坐立不安,又叫一碗面,给老婆子准备的……”小二多多呵呵笑,笑话在他肚子里憋坏了,在发作:“老婆子来了,5块钱,她没睡醒啊,梦游过来的!哈哈……”
“老婆子吃面,二傻子回家拿第二碗面钱。”大姑子家的大姑娘接续笑话的结局,小二多多已经笑弯腰,捂着肚子喊疼。
方燕茹不喜欢,小孩子家家的,故事,笑话,应该围着可爱的小动物展开,什么二傻子,老婆子的,粗俗!
儿子挡道,方燕茹只会认为是巧合,若是婆婆或茹果贸然对她讲起笑话,那可大不一样。
又一天,小二多多举着茹果的手机从房里跑出来,大喊爸爸快看,我们老师的。方燕茹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站在茹果和小二多多要相交的路上。
“给妈妈看看。”
“老师是给爸爸发的短信。”
“是老师发的,我就可以看。”
婆婆叫着燕茹阿,燕茹,迫不及待赶过来,拉着方燕茹的手去厨房。到了厨房,婆婆一开口,真是让方燕茹哭笑不得,又是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听起始,然后巴拉巴拉开去。次数多了,方燕茹学精,练就耳报神。
“老师叫你复习,你看需不需要?”
“不要吧,我都会了。”
“我也这么想,你们学的这点东西还要复习就太猪了。”
“是啊,爸爸,一年才一个暑假。”
父子俩儿小心翼翼,但漏那么两句也足够方燕茹心绞痛的。夜深人静,方燕茹兴师问罪,茹果耍太极。不眠不休,茹果正色正言。
“我们各司其职,你现在最要紧是不看不听不说,为孩子保持好心境。”茹果翻身,被蒙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你说破天,也不再理你,不消一刻,他就沉沉睡去。
方燕茹倚靠床头,百无聊赖,试着不看不听不说……唯有死了才可能做到。
你想死,你死不了,烦心事躲着都朝你飞来。不久,方燕茹意外地得知二多多和小七又藤缠树,树绕藤,不分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