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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农历年之前的半多月,二多多一直深居简出。学校放寒假,不同于暑假,中间夹杂着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这个时候,学校彻彻底底关大门,什么副业都甭搞了,人员都加入春运大军,飘浮在这里的人们要归根,在一年一度团聚的时刻要回家。
香饵冷清很多。此时最好判别方燕茹曾对郝春风说过的一句话:说自己是北京人,那只是说我生活在北京。像武清这样可算作老北京的也得跟着媳妇回老家交差。
尴尬事发生后,离席的三人心照不宣,自始至终都没在二多多面前重提过往,但私下里动作多多。
方燕茹跟踪过菁菁,无意而为之,在胡同里看见就那么跟着走了。不去学校的日子,菁菁都是去自家店面照应。方燕茹觉得这姑娘厉害,武清接二连三闹,她不会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传都传过去了,从来不照面,不解释,不别扭,逢人三分笑,偷奸耍滑?
孟庭芳和郝春风相对光明正大,抛开前尘,展望未来,积极张罗给二多多介绍新对象——韦芬老师的侄女。
郝春风带着老花镜仔细端详。
“13分49秒,行啦,又不是你娶,都扎进去了。”孟庭芳眼睛离开腕表,夺下照片,手绢子擦拭。
“你不是叫我好好看嘛,”郝春风羞怯,低头,衣角揩抹老花镜,小声抗议:“擦什么,连指纹都留不下。”
孟庭芳手里的相片放在单夹的相册里,塑料薄膜覆盖,就像郝春风说的指纹都留不下,留也留在薄膜上。
“老花头。”
“别乱说。”郝春风注意到郝臣虏总是在厅房和卧房相隔的拉门边晃悠。
“说说吧,怎么样?相上没?”孟庭芳故意拔高音。
“得二多多看了才知道。”郝春风赶紧高分贝回应,眼尾的上下睫毛直打架,恨死孟庭芳。
孟庭芳呵呵……
“出去说!”郝春风压低声命令。
“出去了,你就更说不清。”
也是,郝春风听天由命。
“公务员,工作性质稳定,税务口的,经济条件不差,家里知根知底……”
“知书达理。”郝春风强调:“面相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有几分韦芬老师的风采。”
“可惜不是你的。”孟庭芳嘿嘿笑,笑得生猛,直叫郝春风怀疑她吃错药,撒癔症。
“浪——”郝臣虏大叫,咣啷合门,把自己杜绝在自己厌恶的世界之外。
“你干什么你?”
“干——革——命。”孟庭芳接着笑。
郝春风捂耳朵。
“你有没有发现,老头儿最近话少,动弹也少?”
“你以前不就嫌他话多,刺儿人,这下你遂愿了,刺激我老丈杆子,报复哈。”
“好心当驴肝肺,你个郝老儿,我怕他憋出病来,逗他说话呢。”
“你,你们,当初可是口口声声说我想得多,现在反倒咒我们家老爷子的,有病。”
“你才病了,病得不轻,你收了老头儿的玩具不让他玩,他玩不了,他就不出门,不出门不高兴,懒得说话,精神颓废,久了,就病了,罪魁祸首还不是你这个半个儿,我这帮你孝顺呢,到底谁乱说话,啊?”
郝春风气焰顿消,认为孟庭芳说得有那么点儿意思。郝臣虏最近真的话少,不活跃,虽能吃能睡,就是有点过,好像分不清饱饥,有次,居然撑大发,肚腹胀痛得躺不下,郝春风给灌了几袋气滞胃痛冲剂才完事。郝春风琢磨,只是买菜的辰光带着郝臣虏出去走走,运动量是远远不够的……
“喂,醒醒,说正事呢。”孟庭芳卜愣郝春风的腕子,肌肤相亲的一刻,恰逢郝臣虏蔫不出溜现身,径直走过二人,开电视,最大的音量……所有台拨一遍,拨完,转身,又回卧房。孟庭芳揶揄:“看见没,就得逗,原形毕露。”
郝春风关小音量,又拿起相片细端详。
“我看春节里找一天,就初五,破五吃饺子,你准备准备,我叫韦芬老师带了来聚聚,还跟先前一样都不点透,以你的名义招呼,二多多不怀疑。”
“他不怀疑,他怀疑了。”郝春风说第二个他时,回指郝臣虏的卧房。
“你心里有鬼吧?”
“瞎说!”郝春风回得太快,孟庭芳又笑。
“我选的日子可不是瞎选的,最后一次机会。”
“啥意思?”
“我是说给那仙女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下凡,别下了,天上飘着吧哈。”
郝春风摇头,想来想去不懂。
“他俩儿扎一块堆儿这么多年头,两家住的又这么近,仙女一次没带二多多上过门,这次春节,我可富裕这么多天给她,她再不带……你瞅着吧……”
“怎么知道没带过,咱们见仙女也不止一回了。”
“所以我才有想法啊,一边谁都知道她是正牌,你敢给二多多介绍嘛……”
“你就敢。”
“另一边,她娘家,菊儿那边的老人我都认识,都以为仙女独处,说她妈紧着给她张罗,到现在还没个带出手的,肯定是挑花眼了。”
“你眼花了。”
“她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我早打听清楚了……二多多就是傻。”
“你不傻,”郝春风的鱼目眼迎上孟庭芳的凶巴巴:“我是说仙女不傻,让你一眼看出来了,所以……你不傻。”
郝春风走神,想着韦芬老师会喜欢什么馅儿的饺子,孟庭芳的话里,哪个字掉进耳朵,就用那个字答话。郝春风多少心里沾沾自喜,感觉自己还算机灵。
“你这人就是不机灵,比不得我家老马。”
“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郝臣虏又出屋,手里端着小金鱼缸……就两条,游弋在巴掌大的椭圆形玻璃缸里:“鱼要吃的了!”
“爸,别急,鱼食,鱼食……”郝春风从瓶瓶罐罐的盒子里,扒拉出一个,拧开盖,递上去。
郝臣虏像个肥嘟嘟的小孩,多层下巴抵着鱼缸边沿,看一大一小两条金鱼快速夺食他洒下的鱼食。
“小二多多他爸买的,这不下放了,怕孩子寂寞……”
“那叫挂职基层,什么下放呀,不学习。”
“以前挂过了。”
“那不兴再挂啊,挂一次升一级,官越做越大,官就是这么升的,老不进步的。”
“爷孙俩儿一齐照看,起了名字,好玩着呢……”郝春风金鱼眼突突,对视相貌近似他的小金鱼:“爸——”
“呦——使不得……”
孟庭芳和郝春风同时看到郝臣虏捧着鱼缸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