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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大拨轰,全体集中正屋。黑名单上的两舅甥冲在最前面,舅舅横抱大外甥,大外甥嘎嘎得见牙不见眼。位子早就梳理好的,武清提供的中式圆桌一拨,火车座一拨。老头老太太小不点儿盘踞圆桌,圆桌有转盘,品尝哪个菜式都方便,小的坐老的身上,上边吃下边塞,上边聊下边玩都不耽误。年轻的蜗居火车座,各家带来的椅子包围长条桌的另三边,火车座矮,长条桌刻意配的低,带来的椅子基本底座高,一坐下,另三边的人高高在上,火车座里就坐的特像接受审讯的坏分子。主人高风亮节,坏分子抢着来,郝冬青,方燕茹,二多多三个率先扎根火车座,其他人安然陆续坐好,唯独,唯独武清拉着菁菁踯躅不前,左三圈右三圈,瞄,左三圈右三圈,走。剩下的两位子刚好是长条桌两头。
“哎哟,情侣不分开的。”马上有人主动让位,坐到桌两头,空出并排的两高位给难分难舍的情侣。
武清制止,拉着菁菁接着瞄,接着走。
三个坏分子刷地站起,一个个要出来。武清摇头。三个坏分子刷地坐下。
“官人,您这是高不成低不就,啊?”郝冬青嘚啵。
“换桌。”
“那边岁数的受不了卿卿我我。”有人小声提示。
“谁说的,至少有一位受得了。”
目光都刷过去,都瞅紧茹果,爹为子,扎老头老太堆儿。火车座里呵呵笑,郝冬青眉眼也挤做一团,膀子搡方燕茹。方燕茹脑里瞬间搡到柳叶眉,谁都不可能有那意思,方燕茹心里明白,可就是一下子想到柳叶眉。
“上桌!”有人食指敲桌。
“女的上,男的不要。”一顿嘿嘿笑。
“日本不是有那女体宴,女的躺桌上,菜都摆在……”二多多巴巴地看桌上菜,话音里充满口水的溪流声。
方燕茹掐一把二多多腰眼肉,叫他闭嘴。二多多一哆嗦,看武清并没望向自己,说明武清没听见自己的乱言乱语,阿弥陀佛!
武清主意定,把两头椅子归拢一头,和菁菁坐一起。豁口那头方便坏分子出入。
“这才叫分不开。”众人看着情侣面前巴掌大的桌角空间,心生感喟。
“好了,好了,下筷子喽。”郝冬青举筷子号召。
圆桌那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庭芳起身,底气十足拍巴掌要致开场词,把小年轻叽里咕噜的胃又勒上,撂下筷子,放下酒杯,拍巴掌。
“祝我们香饵老街坊第一届国庆‘泼辣’圆满召开。”孟庭芳话落自拍掌,大家跟拍。
“姨,咱得说胜利召开。”
“为啥呢?”孟庭芳看见端着酒杯走近的郝冬青,笑迷糊。
“咱开始时说胜利,结束时说圆满,咱讲两次话,大家就鼓两次掌。”郝冬青亲昵挎住孟庭芳碰杯。
孟庭芳回以结实搂腰,向着两郝直摇头,潜台词后生可畏啊,老的辞穷。
“好,祝我们香饵老街坊第一届‘泼辣’胜利召开,喝,吃。”孟庭芳坐下动筷子。
“哎——,”郝冬青拉长的二声部表达了她无限的惊讶,看孟庭芳,看大伙儿都吃起来,没人较真,更惊讶:“姨,咱们致辞结束啦?”
“嗯。”孟庭芳牙齿拼搏香酥鸡,不便抬头,不停点头。
“回来吧你,”火车座一帮吆喝,二多多发表大家的心声:“单位大会没开够啊你,庭芳这么好的领导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麻溜地滚回来,不然负责端痰盂,递手巾。”
每个字二多多麻溜地说,一到‘滚’字,静音,大过节长辈在,说出不像话,反正嬉皮笑脸看着自己的郝冬青看明白就行。
“端也端漱口水,端痰盂为嘛啊?”
“那是二多多强项。”
起哄。
“你漱了口往哪儿吐?”二多多诘问,凉拌海蜇丝一条,正挂腮帮子上现眼。
“你一说,我想起来,”孟庭芳牙签叉住一块香酥鸡举起,郝冬青低头,旱地拔葱,一口进嘴:“二多多,你那痰盂,注意了,漆都掉那样,咱首都马上要迎奥运……”
“我买桶漆把它刷刷。”二多多嘴里吧叽吃,同时躲闪方燕茹对自己腰眼肉的无情袭击。
“刷绿漆,嫩。”
“装嫩。”火车座里的都紧着恶心二多多,紧着呵呵。
“庭芳姨,我们记住啦,我们不用了。”方燕茹抢着把二多多的抹黑变白。
“用还得用。”
老老少少都笑。
“就是别抱着痰盂买早点。”
菁菁笑得乱颤。武清一直拉着菁菁的手紧了紧,菁菁以为自己笑得过分让别人别扭了,止住笑,偷眼看二多多。二多多没事人似的。这一眼就被武清截获。
“你也吃块香酥鸡!”武清夹块鸡放菁菁碟子里。
等火车座这边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郝冬青才七弯八绕回到火车座,膝盖一顶豁口边坐着的二多多,二多多的位子就腾出来。
“你最近变态哈。”二多多对赖靠在自己身上,妄图捕捉自己丑行丑态的郝冬青集中火力。
“爱听领导训话?” 郝冬青举起玻璃杯,透过玻璃杯看二多多。玻璃杯盛满黑色液体,黑漆漆。
“多了,”二多多脸凑上,贴一下玻璃杯,脸上肌肉滑稽地抖抖,忒凉:“你看你现在干的事就是其一,黑乎乎的,你除了看见黑乎乎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见你妈,我阿姨。”郝冬青换杯红葡萄酒,继续举,继续看。
“可怜的,”二多多一顶,二多多赖靠到郝冬青身上:“思春只能思我妈,你真结婚啦?啊?有骡子有马您倒拉出来遛遛啊。”
“溜过了,”郝冬青兹溜一口:“嗯?这么一想,就你没见过哈,邪门,你们俩儿总碰不上。”
“溜得太少,概率小。”
“你呢,溜都没溜过吧。”
“你那马,那骡子能跟我比,我没名没分的,”二多多喝了挂相,红彤彤,‘树杈’底座在起火:“谁呀,掺了,我这杯掺了,我人在都敢掺,太坏了。”
“行了吧你,装蒜,一说裉节就喊醉,早着呢你,”郝冬青给二多多杯子里续酒,然后又给自己添满:“我吧,一看你,就原谅我那马,那骡子了,你都不能叫马,不能叫骡子,叫驴。”
二多多扮驴叫。整个屋子像嘈杂的小馆子,群情激奋,偶尔一个半个野驴出没什么的都不在意。
“喂,你为什么不结婚呢,怕当马,当骡子被拴上是吧?”郝冬青说着,酒杯桌上一墩,扒下腕上一串木刻珠串挂在二多多耳上:“驴也会被拴上,小鞭子抽着,拉磨去,去!去!”
方燕茹笑,郝冬青的比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