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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跃起,抢着抓住二多多办公桌上的听筒。
“您好,西城职业学校,工作时间早八点半至晚五点半,如有就学事宜需要联络,请在工作时间拨打电话,电话……”菁菁抓瞎般在二多多的办公桌上翻腾。
“你要干嘛?”二多多上前阻挠。
“喂,喂——。”菁菁对突然显示盲音的听筒急了。
二多多把听筒撂回机座。
“我还没说完呢。”菁菁急躁起来和前边聊天时相比,判若两人,和留言机语音回复式的播音再比,更是判若三人。
“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语音提示了。”
“这人太急,我要说的话没完,她要问的事没问。”菁菁啪啪啪来回掸了掸莲花座,好像教主离座的片刻,莲花座沾染了凡世的污浊。
“你跟谁学的?”
在那翠绿,翠绿,翠绿,翠绿……裤兜里的手机发声,二多多急忙掏出,盯一眼来电号码,马上连线,同时,眼睛直勾勾顶住菁菁的注视,护住手机,以防万一……二多多还没从菁菁饿虎扑食范的抢电话阵势中消除阴影。
“喂?”
“下班了?”
“嗯,姐。”
“怪不得,打过去只有语音提示,我就挂了。”
二多多瞟一眼菁菁,让菁菁嗔怪的人此刻正跟自己交待事件原委,真该让事件制造者菁菁,不,郑定,被激得不镇定的,来听听。
“今天,你接下小二多多,好不好?”
菁菁突然嘎嘎笑,指电话,笑得捂肚子。莲花座摇晃,大厦将倾。
二多多蹙眉,迅速走远些。
“好,没问题。”
“和小七一起?对不住,打扰你们了,替我问小七好。”电话收线,方燕茹没等二多多道别,匆匆收线。
二多多合上手机,斜睨菁菁。菁菁还在笑,鬓边的月季颤抖不行。小七假有一天成这副德性,二多多惟有撞墙。
“你要走?”菁菁抛离莲花座,跟屁虫样尾随二多多。
二多多没什么要收拾,一个不伦不类,分不出男用女用的挎包经头上一过,就斜挎在肩上。
“拜了您那,我要锁门。”
“该我了,你一直打岔,我要跟你提的事还没开口呢。”菁菁边说边一路伴着二多多关灯,锁门,出楼门,和门卫大爷道别,出学校,入胡同。
二多多就职的西城职业学校地处西城旧区的胡同里,和鳞次栉比的一溜低矮平房为伍,显得鹤立鸡群。鹤在初生阶段,挺拔娇嫩,三层高楼底,鹅黄色外墙,楼顶360度俯视,满眼都是腐青色的老鸡皮屋顶。人怕岁月催,物怕风雨蚀,越是娇嫩越敌不过衰老,虽然经历几次粉饰,也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相反老鸡皮年年那个样,后来反倒顺眼过这只鹤。现在谁看到这学校都嫌恶碜,尤其78年大地震后,北京城里好些旧建筑加注防震材料,材料多添加在外观上,让已然斯人憔悴的它再被五花大绑,更加惨不忍睹。有一点不可否认,校楼一直是此胡同的地标性建筑,美的时候是它,丑的时候是它,因为没有比它更美的,没有比它再丑的。美的夸赞浮于表面,说多少遍都易被遗忘,丑的揭露深刻入骨,随随便便一个调侃千古留‘芳’。学校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个描述就是‘进门上炕,出门下地’,楼宇占据了可使用土地的最大面积,学校没院子,院墙为照顾一层的采光建得极矮,像旧时红木大床前的脚踏板,师生们踩上脚踏板就算上炕了,再踩出一脚就下地了。历经时代变迁,恢复高考后,升学率是每个学校头悬梁锥刺股拼命追求的,它总是力不从心,一再被刷,普高降职高,职高主攻厨师培训,第一期学员还没毕业,红案操作就把学校炸了个大窟窿。转攻美容美发,招不来学生,自己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人学生家长想,我们不倒饬都比你强。半大姑娘小子‘进门上炕,出门下地’的盛况变成N年前的传说,学校失生源,如同大树失根基,树倒猢狲散,老师们纷纷出走,另寻前路,不走的,是老弱病残。二多多应该划归为残的那组,脑残,现代社会,不思进取,不求变化就被定性为脑残。二多多身残志坚,活得一点都不比人苦,学校在一片扰攘关门大吉中,天不打,雷不劈,天不随人愿,晃晃悠悠一直呼吸着,二多多与校荣辱与共,大家一起穷乐和到2007年还没被灭掉。穷则思变,校长和校助一番上下奔跑后,区教委终于同意校舍外包,但是,牌匾不可更,西城职业学校的大名必须矗立于此,招揽的承租方必须与教育相关。大楼划分好些个区域承租给外人。老年大学,棋牌研究室,交谊舞辅导班,声乐爱好者练习场……如雨后春笋,最后剩下两个‘洞’,春笋没发芽,闲置。补习社,旅行社,这是学校向往的两款,可是始终谈不下来。有意者来调研过,补习社的说附近社区需求大,位置不错,可太乱,太吵,影响学习,招不来人,而且,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临了临了,非得找补一句给校领导,名倒都起的好,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校领导当然明白人所指,叫大学,叫研究,叫辅导,叫练习,就是为相符职业学校的名头,内里完全名不副实。号称旅行社的实际要开旅馆,上来就情愿两个‘洞’都包下,黄金地段,不用举大牌子揽客就客似云来,但是,条件一个,旅馆名号必须外挂,学校无法点头通过,人家退而求其次,牌匾并列,也不成,气咻咻一个呸给你,叫啥玩意,住宿还是洗脑?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真是成也羊头,败也羊头。于是,校长下指令,全体皆商,寻找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