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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小院,确切说不能这么叫,是规整四合院变成大杂院后再从中辟出的小独院。坐北朝南,坐东朝西各两组套房构成院内一个直三角。坐北朝南的地基高出坐东朝西的两台阶,这定位就是正房和厢房的关系。另个直三角由院西墙和南面小院门两侧围成。院门内设了影壁,就着西墙盖了间小厨房,剩下的富余空间养了藤蔓,种了花草,看得出院主人把不规整过出了规整。
孟庭芳低头,风风火火走进小院,经过影壁差点撞上内里拐出来的一位。
“哎呀,郝老儿,干什么?”孟庭芳惊鸿一瞥,端着锅的两手腾出一只轻抚胸口,气息未定。
“买菜去。”
被称呼郝老儿的男人,和孟庭芳年纪相仿,两鬓染霜,背微驼,脸色黄黑,身量不高又偏瘦,气场远逊孟庭芳,拉着小轱辘车站定跟前,突兀的金鱼大眼老实巴交地看着孟庭芳。
“吓死人。”孟庭芳半天憋出一句嗔怪。
“忘带镜子。”郝老儿从汗衫前胸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立马更吓死人,像道上的。
“这么窄的地界儿非立块大砖头,闹心不闹?”孟庭芳仇视影壁,气不打一处来。
“长城上一块砖也没见得这么大。”
“人那是砌城墙,不挡道,不碍眼。”
“我们这也是墙,萧墙,挡的是孤魂野鬼。”
“我……”孟庭芳的O嘴型稍一迟疑很快又合上。
两人念对子似的你来我往,郝老儿的软功不逊孟庭芳的硬功。
“郝臣虏欺负我,你也来劲儿!”孟庭芳翻白眼。
“看见我爸啦?”郝老儿一脸淡然,说到‘爸’字,明显故意着重音,明显暗示孟庭芳需纠正称谓。
“对,你爹正快活呢,快活得像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孟庭芳咣一撒手,不锈钢锅墩到郝老儿怀里,真是没把郝老儿当活物,那么用劲儿,就像面对一张桌子。
郝老儿猝不及防,本能伸手接住,接住的是锅底,透过橙黄色的墨镜片能看到郝老儿的金鱼眼徒然放大,哎哟,烫疼了一双老茧子手。
孟庭芳回身奔外疾走,嘴里停不了的数落:“人叫你郝老儿真没白叫,做儿的老过爹,两老光棍……
当孟庭芳的话音伴着她的愠怒疾风劲草般消失在盛夏的蝉鸣中时,郝老儿才突然蹲身放下锅,慢半拍的反应以为郝老儿被紧箍咒施法,那念咒的定是孟庭芳,孟庭芳一没影儿,咒语即解除。
郝老儿全名郝春风。郝臣虏不是他亲身父亲,是岳父,也是亲人,也是父。爷俩儿原本也都不姓郝,都是入赘郝家的女婿,都在壮年失了老婆没再娶,守着姑娘郝冬青一天天,一年年安稳地过,老郝张扬粗放,郝老儿内敛细致,一主内,一主外,日子越过越像两口子带着娃的三口之家,不似祖孙三代,为示区分,胡同里老小特意给郝春风的惯称郝老加个儿化音,注明辈分而已。
郝春风双手捏耳垂呆了片刻,叹口气,直起身。
此时,铃响……电话铃声,越过影壁清晰传来。郝春风三步并两步,屁颠屁颠赶回正房。
“喂……”郝春风的声线微颤,带着些许气喘。
出了一声‘喂’后,就不见郝春风再说什么,电话那端絮絮叨叨,似有千言万语,刹不住闸。
郝春风举着免提站了不久,开始在屋内四处溜达。
中厅是会客间,两侧各一间卧室,天热,珠串门帘悬挂于卧房门前,隐约可见室内的衣柜,卧具。
通常,中厅里,大多看到摆放八仙桌的正位被一张长条香案取代,香案上所见自是香案上该有的烛台,香炉,瓜果供品。墙上没了书法山水,两个女人的巨幅照片并列悬挂于此。黑漆木框黑白照,两个眉眼近似的女人,平静,祥和地望着对视她们的每一位过客。四季里,多数辰光主房大门是关着的,还不觉有啥别扭,但一到暑天,大门外敞,只一扇纱门相隔里外,忽然来个人,站在主房台阶下望一眼晦暗的室内,顿觉杀气弥漫,腾腾相向,禁不住寒蝉。
除了香案,屋内重要摆设就算桌椅,电视。桌椅,电视各自占据一面墙,两墙相向。电视够新,够大。桌是长条桌,如果两头上翘就是另一张香案,椅似软皮火车座椅,长长的一个固定在墙边,人若不太胖的话,完全可盛下五,六位就座。
郝春风站定厅中央,继续听电话。
明镜似的窗玻璃上忽然显现二多多的身影,由远及近。二多多挎着塑胶袋,一手端锅,另只手拉辆小轱辘车。小轱辘车正是郝春风遗忘在院门口的那辆。二多多嘴一张一合,像是自言自语,冷不丁抬头看见屋内的郝春风,露出惊奇的表情。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忘了这茬了。”
郝春风几乎同时和二多多四目相对,忙不迭点头,挥手,做出抱歉的手势。
电话里那位,声音霍然高了八度,是个女声,一腔怨气。
“不是你,冬青,跟二多多说呢,”郝春风对着话筒连忙解释:“我忙着接你电话,把早点和小车丢院里啦。”
走近窗外的二多多,手搭凉棚,像只猴样夸张回望郝春风,随即又做了个拔枪瞄准的动作。
“这又玩哪一出?”郝春风看着二多多新鲜,嘴依旧冲话筒出气。
“哪敢玩您那,跟您说了这半天,他是去工作,是出差,您咋就不信呢。”
此时,二多多‘射击’完毕,嘴对着自己手比划成的那只假扮枪,轻轻吹口气,冲郝春风挤挤眼睛,头一昂,闪出郝春风的视线。
“哼,嘿哟。”郝春风鼻孔喷不屑,发怪声,好奇地凑到窗根前巴望。
“爸,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电话那头抱怨。
只见二多多单脚一顶,潇洒地顶开东厢房的门,进了屋。郝老儿视线收回时,赫然发现小轱辘车正抵住厅房的纱门。
“你个挨千刀的小玩闹。” 郝春风悻悻然走回厅中央。
“爸——”郝冬青气急败坏地嚷,扩音器传来加倍放大,好似咆哮。
“唉,冬青……”郝春风紧锁眉头,忙乱地做着否认的手势:“不是你,都说了不是你,满拧……晚上想吃啥,小茴香还是韭菜馅的?说,爸正要出门买菜去,晚了回头不新鲜又贵。”
“小茴香!别的啥也别准备,我带去,准备了我不吃!”
电话‘砰’地挂断,连个再见地招呼都不打。
郝春风心里美滋,脸上泛霞光,姑娘心疼自己,虽然说得恩断义绝,那是要做爹的少拖泥带水,少犯纠结,做爹的可是没少领教。
郝冬青打小不爱读书,年龄越长,年级升得越高,学习成绩越出溜儿,郝春风的期望值也随之节节后退。到了初中升高中,是到没指望升大学的普高晃悠等做未来待业青年,还是到中专,技校,职高学个一技之长傍身,让郝春风犯了愁。跟孩子爷爷郝臣虏商量,换来一肚气不说,反倒更加六神无主。郝臣虏坚称郝冬青一贯爱读书,只是不爱上学而已,孩子得夸,才有主见,老是压力一个跟一个,树苗长不直,也长不壮。郝春风争辩,那叫爱读书吗,自己就是被天天捧大部头蹲窗根儿的刻苦精神蒙蔽,都不知道查验一番五彩斑斓的书皮里包的啥,还成年累月,屁颠屁颠追在姑娘身后,不厌其烦地絮叨千篇一律鼓励的话,成绩是一时,不能以一时的好坏论成败;日子有功,福报在前头;我们用功了,尽力了就是好孩子……大骨汤,营养品没少消费,郝冬青生得高耸,既直且壮,往哪儿一站都是一棵树的架势,可怎么那些灌输就没往大树的脑仁里灌进一滴呢?很快,初升高的分数一出,郝冬青结结实实终结了郝春风的纠结。那年的整个夏天,郝春风都不愿出门,怕见人,东城区垫底的爹,想象胡同里老街坊们会投来的同情目光,郝春风寒颤得都想盖棉被,捂大炕。
郁结中,友爱之手伸来,两双,不多,但足以搀扶郝春风重新上路。
第一双是孟庭芳。
孟庭芳的老伴老马那会儿还健在,是中央一家部委大院食堂管事的。一句话的事,郝冬青进到部委大院食堂做了名临时工。一句话就解决,那是人老马客气,郝春风心底明白,那么多大学毕业想留京,想进中央机关的,人人挤破头的地,怎么可能靠一句话呢。郝春风是病退,郝臣虏更是退休多年,家底薄,省吃俭用积攒多年就为郝冬青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时做盘资使,既然金榜无望,就全力以赴奔金窝吧。郝春风砸大价钱,备厚礼,送到孟庭芳家,孟庭芳和老马坚拒不收,让郝春风至今脸皮紧得慌,心下琢磨唯有好好工作来报答人家的好心,于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内容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变更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越想什么,什么越不来,郝冬青不偷懒,不勤恳,也不抱怨,也轮不到她抱怨,孟庭芳常来家抱怨,老捧着什么名著啃啊啃的,不上赶着拍师傅马屁,学历低,咱年轻啊,有时间上个夜大,自考什么的,不然啥时临时转合同工,郝春风觉得说的都对,自叹弗如让郝春风的脸皮臊得慌,心生惶恐。明里暗里地对郝冬青施压,郝冬青无动于衷,郝春风只得惴惴过日,企盼每日下班回来的郝冬青不要带来坏消息就万幸。坏消息一直没发生,这么多年,部委解散,整合,再重组,阴差阳错,郝冬青不仅转正还提了干,现在都升任部委食堂副管事了,如今,食堂还有对外承办业务,挂公司名衔,郝冬青就是对外公司的经理,被人经理长,经理短的称呼,郝春风听得悦耳,脸面有光,吃水不忘打井人,对待孟庭芳和老马一家的感激自不必说,互敬互助多年比亲人还亲,心底里,只要对方需要,肝脑涂地都可以。
郝臣虏不以为然,觉得孙女底子好,继承自己自信的衣钵和郝春风的随和,属于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那种。郝臣虏不喜欢孟庭芳事事插手的作风,早年间,看到老马家,孟庭芳作轴心,老马像上了发条的卫星围着孟庭芳疯转就窝火,话里话外敲打老马,男人应该有男人样。自此,郝臣虏遭到孟庭芳公然不待见,但两人拱火,基本是隔山打牛,没直面冲突。待到郝冬青就业,郝臣虏心里出于感恩,面上变得不言不语,孟庭芳也恰到好处般偃旗息鼓。可久了,人会燥,最终,两都故态复萌,尤其老马走了,没了这座山,开始毫不避讳地唇枪舌剑……郝春风顿觉肩上担子重,努力和稀泥,却总不得法,因为他不是老马,不是山,不管是郝臣虏还是孟庭芳都不把他放眼里,郝春风成了二人的箭靶子,你射他射,万箭穿心,直到郝冬青下一桩大事的面临,情势才又发生改观。
郝冬青的身高,是郝春风的另一块心病。初中毕业,郝冬青已经一米七五,十五岁的姑娘还在发育阶段,何时煞住,没谱。照这趋势,姑爷的人选范围得缩窄,就算自己不在乎高矮胖瘦,人男方多数在乎。再有,郝家的规矩得入赘,且必须更姓,郝臣虏和郝春风入赘时都是依此办理,容不得商量,这点上郝臣虏和郝春风没有分歧。范围是窄得不能再窄,心里打鼓还不能对人说,未成年的姑娘请人介绍去相亲,非得被人指摘卖闺女不成。私下里,郝臣虏和郝春风列张表,把各自或共同认识的单身男子罗列出来,进行排查,兜兜转转,最后一致相上时龄二十的二多多。
二多多当时大三,是北京海淀走读大学的大专生,马上毕业,面临就业。上了班,交个女朋友理所应当;身量略低郝冬青,不打紧,大小伙子二十五还得蹿一蹿;除了姐姐方燕茹,还有个哥哥在厦门做公务员,仕途顺畅,官至什么什么厅长,家里两男孩,又不是长子,万一孩子入赘,说通父母多少没那么艰难;两家近邻几十年,对方人品,脾气秉性,家庭状况知根知底;俩孩子长一起,玩一起,都这么大了,不忌讳,还经常你猫我屋,我猫你屋聊个没完,有共同语言最好;关键,未来的婆婆和大姑子——二多多妈和姐姐方燕茹都是极好处的人,就算入赘,这方面也必得考虑周全。多年来,二多多父母忙于在外拼搏,姐弟俩就像走失待领的孩童和郝家同吃,同住,同行,一家人似的,以往亲近就是亲近,现在多了份想法,郝春风话里话外总在试探,二多多妈也许慨叹二多多文武均不成,和哥姐无的比,时常玩笑话要把二多多送给郝春风做儿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郝冬青参加工作后,郝春风再碰上此话题,回答都是干脆利落,往着实里砸。那年是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庆,郝冬青寻得‘归宿’,举家欢欣。万没想到的是,郝家两老心里定下二多多才半年,二多多居然带着女朋友跟家来了,神采飞扬发毒誓,非你不娶,非你不嫁,虽然二多多妈,二多多姐齐调侃不看好,怎奈落花流水风吹去,没指望了。
郝冬青一年年大了,一直没见交男朋友的迹象,没人追,她也不惦记谁,除了抱大部头啃的嗜好,又多了一个看电影的新爱好。郝春风跟踪过几次,发现都是一个人,心内不免怅然失落,更不安的是,没男友不说,同性密友也不见一个,独来独往闹哪样?以前孩子小,和二多多还有二多多姐方燕茹膘一块不发觉,如今几个都上班,自由了,才凸显郝冬青的宅,郝春风自怨自哀为什么早没注意到。转眼,郝冬青二十挂零,工作稳定,生活一如既往。郝春风摊牌:想找个什么样的?郝冬青直接撂底:有文化的。有文化,有文化,孟庭芳一阵风刮进,紧着表白,对方小伙出租车司机,自己的车,个还高,一米八四,家门里哥俩儿,行二,大哥早就婚,孩儿都三岁,父母随住长子家,家人和本人对入赘都不在意,多般配,里外里般配,孟庭芳眉飞色舞,郝春风春意盎然,盎的是孟庭芳总是棋先一招,熨妥他的心。可文化呢,貌似和文化不沾边。五分钟,五分钟,孟庭芳张开五指晃晃,另一只手在餐桌上的点心盘子里拨拉。郝春风赶紧又把稻香村新买的点心多上些,她姨辛苦,午饭都没顾上吃吧?孟庭芳点头又摇头,嘴里快马加鞭,争分夺秒好像为那五分钟的承诺,喝完郝春风递上的西梅汁,孟庭芳开讲:小伙父亲是鼓楼中医院的老中医,一周才出诊一次,专家号特难挂,中医是咱中华民族的瑰宝,历史悠久,古老的文化,这文化都传内不传外……郝冬青耐心听完,等到孟庭芳和郝春风齐齐投来殷切目光时,问一句,笃定且温和:姨,他啥学历?高中,高中吧,孟庭芳的眉飞色舞灰飞烟灭。不行,姨,郝冬青笑得温柔又坚决。郝春风一口老痰冲到咽喉,尴尬,转向孟庭芳,正要……没想到,孟庭芳很体己,话锋直接,顺秧爬,热情又主动,成,我找二多多妈去。
第二双是二多多妈,孟庭芳是推手。
二多多妈来和郝春风交流情报时,同时附上男孩儿带相片的简历,不是一位,好几个,郝春风记得当时数了数,就是数不出个结果来,手指一张张捻,机械性的,大脑无法跟趟儿,激动,受宠若惊,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话都免了,一目了然。二多多妈一直在说,说的跟写的一点没关系。我们小燕三十五,男朋友来来往往老些,走马灯,换得比衣服都勤,总算搭准脉和眼前这位相交近8年,八年抗战,曙光在前头,我这儿是什么也看不见,时间长,不进一步,黄了,这年纪就难找,自己是开明,可姑娘和小伙不一样,要是二多多老光棍……哎,二多多妈捂嘴,话不吉利。郝春风在二多多妈的絮叨中总算回到现实,父母都一样,说到儿女,二多多妈和孟庭芳的家庭妇女款并无二致。郝春风细看简历,比较,琢磨,再比较,再琢磨……郝老儿,我觉得你的路子正确,在孩子还不知道跟你要民主的时候,先给他做好主,尤其女孩子,所以,庭芳一来跟我说这事,我就把我们系里要毕业的男孩筛选了一遍,保证现在都没女朋友,都是家在外地,能留京的话,必须找落脚点,男家离北京不太远,孩子探公婆免得路途辛苦,还要家里孩子非独生,庭芳提出的条件都是现实必要的……郝春风点着其中一张纸,笑着请教,方老师,这孩子是独生?噢,他啊,是孤儿,河北廊坊就剩一表舅,您,相上啦?
郝冬青没答话,没答话就是没意见,郝臣虏也满意,难得,一门三杰这次都相上。孟庭芳跑来告诉一个好消息,小伙子的工作已落实,老马那个部委解散后新成立了集团公司,在集团下属的物流公司里,老马已经坐稳人事部经理,小伙子去的就是物流。不言而喻,两个老郝异口同声千恩万谢。孟庭芳这次专美不让,明白无误地告诉郝家,老马努的劲儿,老马的功劳大大的。于是,接下来的请客必不可少,和平门的全聚德,王府井的萃华楼,地安门的马凯,东四的瑞珍厚,北新桥的居德林……林林总总,但凡郝家认为够门面的老字号,带着二多多家和老马家都巡铺一遍。现如今回看前尘,饭局吃到最后,请客是噱头,每一顿都至少办成一件实事,俩孩子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正式见家长(其中一回,小伙表舅登场),商量婚房布置,遴选电器家具,择吉日,斟酌酒店,敲定邀客名单,婚车的安排……每一个知情人都欢天喜地,手握请柬等着喝喜酒,直到孟庭芳又跑来告诉另一个坏消息,郝冬青与小伙一直没到单位开证明,晴天霹雳,郝春风才想起户口本一直锁在抽屉里,郝冬青就没来要过,小伙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卡壳了?召集全体探讨症结,这次是系列饭局的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事件主体——一对‘恋人’参加的饭局。讨论来讨论去,诸多隐含的疑惑浮出水面,入赘走形式还是真改姓?每次见面都有五六个老头老太监场,是不是起隔应了?说多,扯远,漏嘴,原来老马召这个大学生小伙进公司另有隐情,是为自己招兵买马壮声势……决定隐情不提的是孟庭芳,孟庭芳不提没什么不对,实情不关乎小伙的人品,各花各看好,看人看事个人角度不同而已,只要对上你需要的那块就好,谁都没疑义,偏偏郝臣虏喝多几口,就孟庭芳的邀功事件大做文章,你怎么说的,你当初怎么说的,郝臣虏的连篇诘问,弄得满桌难堪,最后的晚餐不欢而散。
咣当咣当……墙上的挂钟报时,敲醒郝春风,郝春风嘴角一撇,舒气,好事多磨,幸好结局欢庆锣鼓。
郝春风哼起小曲,不是他这个年龄段人喜好的那款,是当下年轻人中大热的流行曲……蓦然回首,愣怔,电视屏幕上凸现自己墨镜LOOK——不是黑老大,少说也够得上黑老二的形象。
“神经病!”郝春风噗哧笑了,摘掉墨镜,塞进汗衫口袋。
推纱门出去那刻,郝春风故意对着东厢房亮一嗓子:“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