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 一去不回头(1 / 1)
谁那么缺德,搞这种恶作剧!卫卿卿用晚餐的时候,还想着那束颜色血淋淋的桃花,以前她也见过别人院里的桃花,再红也不过带了三分冷,从来没见过这般红得热烈浓厚的……不对……或许……曾经是见过的。那桃花,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令她不想再看第二眼。
年瑜却拈着手里的花枝有些出神,面前再是好茶好菜地招呼,他也心不在焉。十年前,他见过这样的桃花,一转眼,就十年了。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吧。
“这花……”卫卿卿想说,这话恶心吧啦的,还留着做什么,还不有多远扔多远,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想了这自己现在的身份,又不得不拿捏一下大师兄惯常的语气,所以不得不将下半截的说辞都咽进肚子里,改成低头吃菜。这时旁边那桌却有人忍不住打岔了——
“公子,这花不吉利,还是快扔了吧。西头天子巷的李偌就是死在这花下,今下午死的。官府派人来验过了,他身上没有伤,只有一枝这样的花。听说人是倒在赋明楼的铺口,连楼主都被惊动了,啧啧,赋明楼的楼主哇,可不是别人,见了李偌那死状,也忍不住发抖哩。”倒是一片好心。
年瑜和卫卿卿来酒楼就是为了打听消息的,所以一直没换雅座,邻近的几桌听到这消息,均是大吃一惊,只有少数几个好事的不以为然地笑着。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那个姓李的汉子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儿,现在得的是报应。”
“你说是报应便是报应?那赋明楼的楼主做了那么多大善事,却也见到桃花就吓破了胆子,难道也是怕报应?”
“嘁,这位兄台,你没听说过烧香拜佛的人都是心里有鬼的人?那些个守着佛堂里吃斋念经的老太太,说不得就是逼死媳妇,浸死孙女儿的老妖婆呢?赋明楼那么大盘的生意,可说是黑白两道通吃,这底子能干净?这位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年瑜没有再听下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付了账,便拖着卫卿卿下了楼,直奔赋明楼,却还是迟了……赋明楼四层宝阁都被淹没在了火舌中,从火势看来,也不过是烧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一片火势蔓延,渐渐波及了周遭的房屋树木,火海连天,映亮了每个路人的眼瞳。而年瑜和卫卿卿赶到时,两双眼睛却不约而同地停在了离门庭三丈开外的桃花上。桃花被火烤得有些枯了,无数红瓣迎着风飘舞飞扬,慢慢变成了一枝光秃秃的枝丫。
卫卿卿的手,触到了年瑜掌心的一丝冰凉,他周身的血液,便在那一刻凝固。
“年瑜。”
卫卿卿拉了他一下,只用了一分力,可是年瑜却像个冰冷的雕塑,直直地倒在了她的怀里。他居然被吓呆了。
卫卿卿是听说有些动物,比如山羊啊,老鼠啊,遇到过份惊吓后会陷入假死状态,可没想到人也会这样。不过细细想来,年瑜的石化状态也不止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了,只是上几次都没这次严重。卫卿卿托着年瑜的身子,拧着他的耳朵大叫了两声,年瑜却无知无觉,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卫卿卿在心里计较了一下从这里到投宿的客栈之间的距离,不觉成抹了一把冷汗。
火光中,恍惚有人慢慢走来,就在卫卿卿抱着年瑜笨拙转身的当儿,那人已到跟前。那人戴了半边银质的面具,剩另一半脸毫无血色地映在火光下。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却始终染不红他的脸。那是没有生气的惨白,与年瑜的书生白不一样,与大师兄那种近乎透明的白更有天渊之别。
卫卿卿在第一时间看见的是那面具,跟着是他手里的桃花,再就是他那身华丽到令人无法直视的衣裳。那罩衫上也不知道嵌了多少珍珠玉片,相互映照着闪烁着龙麟般的光,卫卿卿被这一身奢华恍了眼,迟疑片刻,才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是你?”是他,之前在赌坊前被偷儿光顾的人,就是他!如果卫卿卿没猜错,那名叫李偌的偷儿便是栽在了他手里。不过市井小偷,多不胜举,便是罪名再大,也不应当轻易被夺去性命。这人的心很狠,出手更无半分仁慈,他可以随意杀掉一个小偷,亦可以任性地找个理由结果了赋明楼,可怜邱直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店,竟是一夜之间,成了灰烬。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孟离歌,之前在洪州,我错认了你,后来几经周折,才确信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冒牌货。我要杀你,易如反掌。”那人的目光死寂,并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他看过来的时候,眸中毫无光泽,乌黑的眼瞳,像枯竭的深井,但说话的语气,却洋溢着一股奇特的自信。
“可是你觉得杀人太容易,并不好玩,是么?”卫卿卿确认令自己讨厌且害怕的,只是他手里的桃花,面对这个人比死人还死寂的人,她还能谈笑自如。她知道,这人杀人的时候不喜欢说废话,他现在的话那么多,显然是另有打算了。她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权衡利弊。
“你答应替端王爷办事,也不过是求财,钱,我有的事,就看你有没有命赚。”那人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银票,像撒冥纸般抛向半空中,其中有一张顺着风呼地蒙在了卫卿卿脸上,卫卿卿扯下来一看:吾擦,五千两!这人是开钱庄的!
“出这么大的价钱,是想要我做什么?”一张五千两,十张就是五万两,有了这笔钱,还在乎那二十两银子的苦命钱,卫卿卿立马倒戈了。
“看住他,不要让他再查下去。他若听话,你的脑袋和他的脑袋就都能保住,他若执意掺和,哼哼……”华衣人笑了笑,脸上的皮也没扯一下,可是下一刻,他却发现,卫卿卿根本没有听他说话,而是把僵死状的年瑜放倒在地,自己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捡起银票来,他生生地噎住。
“为什么刚才这张是五千两,剩下的却是一百两?”拿到手里还不到七千两,呸!卫卿卿的脸色不好看了。
“……你答是不答应?”七千两,买个冒牌孟离歌,这价钱不错了吧?那华衣人皱了皱眉头,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不耐。
“不答应!开价没有一万七,我就不答应!”卫卿卿一边说一边将银子往衣服里边塞,塞得多了,胸前的形状就伟岸起来。
“一个冒牌货,也想要一万七?”那人差点被她气晕了去。
“就冲我讨厌你手里的花,你能出十个一万七,我也一样不会答应!”卫卿卿挺起雄装的胸膛,不但收好了银票,还把僵直的年瑜背在背上。
“你找死!”那华衣人勃然大怒,一掌夹着香气,如排山倒海劈了过来,卫卿卿运足了气,勇敢的迎了上去,手中却是虚晃一招,将胸口对准了那人的掌风。一声巨响,夹着一声怒吼,卫卿卿带着年瑜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