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孩(1 / 1)
每个女孩长大后,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都有一个曾经的自己,她还很幼小,她受了伤,执拗地留在那里不肯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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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黎的恩怨,是因为羲扬。
陈肖喜欢羲扬,第一次见到就喜欢。陈肖一直认为,人和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有种感觉,这个人会成为你的谁,你的爱人、仇人、朋友或仅仅是路人。她第一次见到羲扬就是她像个火车头一样地撞上去,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在以后陈肖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就会自己在脑子里自动处理成慢动作,让他的每个动作表情的清晰无比。
那次肖同志的同学会之后,陈肖一直惦记这羲扬。她没去深究过这种惦记是不是爱情范畴的,但是她心里有着隐约的期待。期待能在哪里偶遇,期待他是朋友的朋友,遇见了会更自然地交谈,期待他打电话或发短信给她……当这些期待都成真的时候,陈肖认为他们是有缘分的。想到羲扬和羲扬有关的,就会感到淡淡的喜悦在心底生成,它像泡泡一样慢悠悠地浮上来,在接触到水面的一刹那“邦!”地破开。这样的心情陈肖从没跟别人说过,连安然也没说过。她就把他放在心里,悄悄地期待,淡淡地欢喜。要不是羲扬主动走近,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和他有交集。
苏黎喜欢羲扬,由来已久。苏黎和羲扬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苏黎从记事起就不断有人告诉她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她从上幼儿园起身边就围着大帮的小朋友。小孩子对美的欣赏是不分性别的,不管小女孩儿还是小男孩儿都喜欢苏黎,苏黎就像小公主一样众星捧月般长大。进了小学,女生们就会形成各自的小阵营。几个关系好的小女孩儿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男生。那时候虽然不知道情爱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每个女孩儿心里都有个秘密的排行榜,把男生分成三六九等,他太丑了我不要,他太好了看不上我,他太淘气了烦人……苏黎也会和朋友们说起这些,但是她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喜欢谁。但是苏黎的朋友都觉得苏黎和羲扬最般配,因为苏黎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羲扬是最好看的男生。“苏黎和羲扬最般配”,这样的话说的多了就形成一种苏黎和羲扬终究会成为一对的舆论导向。小学里的很多班对都是谣言造就的,本来没有在意的人,别人总把你跟他联系起来,说的多了,自然会去注意这个人。
羲扬那时候满脑子想着怎么使坏,怎么逃避辅导班,根本没把苏黎这美女当回事儿。他那个时候还不是男人,还没学会用下半身思考,所以能对苏黎熟视无睹。小学毕业拍毕业照那天,羲扬在摄影师旁边看着他调相机,心里痒痒的很,东问西问地也不回去站排。直到大家都站好了,老师叫他进来站队,他才匆匆跑到队伍最后一排边上站好。拍第二张的时候苏黎走出来,站在最边上,羲扬前面。羲扬的哥们儿一见就开始起哄,羲扬不明所以地红了脸。
那时候流行艺术照,为了给同学留作纪念很多人去拍了艺术照。苏黎的艺术照最是抢手,每个人都问她要,她加洗了两次都没够发。苏黎选了自己最满意的两张照片留给羲扬,可是羲扬自始至终也没开口问她要。拍完毕业照,大家解散回家的时候,苏黎叫住了羲扬。
“我们交换照片吧,”苏黎把装着照片的信封递给羲扬。
“我没有照片。”
“那你把你校牌上的照片给我吧。”
羲扬低头看看镶嵌在校牌里的1寸照片,“你要这干什么呀,怪难看的。”
“不难看。留作纪念呗。”
羲扬反正也无所谓,就把照片给苏黎了。苏黎的照片被他带回家扔在写字台上,他妈妈偶然看到,他说是同班女生,非要给他。他妈妈笑他什么也不懂,就帮他把照片放到影集里。
初中开学的头一天,苏黎在操场上看见穿着白衬衫的羲扬,他和几个男生笑闹着从林荫路走过来,阳光斑驳地投映在他身上,像深深浅浅的花朵。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的很肆无忌惮。苏黎看见羲扬的牙齿很白,阳光下白的晃眼。
“能上一个中学真有缘。”苏黎说。
“我认识的人都上这所中学,有什么稀奇。”羲扬不以为然。
苏黎从来没被人这样忽视过,她愤愤地想,羲扬有什么了不起,于是就赌气不再理他。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故意转过头去。可是羲扬对这些好像无知无觉,他还像往常一样,和一大帮男生闹闹哄哄从走廊走过,并没有向苏黎的教室多看一眼。苏黎觉得自己跟羲扬之间有个奇怪的气场,好像羲扬是故意冷淡她,那么她也不要先跟他说话,不要理他。小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奇怪的,她就像个孤独的斗士,跟自己心里那个羲扬在决斗,这边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两方争执不下,实际上羲扬本人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里活动。在羲扬的印象里她就是隔壁班一个挺拽的女生。他并不在乎她是否跟他说话。
有天苏黎值日,晚回家。她走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羲扬和一帮男生在打球。傍晚橘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反射出一种甜蜜的色泽。她看着他运球、上篮、跑动、传球,汗水淋漓地运动着。那一瞬间她觉得羲扬是个特别的人,他是比上等男生更难得的人。苏黎觉得自己也是个特别的人,所以她要和羲扬在一起,因为他们都特别。苏黎的自尊不允许她先向羲扬告白,她采取慢慢渗透的方式。先跟他们班认识的女生来往,经常出入他们班。再看似不经意地跟他身边的朋友混熟,这样他们的朋友圈子就有了交集。这样的渗透活动持续了三年,苏黎和羲扬倒是真成了经常一起玩儿的朋友,他们的朋友也自动地把两人看成一对,但是苏黎始终没有接到羲扬的告白。
中考之后他们约出来玩儿,有人提议喝酒。因为都未成年不能进酒吧,这群人就买了啤酒到圆明园遗址去喝。一群小兔崽子对着断壁残垣装惆怅装忧郁怎么看都可笑。不过那时候他们的惆怅和忧郁都是真的,虽然没有具体的原因。羲扬和一男同学比赛用鼻子喝啤酒,呛得直咳嗽。苏黎拉他在她旁边坐下来,让他别闹了。苏黎说我要上北大附中,你呢?羲扬说考不上,随便去一个高中就好了,最好离家近一点。苏黎说你们家那么有背景,你还不是想上哪个高中就上哪个?羲扬说我上哪个高中都好,随便。苏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冲别人要了一瓶酒灌进去,喝多了眼泪就自动流出来了,她边哭边说:“羲扬,你丫就不能为我想想?”
“我为你想什么呀?我能为你想什么呀?也轮不到我为你想吧。”
“我想跟你一个学校你不知道么?”
“……啊,我才知道。”
“你就不能成全我么,你就不能……”
“不能,我没那本事考你那学校。”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苏黎转头看着羲扬,小脸嫣红,眼睛有些迷蒙了,“我喜欢你,你呢?”
羲扬有些意外地看着苏黎,他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着她,发现她微醺的样子还挺可爱,于是他低下头亲吻了她的脸颊。
高尔基说过,女人一辈子都会用她的记忆爱着她的第一个男人。对于肌肤相亲这件事来说,女人要比男人看的更重。就算是苏黎这样的美女也不能幸免。虽然那个吻就只是轻轻的碰触,在羲扬来说可能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苏黎却执着于这个吻背后的意义。如果说在这之前苏黎喜欢羲扬还是在台面下的努力,那么羲扬吻在苏黎脸上的吻就等于是在她心上盖上印章,证明他确确实实坐实了苏黎初恋的这一殊荣宝座。
然而羲扬并没有作为人家男朋友的觉悟,对待苏黎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初中毕业后的暑假,一群人整日在北京城里游荡着,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就是三五成群的一帮呼呼喝喝。这群人里也包括羲扬和苏黎。苏黎本不喜欢和这些人一起,但因为羲扬在里面,所以也甘之如饴。没几天羲扬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透顶,就不再和这些人出去了,苏黎也没办法去羲扬家里找他,羲扬说去我家太麻烦。那时候羲扬住在他爷爷家里。他爷爷是将军级别的首长,外人出入他们家都要经过警卫仔细盘查。因为这羲扬从来不带同学回家。后来羲扬买了一架尼康的单反照相机,整日在家里研究。
暑假里的一天,苏黎从床上滚到地上,又从卧室滚到客厅,她这种无聊的行为也只是为了诠释她现在很无聊这一事实。她听着知了的叫声,想见见羲扬。于是她爬起来,穿戴好,跑到羲扬家住的军委家属区。经过一番盘查之后,警卫员同志终于打电话进去询问了。太阳光炽烈地烤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她几乎能听见“滋滋”的声响。最后她被告知羲扬不在家,去海南旅游了。
苏黎悻悻然地回到家,她很生气,决定讨厌羲扬一个月。一个月后,离开学还有1天的时候,羲扬神清气爽地回来了,带回了一身古铜的肤色和一摞风景照片。羲扬兴致勃勃地把他拍的照片分给众人,他拿着一张照片给苏黎看,“看,这是望夫崖上的望夫石,你看她头发长长的像不像你?”
苏黎劈手夺过照片,“羲扬!你就没心没肺吧!”
“我怎么了?”
“你出去旅游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我出去旅游跟你说什么。你又不能跟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跟去?你说了我就跟去。”
“我一个人去多有意思,你要跟去了我还得照顾你。你们女生又怕晒又怕虫的,烦都烦死了。”
“我烦死了?”苏黎陡地拔高了音。
“泛指,行吧?”
“我烦人,你别跟我在一起了,分手吧!”
羲扬看着苏黎,没说话。
“我说分手!”苏黎大声冲他喊。周围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羲扬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站起来走开了。苏黎和羲扬,认识了六年,在初中最后一个暑假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这种关系仅仅维持了一个暑假,在开学的前一天,他们分手。
苏黎一直以为羲扬只是年少还不懂感情,才那么轻易地放开。等他再大一些,明白了女孩子的好处,他就会珍惜自己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分手后苏黎还是和羲扬保持联系。就算不是恋人他们也有很多共同的朋友,他们都是苏黎的眼线,苏黎并不想放开羲扬,她只是在等他回头。如果不是蒋芩,还有后来的陈肖,苏黎真的会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王佳开车到陈肖家小区接陈肖,远远看见陈肖走过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陈肖你让霜给打了?”
陈肖吸吸鼻子,“我让人给煮了。”
王佳侧头看看陈肖,“脸怎么红的?发烧了?”
“低烧。这不感冒一直没好么。”
“你一感冒就得十天半拉月的。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已经让家里的医生看过了。你现在先带我去打针吧。我要到前面的诊所打针。”
陈肖一进门看见蒋芩的时候,想到一句俗语:人生何处不相逢。蒋芩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坐在医生前面,医生正给小孩儿的膝盖处消毒。小孩儿疼的“哇哇”大叫,蒋芩都按不住他,他就在那儿乱蹬乱踢。医生是个老头,和咯一声,小家伙安静了一点。蒋芩被他弄出一身汗来。
“蒋老师……”
蒋芩回头,“是陈肖啊……你怎么?”
“我来打针。这是……”
“我儿子。他淘气,你看弄得……还不老实……”
陈肖看着已经完全变成家庭妇女的蒋芩,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她不禁想象如果羲扬看见了这一幕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曾经那么珍爱的人,如今嫁为人妇,还有了这么大个儿子。羲扬也许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这是他最擅长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辩驳,觉得尴尬就走开。
“那什么,蒋老师我打针了。”
“好好。我儿子药也上完了,我要带他回家。你注意休息。”
“好的。蒋老师再见。”
王佳疑惑地看看蒋芩走的方向,“她是你小学老师?我怎么没见过。”
“她是安然高中时候的英语老师。”
“你跟安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连她英语老师你都认识?”
“……她是蒋芩。”陈肖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蒋芩……蒋芩……王佳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啊!是她……羲扬喜欢这个类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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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金元的生日会之后,羲扬偶尔会给陈肖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像朋友一样保持着淡淡的联系。陈肖觉得羲扬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把摄影当成职业,为了拍到好照片去了很多地方,那些陈肖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景色因为被羲扬提起,就被陈肖深深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也要去到那里,看看他说的暗黑的海,抚摸一下他喜欢的水牛的脊背,也许还能教山村小学的小孩子们唱一些时兴的儿歌。而陈肖给羲扬的短信就无聊的多,无非是吃了么,星期天干吗,不然就是别人发给她的短信笑话她转发给他。陈肖也检讨过自己,希望自己在羲扬面前有好的表现,甚至会反复想着、后悔着跟羲扬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她之前预想的那些气质、仪态就施展不出来了。有一次陈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爱情就像战争。陈肖觉得不对,起码她永远不会和羲扬打仗。他们实力相差太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或者投降的俘虏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差别。
在女人还是女孩儿的时候,都喜欢把喜欢的人藏在心里,偷偷地拜访,默默地喜欢,所有关于他的悲喜,都足以让她无所适从。这个过程就像酿酒,对他的喜欢一点一点日积月累,到最后有人选择打破那层泥封勇敢告白,有人选择永远尘封,成为心底最甘醇的一个秘密。
肖同志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女儿高三了,是人生的重要阶段,丈夫事业做大了,接触的美女多不胜数。这男人有钱有势他还想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只可会意不可言传。权衡再三,肖同志决定还是顾着大的撇下小的。陈肖可以送到她姥姥家去,老陈要是把持不住出轨了那就是原则性问题了。陈肖的“独立宣言”被无情驳回,只好住到肖将军的军委大院去。
本来陈肖都是跟苏黎、卓群一起上、下学的,自从宋瑶自杀事件后,陈肖就有意识地躲着卓群。卓群也觉得难堪,也有一段事件没有去找陈肖,于是就自动地退出了“三人行”。这天陈肖告知苏黎她去她姥姥家住了,不跟苏黎一起走了。苏黎对军委大院没什么好印象,一听陈肖要去那儿住,就说:“祝你早日刑满释放。”
陈肖回她姥姥家也很方便,她舅妈还给她留着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肖将军子嗣并不多,只有一子一女。现在子孙都大了,参军的参军,外出工作的外出,偌大个房子平日里就只有陈肖的姥姥和舅妈两个妇女同志。陈肖的到来她舅妈很高兴。陈肖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打针吃药的。那时候陈同志还没这么出息,只是国营企业的一个会计,肖同志在图书馆上班,两人为了生计没什么时间照顾陈肖。陈肖就经常寄放在她姥姥家。舅妈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对于陈肖养在他们家从来没说一句不好,反而视如己出,甚至比对自己儿子肖飞更加疼爱。舅妈喜欢女儿,本来他们家有烈士指标,还可以再生一个。怎奈何肖将军一颗赤城的爱国之心,坚决执行国家的基本国策——计划生育,死活不让再生二胎。于是舅妈就只能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陈肖身上。过年过节就不用说,漂亮衣服头饰什么的成堆的买,就算平日里她逛个街看见可爱的小裙子就忍不住要买下来。陈肖童年里那些色彩缤纷的裙子、鞋子几乎都是舅妈提供。
在肖将军家住的第一天早上,陈肖早早就起床了。肖将军是个严格的大家长,在他眼皮底下还敢睡懒觉,就算没事儿也要早早起床锻炼身体。陈肖推开窗看见有人在下面的篮球场打球。她揉揉眼睛,看清了那是谁的时候,觉得这个早晨瞬间美好起来。陈肖换上运动服跑下楼去,碰到正在浇花的肖将军,问了声早就跑出去了。
陈肖在慢慢地向羲扬跑过去,心里念着咒语:看见我、看见我……可是那人专注地打球,压根就没往这边瞧。陈肖心里郁闷,加重了脚步,“啪嗒!啪嗒!”地从他旁边跑过去。
“陈肖!”成功!
“哎?羲扬?你怎么在这儿?”真做作。
羲扬拍着篮球走过来,“我爷爷家在这儿。我从小就一直住这儿。倒是第一次在这儿看见你。”
“我姥爷家住这儿。我从小就经常来这儿,可就没看见过你。”
“你姥爷?肖飞家?”
“啊,那是我哥。”
“陈肖……你爸姓陈你妈性肖?”
“啊。挺没创意是不是。”
“你猜我名字是怎么来的。”
“……你爸性羲你妈姓杨?不是那么巧吧?”
“他就那么巧!”
也幸好这两家大人的姓氏般配,要是一个姓羲一个姓周——稀粥?一个姓张一个姓郞——蟑螂?
“住这么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你呢。我跟你哥是发小呢,天天在一块儿玩儿。”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来我姥姥家多数时候是生病了,我爸妈没时间照顾。我都不怎么出屋儿的。难怪你没见过。”
“哎,打球吧。”
“来吧。”
两人玩儿了一会儿篮球,陈肖的舅妈出来喊陈肖回去吃饭准备上学。羲扬收回篮球对陈肖说:“等会儿我要开车出去,顺便送你吧。”
“好。等会儿你按喇叭我就出来。”
陈肖和羲扬两人出门很早,羲扬就慢慢地开,两人说着话,难得悠闲的早晨。早起真好啊!陈肖在心里说。这时候羲扬他老爸来电,说司机请假了,叫羲扬载他去上班。羲扬说我车上拉着一美女,你上来没地方坐。羲明翰拿出政府高官的架势,命令他儿子在有美女的情况下也必须接他上班。羲扬回了一句你自己有空不会考个驾照。羲明翰同志说他不考驾照也是创造就业机会。羲扬看看路说我们快到菜市口了,你下来就顺便捎上你。
他们开车路过原来菜市口等羲明翰同志的时候,看见几个城管正在抢一老农的筐,两个筐一个装着鸡一个装着菜。老农被抢了筐一时想不开钻到城管的车底下死活不出来,有一些早上遛弯儿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陈肖看着那车底下的老农和他的鸡,再看看羲扬,“咱们去劝劝吧。”
羲扬看她一眼,“这帮王八蛋,就知道欺负农民!”陈肖看着羲扬气势汹汹地开门下车,赶忙跟过去。
“这都怎么回事儿?”羲扬走过去,理直气壮地问。
“你是哪根葱,甭在这儿管闲事儿,该干吗干吗去!”城管态度十分嚣张。冲羲扬嚷嚷了两句就继续去拉车底下的老农。
羲扬问了下周围看热闹的人,说是这老农好几年没进北京城了,不知道这儿原来的菜市口搬走了,他又不知道新的菜市口在哪儿,就在这儿徘徊的时候,有几个遛弯儿的人看见他挑的土鸡,就想买。老农不知道这儿不能卖东西,刚拿出称来要称,就被城管揪住了。
“看那老头儿也不容易,您就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走就完了。”旁边一遛弯儿的大妈好心出来打圆场。
“那不成!这是国家规定,这儿不能卖菜。要是遇到这样的我们都放了,那北京城不得大乱啊!”
那时候陈肖年轻气盛,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有你们这帮人北京城才大乱呢!”
“嘿!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说话?我告诉你我们这儿执法呢,你再胡说八道我以妨碍公务把你逮起来!”
“哎呀!有本事你逮我试试!”
“你也甭这儿叫板,我还真不敢怎么着……”
“你还真不敢。”羲扬把陈肖往身后一挡,“陈肖,去我车里把我相机拿来,我正愁没素材拍呢。我倒要看看今儿这事儿要是登在报纸上民众向着谁。”
陈肖:“我家要是有亲戚干这缺德事儿,我就登报跟他脱离关系。简直是人神共愤!登报就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打谁?你说你打谁?”那城管急了,要往前凑。
“闹什么!”关键时刻,羲明翰同志闪亮登场,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你又是哪头大瓣儿蒜!”城管被众人指责已经恼羞成怒了。
“我是羲明翰!”羲明翰同志说话掷地有声。
“市……市长……”那人一听都结巴了,想说老子这是哪根香没烧对,撞市□□口上了。
“说说吧,大早上的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报告市长!我们正在执法……这两个人……”他直指羲扬和陈肖。
“啊,这两个人是我的儿女。”
城管同志只觉得晴天来了个大霹雳。
“老人家,你怎么钻到人车轱辘底下去了?”羲明翰蹲下来问车底下的老农。
老农还没搞清楚状况,躺在车底情绪激动地把事儿说了。末了还加一句:我今儿死活也不出去!
羲明翰同志听后脸色及其难看,叫过一个围观的小学生,问他:“你会背卖炭翁么?”
“会!”
“好!我代表北京市民,请你背给这几个人听听!”
小学生站在羲明翰身边,声音朗朗地背诵着《卖炭翁》“……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好,一字不错。谢谢你。”羲明翰回头对那几个城管说:“听清楚了么?连一个小学生都会背的课文,你们没念过书?不懂道理?”
“可是,市长,这是规定,这儿不能卖菜……”还有人想要辩解。
“你放屁!他不知道你告诉他不就完了,你非要抢了他的筐断了他的生计?有哪条规定执法要损害老百姓的根本利益?你们这种行为已经给你们代表的政府抹了黑,我们的政府不承认你们这样的执法队伍!”
“好!”不知道谁带头叫好鼓掌的,反正周围的人现在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市长眼睛里都是敬佩的目光。最后羲明翰同志把老农从车底劝了出来,让那几个城管把他送到自由贸易市场去。当天,“骂人市长”就上了晚报,该报纸对这个出头教育城管的“骂人市长”都是溢美之词,看来羲明翰同志这一骂很得人心。陈肖就是有点纳闷儿,当时那记者躲在那儿呢,还有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呢。这件事情的深远影响就是在不久之后的换届选举中,羲明翰同志荣升到中央去了。这倒是无心插柳。不管怎么说,羲明翰同志是个好官儿。
“爸,都怨你,你骂人骂那么长时间,陈肖都迟到了。”
“哎呀!真对不住。这样,陈肖,我去跟你们老师解释,保证老师不罚你。”
“不用了,不用了!”陈肖心想您是多大官啊,我敢让您送去学校。
陈肖到达学校的时候都快上第一节课了,这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陈肖他们班正对着学校大门口,靠窗口坐的都看见了陈肖被一辆军牌的陆虎送来学校。对王佳他们这帮跟陈肖知根知底的人来说,只要陈肖不是坐着飞碟来的,那就没什么好惊奇的。
后来陈肖想明白的时候,发现其实苏黎的作为一开始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那时候多么单纯,没有把种种怀疑当回事儿。苏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说起羲扬,陈肖就跟他们说了她跟羲扬认识的经过。王佳听了“甲虫”的笑话非常欣赏这个人。
“咱们北京市市长也姓羲。”
“那是他爸。”
“市长能管的了整个北京市,管不了自个儿儿子。”王佳总结陈词。
“那也没什么,上学也挺没意思。”陈肖似乎不觉得羲扬连高中也没念完有什么可惜。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念了么?”苏黎这时候说,口气非常圈内人。
“为什么?”苏黎看了王佳和迟乐乐一眼,只含糊地说:“为了女人。”
“靠!羲明翰还有那么不着调的儿子?”王佳非常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想跟她们差不多大的,还是个孩子,就为了女人不念书了……这样的事实寻常小老百姓还真接受不了。
苏黎只是看着陈肖没说话。陈肖也挺感兴趣羲扬到底为哪个女人就这么英勇就义了,但是她对苏黎的态度有点反感,就是不想问她关于羲扬的事情。于是这个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
上自习课的时候苏黎写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看完消灭,是因为蒋芩。蒋芩是他老师。
陈肖撕了纸条,心里有点不能接受师生恋,还是她喜欢的男生。她转过头问王佳:“你看过日剧《魔女的条件》么?”
“看过。泷泽秀明么。”
“你对师生恋怎么看?”
“正常啊,不管什么恋,再不伦他也是感情,是感情就该受到尊重。再说,不伦怎么了,乱伦怎么了,亲生的就不能在一起了?都是一男一女,有什么呀。就是俩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生孩子,再说,生孩子又怎么了,人家愿意……”
“得得得!越说越不像话了。我都不知道你思想已经解放到这种地步。”
“我们要善于解放和自我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