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之贰拾参　抉择（1 / 1）

章之贰拾参．抉择

１．

十四告知了游医师他们的状况，并以手机定位将位置送出。

窗外的夜越来越深，他挂掉电话、攀住椅背，起了身子。柳齐的手从他背后滑落，唇角还带着血污。

两条残缺的腿跨在他身上，十四低头，看着柳齐失去意识后的脸。手机屏幕熄灭，黑暗里的轮廓微微晕开，那只手落在身侧。

「你……」

柳齐已完全陷入昏迷。现在十四依然能逃，救护人员来得不会那么快，他拿到柳齐的手机，便能联络上厉禹。他了解他那师父的脾气，只要知道自己被柳齐所绑，厉禹翻过整个城市都会把他找出来。

只是届时柳齐的处境会比目前的他更凄惨。厉禹对外人一向心狠，十四相当清楚，柳齐很可能被剁去四肢、挖去双眼，接着从此人间蒸发。

虽说，这到底又与他何干？柳齐那时杀了他的恋人、又废了他的腿，更别说早些时候的□□、和后座那袋尸块。说来十四根本不必替他找游医师。他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要柳齐死，事后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十四低头，重新拿起了柳齐的电话。屏幕并没有特别设锁，来到拨号画面，透亮的光便照在他脸上。

他还记得厉禹的号码，凭着记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

「咳、咳咳！」

黑暗的车内，柳齐突然咳起来，唇上的血水沾上了仪表板。十四在座位之间，顿住放在拨号键上的手，他以为柳齐会醒来，但那人却反而缓缓从方向盘上滑下。

全出自下意识的动作，十四伸手托住了他的腰，将他靠到皮椅上。反应过来时只看见柳齐死死地闭着眼，脑袋无力地偏向一边。

十四抽回手，仍准备拨出电话，也是在那时，他发现驾驶座下有张手掌大的纸片。似乎在刚才车子失控时飘了出来，原本被柳齐放在门上的小空间中。

「这是……」

皱起眉，十四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手来到座位下方捡起了那样东西。小心翼翼地起身，他打开了车内的灯，把纸片放到光线底下端详。

也许不该看的。灯光亮起，他再次停顿了拨号的手。

２．

那是一张老照片。相片中的人并不是柳齐，却是十四和他那位去世的姐姐。拍照时才十多岁的两人靠在一起，姐姐用手环着他的脖颈，比出胜利的手势。

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笑容却因为照片上的岁月而受潮泛黄。十四僵住了身体，怎么也放不开捏紧相片的手，他试着闭上眼睛，用牙咬紧下唇，可眼前的画面还在。

其实，一切都很容易想象。

大概是姐姐保存了这张照片，又把它交给柳齐。或许她曾经指着照片和他说他们姐弟的故事，在她死去的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有能一起笑着拍照的时候。

但姐姐走偏了，那些往事便不再值得一提。没有人会记挂那些前尘……除了眼前的这个他。

听那些故事、还有看着成长后如同陌路的他，和姐姐。

「为什么？」

十四感觉自己花了比正常多出好几倍的力气，才能放下照片、望向后头的那人。但柳齐当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能回答，他恐怕也会冷笑着给出个带刺的答案。

是啊，为什么？又或许这同样是柳齐的疑问，为什么他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说的故事，看着里头的某个人，然后想、想所有不该想的奢望？

柳齐……十四松开照片，让它飘回地上。他垂下手，却不经意地碰到了柳齐方才落在皮椅上的手掌，这只朝着他的恋人开枪、杀死并肢解阿邱的手，指使少年们折磨他、并让游医师截断他的双腿。

在撞击的那一瞬间搂住他，把他护在怀中。

「为什么……」

十四又喃喃地重复了一次，室内的灯光下，柳齐的脸异常苍白，衬得血迹更加鲜红夺目。这该是份多么令人难以承担的情感？在这么多不可挽回的事后，十四无法响应也不可能原谅。

但他把手机上的号码删除，并退回桌面，将电话放到挡风玻璃前。

「柳齐。」

这次他轻声喊出来了，捉住柳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盖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些斯德哥尔摩情结，只晓得他看着这人，便想起了姐姐。

他无法温柔以待的人、照顾不到的人，用尽所有的盼望，把自己变得歪曲。像柳齐那样的别扭也许在姐姐身上也曾出现，抹平不了的寂寞转为恶意，最后被他一枪了结。

这次呢？如若他能把所有一切给予不好的人，倾尽所剩不多的好，去对他好……

十四猛然捉紧了柳齐的手，那只手和他一样粗糙而长满老茧。不，做不到吧。像姐姐那时差点害死他的学生，他再也不能体谅，才举起了枪。

柳齐亦然，可怜之人同时可恨。到这里已经是十四能做的极限，替他打这通电话、让他能先被送去医院，再也没有更多。

远处似乎有救护车的鸣笛声靠近，医院的人到了，柳齐能得到适当的救护的话，应该还能把命捡回来。

十四放开了他的手，移动身体，往副驾驶座的位置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