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1 / 1)
三叔又问了大奎几个问题,专案组也就新线索展开了讨论,我却还在默默消化信息。
之前闷油瓶天天在身边孽缘一样闲晃的时候,我光顾着在意他身份身份身份。现在好了,身份查到了,性向也乱了,人却没有了。一时我也不知是喜是悲。
大奎到底新手,三叔的指示也给得很细。要求他继续查证闷油瓶在各起案件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督促出入境管理单位把证明传真过来,务必做到确实证据。一旦找到人立刻锁定,及时汇报,然后由他来决定是否与其接触。
趁着三叔反复提醒大奎不能打草惊蛇时,我在底下忙着搞小动作:随手从大奎身前拿来资料,偷偷摸出手机,装作看短信的样子,把闷油瓶档案的那一页拍照留存。
当然不是为了留念,我还没那么矫情;而是为了再见到时,把手机摔他脸上。妈的,有钱有房的干嘛装失忆?真当我们会讹你天价治疗费吗?
之后专案组的焦点转向了潘子拿到的心理测写。
重大案情有个行规,哪怕是攀高枝请的专家,也要把出结论的死线卡在五天左右。但我们这案子充分验证了“三个和尚没水吃”那句俗话,两个不对盘的专家争论不休,愣是拖拉将近半个月。
说实话,在中国教育产业化之后,虽然出于人口基数的缘故,各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教育出来的高精尖学问人却少之又少。而那些肯钻研,又能实实在在拿出成果混出头来的,鲜少是没留过洋的,这就导致了很多学术机构、机关院所在表面上的“崇洋”——一旦有这么号人物,各组织结构那是立刻争抢不休,恨不得人人给安个头衔,哪怕当个客座也成。
林其中大概就在回国后遇到了这样的热情,被惯得性格乖张。这俩人平日没少在局里、旅馆争吵,我们也都听得真切。单从几次言谈判断,看得出来理论基础相当好,就是太脱离中国实际,学得一手“西方特色的心理学”。
他是一力主张解连环案前后凶手不一致的,哪怕至少是情绪上的不一致。认为凶手有提供道具的协作者,但又选择单独涉险犯案,白白增大风险,与之前的沉稳有度大相径庭。由此判断此案与之前系列案件缺乏内在一致性,同时说明凶手性格孤傲却又寄人离下,难免性格偏激。
虽然在直觉上,我也认为此案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以往的感觉,但他的口气里总有一种要给闷油瓶按个罪名的意思,并且明里暗里责怪我放跑了他,让我很不喜欢。当然,我不能因为一个人冒犯我就给他按个“坏人”的帽子。因为人类冒犯我尊严就要降罪什么的,那是上帝干的事。
只不过案件不是学术争论的美好殿堂,在他俩的争论上,专案组几乎一边倒地支持了张教授。毕竟我们很功利的,只要抓到犯人就行,谁管他小时候是不是被教条折磨。再者说,中国是一个比起内在一致性更在乎实用的文化,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可以毫无压力地入党,因此福尔摩斯的那一套演绎法在中国是很难行通的。
就拿最近挺火的翻拍剧《新福尔摩斯》的第一集举例来说,那位女死者穿了一身粉,福尔摩斯推断出她有一个手提箱后,立刻开始寻找一个粉色的女士手提箱,并且确定凶手是不方便带此手提箱的男性。
但是在中国,我们就很难如此肯定地下判断。一个即便是上流社会出身讲究穿衣打扮的女性,也不一定就会在乎全身打扮的平衡。这个女人要是中国人,她带着个黑箱子我都不奇怪。
当然,就算有个男的带个女士粉手提箱上街我也不奇怪。若你见到一位男死者身边放着一个粉色行李箱,就立刻推断要么行李箱属于一位女士,并且从她身上可以得到线索;要么此人有性倒错倾向的话,就太武断了。因为最后查出来的真相,很有可能只是双十一期间此包缺色大甩卖,而被害人恰好手头紧罢了。
人们日常尚且如此随便,更别提不成功便成仁的杀手了,只要他认为合适的事情,他就会去做,才不管其中的一致性呢。
最后二人达成了一致:还是以张教授之前的侧写为蓝本,去掉了关于服饰的具体描述,改为常着运动或休闲类服饰,然后加上了可能有协助者或者胁迫作案,且并不排除凶手情绪有变,恐怕冷却期会缩短。
方向已经指明,然后就是我们这帮工蚁领着各派出所的小工蚁们暗无天日地排查了。
之后,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信息爆炸出现在光棍节的前一天早上——小花回来了。
跑去湖南调查后,他几乎没有任何进展传回来,我还暗自阴谋论过他是不是趁机回家了。不过,打电话给他时,听起来却相当得疲劳,有两次声音都哑了,甚至都能在眼前出现一位风尘仆仆人民保姆的样子
说实话,闷油瓶的事让我们焦点太专一,因此都有点把他忘了。以至于当看到他从楼梯拐角处过来时,正在走廊里倚着窗台吃早点的我和胖子,一时都没说出话。
他精神不太好,少见地穿了常服,不过见了我俩还是挤出了一个疲惫的笑。
随意客套了几句,他推门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又出来了,问我道:“你三叔呢?”
“年底差不多该布置新行动了吧,”说着,我往楼下停车场看了看。“去厅里开会了,你看,车也没在——”
我就说话时这一小会儿把视线离开了我的早餐,等转回来的时候,我的豆浆早已到了小花手,并且少了一半。胖子还好死不死地在一旁憋着笑。
我一下子体会到了养熊孩子的苦衷。还是俩。
“见三爷就是有进展吧?赶紧赶紧,先给我们说说过把瘾?”胖子才不管我心情怎样呢,一门心思要挖到第一手信息。
“还是等汇报完了吧。”小花即便吃我们的,也绝对有原则。
“小气!”胖子用鼻孔出气,然后炫耀道:“哼,我们也有爆炸性的,保管你想不到!”说罢就加油添醋地普及了一下闷油瓶的身份,特别强调了资产身家几个零这种俗不可耐的重点。
“名誉董事?”小花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反问道。“吃饭那天我见他那身打扮,撑死了董事身边一保镖。”
好好的作训服被你们嫌弃成这样。我无语的关头,胖子没崩住,一口豆浆从窗户喷了出去,差点没笑死。
想到万一楼下哪个不幸中弹的人找上来,怕会受连累,我和小花反应异常快,同时弯着身子逃回了办公室,剩胖子一个人在外面对着墙傻乐。
之后我没来得及再追问,就被赶来的王盟用一个所谓的进展拽走了,并且还白搭上了大半天。直到下午被三叔的一通紧急电话找了回去,才明白事态有多严重。
把王盟留在外面后,刚进三叔的小办公室,就听三叔不知和谁说:“你晚上把情况汇报一下,就退出专案组吧。”
见我进来,他又补充道:“正好,大侄子你往回收一下,顶替小解的班。也不用干嘛,现场已经进行完了吧,后续统一交给大奎跟就行了。”
我这才擦掉满头雾水,反问道:“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小花要调职?党代会不是刚开完吗?”随后我下意识去看小花的方向,他正盯着手上笔记本的封面出身,不知在想什么。
“不是。”感觉到我看他,他抬头冲我说道:“我可能找到这些被害人的联系了。这个解连环,当年在长沙时,曾出现在毒品走廊案的卧底队伍里。”
胖子和大潘都没有什么触动,看来他们之前都知道了。我先是一喜,随后想起他的经历,和他那天在案发现场的异常,立刻就领悟到了什么,追问道:“咦?那不是你——你认出——”
“没错,”他微微笑了笑,眼睛里却几乎没有笑意。“就是他,当年行动时,假称我是他远房的侄子,从而把我带进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