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坦白（1 / 1）
……三年前，Sapphire的公寓……
“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Lux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电波的那一头是叫Clark的老人。他举目四望，铁灰色的眸子里辉映星火，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他很清楚的，这绝不是正常的Sapphire。他也很清楚的，自己被当成了廉价的避难所。
“如果今天，在那少爷面前的不是我，他恐怕也会这么做吧……”
Lux这样想着，心如刀绞。
Sapphire比他所预期的更加无情，那缠绵的虚情假意，那甜蜜的逢场作戏，都是不可挽回的错误。
但Lux又有什么权力去指责？
他在明知道这件事是如何荒唐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妥协。就算是安慰自己那是Sapphire诱惑在先，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人的事实。
他Lux，最后也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Sapphire利用了Lux去逃避现实，Lux利用了Sapphire去达成夙愿，这关系真是嘲讽。
点上一支烟，忽然觉得连空气都是沉重的。
“怎么，难道睡不着？”Sapphire的身上松松垮垮地搭着件白衬衫，夜风把那头金发吹得飘来荡去。
Lux转过身，懒懒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稍微有点……”
Sapphire看见Lux手上的烟，一笑，走过去就着Lux的手抽了一口。
“什么牌子的？”
“Dark Bullet。”
“黑暗的……子弹吗？”Sapphire喃喃着，忽然一笑，“真像你的风格。”
“不，不如说是像你。”Lux盯着手里那快要燃尽的烟卷自言自语，“于寂静暗夜里呼啸着的子弹……深邃而热烈。”
“并且危险。”
猛然听见Sapphire的声音，Lux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正对上那双灿如碧海的眼睛。Sapphire的眼睛里流淌着悲伤和绝望，他凝视着Lux，竟一时语塞。
“原来他也明白的啊。”
Lux看着Sapphire的眼神，忽然就在心底如此感叹。
“回去吧，晚上风凉。”Lux说着搭上Sapphire的肩，一天之前还是几乎陌生的两人此刻却如同多年的恋人一样相互依偎。
但他们彼此又都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个错误，是个美丽而脆弱的泡沫。
Sapphire如愿在第二天的早上看到Lux的留言：
我为我的冲动道歉——Lux留。
他叹一口气，觉得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能留住那个人。即便他很明白Lux对他的心意，但还是对对方的反复无常感到无能为力。
是他不够爱我吗？
还是我不够令他迷恋呢？
没有结果的追问令他烦躁。他不能理解的：明明Lux那样保护他，为他心痛，却为何最后还是一走了之。
难道说Lux从一开始就只是出于对保护对象的忠诚罢了吗？
他的好意，他的温柔，他的妥协，都是因为那一纸合同吗？
Sapphire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实又那样沉重如铁。
“呵……”
金发的男人痛苦地蜷起身子，发出一个神经质的冷笑。他忽然发觉自己被拒绝签字的那一刻都没现在来的绝望。
但他的绝望却找不到怨恨的对象。是他先采取了这种如同作弊的手段，是他先引诱Lux走上这条路，是他在内心里阴暗地希望用肉体的欢愉掩盖精神的苦痛……
是他自作自受。
Sapphire放松紧绷得快要抽筋的四肢，望向一片空白的天花板。
“Lux，你个懦夫……”
……现在，Sapphire的公寓……
Sapphire咬紧牙关，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自己会崩溃。似乎在Lux面前，他的自制，他的理性，都像阳春的薄冰那样脆弱。他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正靠在Lux的胸膛上，难堪地往后退一步，正撞上背后铁制的房门。
这一声轻响让两个人都从过去的回忆里清醒过来。
Lux低下头，把手背到了身后，皱着眉不知该说什么好。
Sapphire忽然一笑，他这副为难的样子就好像犯了错正在犹豫要不要坦白的小孩一样。
“Sapphire……我……”一百九十公分的大男人此刻却扭扭捏捏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应该是想要辩白什么吧。”金发的男人这样想着，摇摇头，“你其实什么都不用说，说了我也不会忘记三年前的事。”
“你……是在怨恨我吗？”Lux尽管嘴上这样问着，眼中却露出了恳求的神色，那眼睛就好像在说：“千万别说你真是。”
“你不可饶恕。”Sapphire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阐述一个于己无关的事实，但就是这冷漠至极的声音，差点让Lux的血液都冻结。
“他说……他不会原谅我……”Lux在心底这样想着，觉得眼前都暗了暗。
“你不可饶恕，但我也是……我是你的共犯。”
面对着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Sapphire的神色还是异常平静，他用一种有如宣判般沉稳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是你的共犯。”
Lux长舒一口气，他在这十几秒内宛如从地狱一下升入天堂。他抓住Sapphire的肩膀，眼里闪着灼灼光芒，发丝因激动而颤动着，“你说你……”
“我恨你，但也爱着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Sapphire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三年时间，一千多日夜，在心底里嘶吼却不得声张的话终于得以宣告。
Lux闻言，松开一双大手，他身体微微前倾，尽管压抑着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了那种喜悦，“我以为你……”
“以为我是那种跟谁都能做的人吗？”Sapphire口气里有些不满。
虽然Lux是抱有这样的顾虑，他总认为三年前那个晚上，自己只是凑巧抽到了上上签，但在此情此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吧。
Sapphire早已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端倪，他露出一个揶揄但绝不刻薄的表情，“Lux啊Lux，你我还真是扭曲。”
没听见Lux的评论，Sapphire自顾自继续说道：“三年前，我以为你是在安慰我罢了。但等到了琉璃都，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天天想，天天想，结果就变成不相信你的爱就没法活下去。你大概只是认为我是个无情的小人吧……”
“就算你是无情的小人，我也没法忘记你。”
“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真过分。”
与内容不符的，Sapphire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Lux看见那个笑容，也低下头一笑。
他们绕了那么久，纠缠了那么久，居然如此轻易就解决了。好像过去的那些爱恨都如云烟一般，被柔情的风一吹，都轻飘飘散了。
Lux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Sapphire，又或许说：
谁的爱里没带点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