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外1: 与君相和(1 / 1)
木樨一脸丧气地盯着面前的铜镜,看着舞青萝把一个淡雅的珠翠银纱发冠戴在她的发髻上,用簪子小心固定住。
「青萝,这个发冠好重,我一定要戴这个东西吗?」她揉着脖子皱眉道。
「这个绞银云纱冠已经是最轻的了,」舞青萝无奈道,「师父和尊上他们的都是雕花镂空金冠,比你的重多了,你就忍耐一下吧……」
「可我脖子都要断了……」木樨哀嚎,这真的不会得颈椎病么?
「今天可是仙剑大会,是长留最正式的场合,三尊和你一样,穿戴的规格和样式都是有要求的,」舞青萝把一件橙色绣着金纹的无比精致的及地长裙拿到她面前,「不仅发冠,外袍也是同样。」
木樨都要哭了,这件衣服一看就知道穿着肯定非常难受以及非常不方便……
古人真的好麻烦啊。
舞青萝不由分说把她套进这件衣服里,还不忘揶揄道:「师娘啊,您今天可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正式露面,很多仙派都是来看传说中的『儒尊夫人』哦,你总不好意思打扮成一个女狒狒去见人吧……」
所以她平日都是女狒狒么……
木樨翻个白眼,还是认命地作死尸状,待舞青萝帮她系上最后一根腰带,她觉得自己哪里是去参加神马仙剑大会,简直是去参加仙剑大刑。
「如果我待会儿缺氧而死,你们记得把我抬回来……」拖着这一身「沉重」的行头,木樨临走前冲舞青萝幽幽道。
「长留掌门到——三尊到——」
幽若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间一片掌门宫羽,刻意端起严肃的掌门架子走在最前,白子画一袭白衣,依然高贵出尘,身后跟着同样一身华紫、大方单纯的花千骨,紧接着是摩严与笙箫默,木樨紧紧跟在笙箫默身后,心脏快要跳出来,却还是勉强憋住一副应景的鼠标垫儿脸。
众仙家和弟子纷纷起立行礼,以示尊敬,待一行人站定,幽若微微颔首示意,大家这才落座。
木樨觉得自己紧张的要shi了……
这是她第一次处在三尊的位置俯瞰仙剑大会,这是场地的最高点,对七星负极阵上的战况尽收眼底。
不禁遥想曾经,最初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她还是一个在七星负极阵上努力战斗、只求能够挣得一片容身之地的小透明,那个时候,她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这个角度,回看过去。
那句话说的没错,曾经再多的绝望和痛苦,只要撑过来,便可微微一笑。
那么她现在,应该可以小小的、偷偷的微笑一下。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真的勾起嘴唇微笑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小下,她突然就感觉身边瞬间聚拢了镭射般的很多道目光。
……不就是……得意忘形了一两秒钟而已么?至于用这种参观动物园狒狒的目光看她么?
众仙家瞬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木樨不知道,自打她回来出现在长留,这仙界的小道就已经捕风捉影的传出去了。当初长留上仙和徒弟为了在一起,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把六界都搭进去,好不容易才尘埃落定皆大欢喜,如今这长留儒尊居然还是娶的徒弟,这长留仙山最近是风水不好么?居然被师徒逆伦的「厄运」给缠上了……
不过,师徒逆伦也就罢了,反正有了一对在先,再出现一对也算不得稀奇。只是花千骨毕竟是妖神,与这长留上仙倒也般配,可这个叫木樨的丫头又是什么来头?听说她一不是某派嫡系,二没有显赫家世,三嘛……虽然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但绝对没到祸国殃民能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地步,居然这么就拐走了长留儒尊,实在让人费解。要知道,笙箫默可一直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生性逍遥不愿为任何人事所牵累的人,比绝情禁欲的长留上仙怕是更难攻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长留之外的各路人马心里滚过千般疑问,可是也没有更多信息可以知晓。大家虽然喝茶的喝茶,观战的观战,眼神倒是都没闲着,时不时往这边瞟,都等着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然而木樨并不知道这些人的一肚子贼心眼儿,她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这件与刑具差不多的「行头」上。这件衣服实在太难受了,勒得她呼吸都有点困难。
笙箫默本来习惯性地摇着扇子观战,并没有太注意周围人的反应。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常,侧头看了看她,他不动声色道:「小西,你怎么了?」
木樨身体没动,也没回看她,甚至连侧身都没有,像一座木雕,只是嘴里机械般地飘出几个字:「我快要窒息了……」
笙箫默迟疑片刻,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咳咳,」一直绷着脸的摩严很快发现了自家师弟的「不检点」行径,赶忙咳嗽了两声以示警戒。
下面的动静瞬间变大了。
居然当众做如此亲密的举动,真是……大逆不道……
感觉到她手心满是汗,笙箫默心里无奈摇摇头,哪儿来这么大压力啊……
「坐在这里很难受么?」他倾身问道。
木樨微微低垂目光,稍稍偏头看了他一眼,老实道:「觉得这一身……好别扭……」
他安慰道:「不舒服咱们就回去。」
「那怎么行?」她摇摇头,还是要顾大局,「我还能坚持一会儿,反正上午很快就结束了……」
笙箫默「噗嗤」笑出来,「你再坚持我真怕你倒在这儿了……」索性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干脆道:「跟我走。」
「师父你干什么——」木樨被他强行拽起来,眼里惊恐不已,「还没结束呢……」
笙箫默根本不理她,当着睽睽众目把她从尊位上拖走了。
众仙已瞎。
摩严狠狠喝一口茶,却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谁知两人前脚刚走,幽若后脚就坐不住了,眼珠子贼溜溜转了两转,她快速道:「失陪下,我去更衣,」起身跟着跑出去。
「幽若掌门,你又干什么去?」摩严赶紧欲制止,师弟夫妇跑太快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居然连长留掌门也要撤,这么多仙家可都看着呢……
见幽若离开,花千骨更是坐不住了,赶紧跟自家师父请示:「师父,我也要去更衣……」
「……去吧……」表情一直平静无波的长留上仙破天荒没有阻拦,只是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嘱咐了一句:「不要迷路了。」
「师父放心。」花千骨兴奋地起身,转眼也没影了。
摩严都傻了,这一个一个都溜了,到底是干什么!要干什么!
都来砸场子么?
「师弟,这仙剑大会比赛还没结束,他们一个一个到底去做什么啊?」
白子画并没有看摩严,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七星负极阵上的战况,语气却平和:「师兄,木樨刚回来,给师弟他们留一些空间吧。」
摩严一时语塞,笙箫默那些年的境遇他最清楚,说起来他曾经也有错,于是心里软了一些。
「可幽若和你那个好徒儿又是做什么?」结伴更衣?骗鬼呢。
「她们啊……」白子画端起茶杯,缓缓呷一口,「别处的热闹……可比这里好看多了……」
别处的热闹?
摩严一副懵逼的表情,表示完全没有听懂白子画到底在说什么。
碧空如洗,长剑如虹,剑上两人皆是一身华服,凌空飞过平静的长留海面。
「师父,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木樨与笙箫默共乘纯钧剑,她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笙箫默一副得意又神秘的表情:「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海面上飞了没一会儿,忽然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岛屿,岛屿正对着他们的这面矗立着高崖峭壁,遮住了视线。
笙箫默带她逐渐靠近这一处绝壁。纯钧剑慢慢升高,即将升到山崖顶上,他突然一只手将她搂进怀中,另一只手顺势抬袖子遮住了她的眼。
「怎么了?」木樨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挣扎不得。他的衣袖遮住她,她看不到四周,只能看到他望着她的眼,那目光如此深情,温柔如玉指,在她的心弦上拨出层层涟漪。
两个人慢慢落在山崖之顶。笙箫默望着她浅浅一笑,松开她,慢慢放下衣袖。
木樨整个人完全呆住。
山崖的那一面俯瞰下去,是怎样一大片烂漫到奢华的玉桂花林啊!
白色的花蕊在枝头层层绽放,绚烂缤纷,高洁不阿,如起伏交织的浪花,如琳琅剔透的玉器,十里玉桂树开到荼蘼,犹如冰天雪地里的一卷工笔画轴,豪气地铺向天际。
清雅的芬芳渐渐沁入嗅觉,这熟悉又温情的味道让她的心头一瞬间回溯,曾经的心动、迟疑、勇气、承诺……
在这永恒般的令人安心的芳香中,那些企盼,终于悄然达成。
出神地看着这繁花盛景,好一阵,木樨才渐渐回神,眼里是巨大的欣喜,还有喜到极致的微微感伤。
笙箫默微笑着问她:「喜欢么?」
她诚实地点点头:「好喜欢……」简直喜欢的要疯了!
「那就好,」他满意地笑。
她好奇:「师父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忽然轻轻抚上她的脸,语气却温柔:「这些,都是我种的。」
他种的?!
木樨怔得说不出话来。
笙箫默调开目光,侧过去一脸欣慰地俯瞰这一片花海:「你不在的时候,每当太过想念,我就会种下几棵,想着若你有一天回来,看到这些,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片树林,没有千株也有几百株,在她缺席的那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怎样的伤心过,她完全无法想象。
「师父……」木樨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口,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怅然地笑着,想起那年花朝时节,祈愿树下,曾经许过的分离与重逢……
「我不会走了……」她慢慢抬起头,深深望着他,一字一顿,「再不会留你一个人……」
他捏住她的下巴,唇齿温柔相缠。舌头探入彼此的齿间,他们愿尝尽,这一世芬芳。
「快看快看,亲了亲了!」不远处的大树亭亭如盖,幽若藏在繁枝茂叶间,兴奋地小声道。
「想不到小师叔也有这么深情的时候……」花千骨与她并排藏着,见此美景不禁窃笑。
幽若看的有滋有味,得逞般炫耀道:「怎么样骨头师父?没白来吧?」
「幽若,想不到你也学坏了……」花千骨笑她。
「切,骨头师父你还不是跟来了?」幽若无语,骨头师父你装什么不懂。
远处一对璧人依然忘情拥吻,并没有发现他们。幽若实在艳羡的紧,忍不住叹口气:「……我想我家月了……」
看她那一副又馋又无奈的表情,花千骨嘿嘿揶揄道:「你还没把小月推倒呢?」
「哼,说得好像骨头师父你把尊上推倒了似的……」幽若立刻反唇相讥。
花千骨瞬间闷回去了……
哎,情路漫漫,说多了都是泪……
两人皆是一副「难姐难妹」的表情。
幽若支着下巴道:「诶,骨头师父,你说木樨前辈把儒尊推倒了吗?」
「我觉得应该推倒了……」花千骨撇撇嘴,小师叔又不是师父,他可不是吃素的,他俩指不定谁推谁呢。
「真的么?你怎么知道?」幽若瞬间兴奋。
花千骨突然捂嘴凑到幽若耳边,小声道:「你可知道木樨她回来的时候,可是和小师叔在销魂殿三天三夜都没出来呢……」
「三天三夜」四个字被她咬的尤其重。
幽若吃了一惊,忽然反应过来:「啊!你说他们是在……」瞬间满脸红的滴血,「骨头师父,你、你亲眼看见了?」
花千骨摇摇头,表情有些沮丧:「没啊,销魂殿里面还设了一层结界,十分厉害,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怎么知道?」
「你想啊,小师叔干吗设了那么厉害的结界,难道在里面看月亮数星星不成?」花千骨对自己的「推理」十分自信,下一秒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好啊,」幽若恍然,「骨头师父你居然用观微偷窥销魂殿!我要去告诉儒尊……」
她刚作势要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不对啊,骨头师父,销魂殿外面一层结界哪里是你的法力能突破的?」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尊……」
「嘘——」花千骨一把捂住她的嘴。
幽若拼命拨开她的手,恨不得跳起来抗议:「骨头师父你们太坏了,居然都不叫上我!」
以后还能不能在绝情殿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花千骨故作高深道:「叫你干嘛?你又没成亲,凑什么热闹……」
「我要去告诉儒尊,你和尊上一起偷窥他……」幽若气鼓鼓道,却突然脚下一滑,「啊!——」
「谁!」笙箫默瞬间警觉,侧身追着这声音一掌打过去。
不远处的大树震了震,落下一堆枝叶,附带两只苦哈哈的活物。
「啊!」木樨已吓傻。
这下子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小师叔我错了!我这就走……啊啊啊不关我的事……都是幽若的主意啊……」
「……骨头师父你居然出卖我……啊啊啊啊啊儒尊我错了……骨头师父……你等等我啊……儒尊,那天他们都在偷看你们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