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花千骨的伤(1 / 1)
木樨贴着他的胸口,忽然感觉到了他微弱的心跳。
他还活着!
气若游丝,脉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
她迟疑了一下,握起他冰冷的手,把自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她的仙力是由笙箫默渡的——与他一样的纯正的火系力量,那么理论上,她反输给他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她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输入过仙力,心里没底,并不敢直接在背后为他输入,只能通过掌心缓慢少量的试一试。
掌心相遇,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
在他的身体内,原本纯正的火系仙力深处,藏着一个黑暗的……深渊……
陌生的、冰冷的力量,犹如暗色的岩浆,缓缓的从这深渊里漫出来,与他自身的仙力对冲,扩散、凝聚、再扩散。
这深渊下面,仿佛潜藏着一只警觉的动物。她的仙力刚刚输入了一点点,瞬间就被它冰冷的舌头卷走了,再无痕迹。
木樨将更多的仙力输进去。
所有新鲜的力量再一次被深渊吸走。
深渊犹如无底洞,有多少吞噬多少,估计她就是把自己挤干了也填不满这个血盆大口。
木樨不敢再妄动。
她不能睡着,也没法带着他御剑,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至少要挨过这一晚,天亮了才能寻找出路。
她轻轻叹气,伸手结一个火诀,在面前燃起一个小小的火堆。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终于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全。
刚才这么一折腾,她已经筋疲力尽,右手掌心已经被那股青色火焰严重灼伤,钻心的疼痛。她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将右手小心地包扎起来。
靠在背后的树干上,微微蜷起膝盖,让他舒服的靠在她的腿上,祭出一个暖暖的结界护在他身上。拿袖子一点点轻轻擦掉他嘴角干涸的血迹,他紧紧闭着眼睛,仿佛熟睡了一样。
她久久看着他的脸,眉目俊朗,眼角微微上挑,额头、鼻尖到下巴的流线清逸如绝品骨瓷,让她脸红心跳。
她忽然轻轻哼起一个熟悉的旋律,那是她在现实世界最爱的一首歌。
This lonely road I am walking on
我正行走在一条寂静的小路
Where did it begin Where will it end
忘记了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And when the dark night comes
当夜色逐渐弥漫
Who will save my soul
谁将来拯救我的灵魂
On my lonely road will I walk alone
在这孤独的路上我会一直一个人走么
I never feared darkness coming near
当黑暗的幕布低下来低下来我从没恐惧过
Now I don’t know why I behold the sky
现在的我却不知为何凝视着天空
To find the brightest star
为了找寻那颗最亮的星
With it’s brilliant light
行走在它灿烂的光辉下?
So I pray to thee, will you shine on me
于是我向你祈祷你将用光照着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木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还是昏睡过去。
笙箫默是被一阵清脆明亮的鸟叫声吵醒的。一束初晨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照进来,刚好照在他的睫毛上,他刚睁眼就被刺到,本能伸手挡住,却不小心撩到了一缕头发。
他一动,木樨就醒了,这才发现两个人头靠在一起就这么睡过去了。
木樨赶紧把头抬起来,不自觉紧紧抿着嘴唇。
笙箫默慢慢坐起来,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抬手戳了一下她的头,好像要缓解她的尴尬似的。
「师父,你终于醒了。」她看着他,想笑又十分想哭。
心里一阵酸楚涌出来,又努力咽回去。
笙箫默扶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却发现她身体在颤抖。
努力回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被他吓坏了。
笙箫默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环在怀中,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温和的安慰道:「昨天吓坏了吧?别担心,我没有受伤,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就这么僵直的被他轻轻抱着,他的语气让她绷直的神经终于慢慢松绑。
这么暧昧的距离,若是平日,两人定然会觉得不妥。只是劫后余生,彼此终于重新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好像不约而同地留恋这样的温存,谁也不忍打破。
木樨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的一只手拿起来握住。
那股深渊一般的力量……居然消失了!
笙箫默有一瞬间的惊讶,可马上他意识到,她在感应他的灵力。
「怎么了?」他问。
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把她探知到的东西告诉他:「昨晚师父灵力有些涣散,想知道有没有好些,」转而看着他问道,「师父,昨晚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你?」
笙箫默眼神有一瞬间失焦,他摇了摇头:「我也无从知晓。只知道这是一群法力上乘的妖,实力恐怕不在五妖之下。」转而欣然一笑,「放心吧,你师父没那么脆弱。」
木樨勾起嘴角,赞同地点点头,心里却掠过一阵黯然。
两人继续御剑,七八天后终于顺利返回长留。
「师父,木樨,你们可回来了。」刚回到销魂殿,难得见到舞青萝和火夕都在殿中。
「出什么事儿了吗?」笙箫默问道。
「师父,世尊来过两次了,说如果您回来,和木樨一起去贪婪殿找他。」舞青萝道。
笙箫默略一沉吟:「好,我知道了。」转而对木樨道:「木樨,你去休息吧,师兄那边我先去看看。」
不待众人反应,人已飞身离去。
舞青萝有些懵:「木樨,你和师父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啊……」木樨一愣,心虚的撒了谎。
舞青萝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就好,」忽然用手捂着小声道,「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尊上和千骨外出回来了,然后尊上就闭关了。」
木樨心里抖了一下。
果然那一天,逐渐接近了么?
「知道原因吗?」
「说是要突破十重天。」舞青萝八卦道。
「十重天……好事啊……」木樨郁郁道。
可她那个眼神和语气,哪里像是在说一件「好事」?更像是在说一个「灾难」……
「木樨,你,你怎么了?」舞青萝小心问道。
木樨反应过来,勉强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出去太久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留下舞青萝和火夕略有尴尬的站在原地。
「青萝,我怎么觉得,木樨和师父下山玩的并不开心啊?」火夕挠挠头。
舞青萝撑着下巴做思考状,想一会儿,肯定道:「一定是在南灵仙域出使不顺,估计要被世尊叨叨了。」
火夕点点头,一副「媳妇儿言之有理」的表情:「果然坐骑拉风的人,都不好对付。」
洗完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木樨一手支着下巴靠在桌案上。
虽然笙箫默没有言明,可是她怎么会不懂?他显然是故意把她留在销魂殿,他帮她挡了摩严的一番盘问,定然也不希望摩严知道回来路上发生的意外,到时候两个人口供对不上,不小心把摩严又点着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笙箫默护她快护短到天上去了,可正是这样,她却越来越感受到浓重的不安。
她害怕那些被她躲过的灾难,有一天会一股脑砸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那个巨大的妖阵又在她的眼前转,转的她心惊胆战。
铺平一张纸,拿笔蘸饱了墨,寻着尚且新鲜的记忆,木樨在纸上认真画出那个阵。
仙剑大会在即,就好像考前突击一样,分散在各处的大家难得又聚在一起查漏补缺,切磋剑技。
这一轮木樨和花千骨分别站在木台两侧,祭出各自的佩剑,模拟对战。其他人站在一旁观战。
「断念对战素阿,你押谁赢?快点儿。」火夕戳一下舞青萝。
舞青萝眼珠子转了转,心一横:「我支持自家人,押木樨胜。」
「好,那我押千骨。老规矩。」
「成交!」
落十一一声令下,两人的影子在中间打斗起来。断念剑是通灵宝剑,又与花千骨融合的非常好,剑气灵动敏捷,而木樨这边自从那次遭遇妖阵素阿剑莫名脱手以后,素阿剑的剑气好像发生了微小的改变,导致她与素阿剑的融合不如过去一样完美,断念剑对素阿剑的压制非常显著。好在痞子剑法对战云霄九式还是有优势,木樨勉强能和花千骨打个平手。
谁知十多招过后,花千骨忽然力不从心起来,木樨一剑挥去,她竟然完全没躲过,生生接了这一剑,整个人从木台上摔下去。
「千骨!」木樨见花千骨摔出去,暗道自己下手重了。收了势赶紧跑过去将她扶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千骨,你伤着没有?」
花千骨脸色苍白,只是微微摇头:「是我注意力涣散了,没事儿。」她额头冒着虚汗,手脚力气衰微。右手的手腕,还包了一截绷带,一小块血已经渗透出来。
木樨皱眉。想不到她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千骨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落十一见状也赶紧过来。众人皆知白子画闭关了,此时又看到花千骨这样,难免心下疑惑。
花千骨咬唇。
木樨心里已经了然,见她犯难,赶忙替她解围:「十一师兄,千骨怕是之前外出的伤没有好彻底,气血虚浮,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
花千骨听罢,略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落十一见状,点点头:「好,那你送她回绝情殿吧。其他人继续练习。」
木樨扶着花千骨慢慢往回走,却听朔风在背后问道:「千骨,你还好吧?」
花千骨虚弱的看了一眼朔风,勉强浮出一个笑:「朔风,我没事儿。」
朔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花千骨,又看了一眼木樨。
木樨突然被他的眼神盯的有点发毛。
白子画中毒自身难保,她以己之血为他续命,她在现代世界看这个故事的时候都觉得心头难受,更何况现在真实的面对着这个女孩子。纵使有神之身,她虚成这个样子也只能自己撑着,连个帮手都没有。
「千骨,你看上去气血很虚的样子,如果撑不住不要硬扛啊,」木樨把她送回绝情殿扶她回房躺好,虽然知道原因,还是看不下去,「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尽管说。」
「木樨,谢谢你了。」花千骨看着她,眼神真诚。
「别客气,你好好休息吧,需要我去医药阁帮你跑跑腿吗?」木樨故意说的轻松,到底是想帮她一把。
花千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里有信任的神色:「那,那能请你帮我去取一副黄芪补血汤吗?」
「当然。」木樨一笑,跑出绝情殿,却差点和上殿而来的摩严笙箫默迎面撞上。
「……弟子拜见世尊,拜见师父。」木樨赶紧躬身行礼。
摩严一脸狐疑:「木樨?你怎么会从绝情殿出来?」
木樨低头小心道:「刚才在武场练剑,千骨身体不适差点被弟子伤到,所以弟子送她回来。」
「哦……」。
笙箫默站在摩严身后,冲她使了一个颜色,示意她可以离开。
木樨见状,赶紧鞠了个躬开溜。
「等等!」却被摩严背后叫住,「你腰上挂的是什么?」
「呃……」木樨心中警铃大作,心虚的缓缓转身,紧张的看着摩严的眼神。
摩严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腰饰。
「这是……南灵仙域的玉凌珏?」
木樨心里的小人默默躺平,完蛋了……
「师弟,你不是说去南灵仙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果然,摩严立马冲笙箫默发难。
笙箫默摇摇扇子,轻佻又无辜地一笑:「确实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啊。」
「那这个玉凌珏怎么说?」摩严眼看要爆。
「陵阳少谦和陵阳拂安愿意送给她聊表友谊,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交朋友吧?」笙箫默继续装糊涂。
「你……」摩严气结,「这玉凌珏,是能拿来随便送人的?」
笙箫默敛了笑:「那师兄的意思是?」
摩严语重心长道:「师弟,你自己的徒弟,我本来不愿意多说,可你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朋友,是关乎长留在仙派中关系和声望的事情,你怎么能当儿戏呢?」
「既然师兄对南灵仙域的关系如此看重,师兄大可亲自去南灵仙域,何必要假手他人呢?」笙箫默「啪」的收了扇子,甩袖转身进绝情殿。
「师弟!师弟!笙箫默!你给我站住!」摩严又气又急,笙箫默头都不回,他只好连声喝令追上去。
木樨吐吐舌头,转身去了医药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