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夜中谈话（1 / 1）
三十五、夜中谈话
柳絮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睡不安稳。她的眉头紧紧攒成一团，脸上挂着痛苦的神情。
医生检查过后，摇着头叹息道：“这位小姐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康健。旅途的劳累再加上心里的郁结，这才最终让她倒了下去。”
他翻着自己的药箱，然后掏出了两瓶药丸，又说道：“这两个一个早上吃，一个晚上睡前吃。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她的心结解开了，身体上的病也就自然好了。”
多利姆感激地接过药瓶，送医生出了门。伽德与瑞德安静地伫立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柳絮。
“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瑞德放轻了声音，对伽德说道，“我会时常叫医生过来诊治这位小姐的。”
“不胜感激。”伽德微微弯腰致谢道。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柳絮。银色的眸子中涌动着冰雪的气息。
瑞德跟回来的多利姆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多利姆与伽德。柳絮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你在自责？”多利姆拎起两把椅子，放在了床边。他自己随意坐在一把上，目光温柔地落在柳絮脸上。
伽德沉默片刻，也坐了下来，平淡地嗓音在房内回荡：“身为保护者的我，却几次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主人生病难受。这是我的失职。”
多利姆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气。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脑后。
“如果这样说，最失职的人是我。”他的双眼眺望着窗外的星空，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固执地想要遵循原本的轨迹前行，却没能及时发现出现的偏差。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是我。”
伽德没有说话。他看着柳絮手腕上的蓝色符文。那上面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挣扎。
是又梦到那个场景了么？伽德轻轻伸手，覆盖住了柳絮的手腕。宁静的冰蓝色的光芒自他掌下发出。柳絮皱起的眉头有些松开，神情也不再那么痛苦。
他收回了手，问道：“你还打算继续走下去么？”
多利姆摩擦着木仗的顶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也不知道。”他说道，“这是他留给他女儿的最后一份礼物。我们也为此等了太久。可是看小小姐这个样子……伽德，你会怎么选择？”
伽德抿了抿唇。他的手握紧了佩剑。尽管面容平静，但是身上散发的强烈的寒气却显现出他内心的纠结。
许是寒气太盛。柳絮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多利姆，伽德。”她看清了床边两人的面容，问道：“我没有给你们的晚餐添麻烦吧？”
“不，没有。”多利姆的笑容滞了一瞬，又旋即恢复如初。他伸手给柳絮掖了掖背角，柔声说道：“我们和城主聊得很开心。”
“那就好。”柳絮松了一口气。她的脸颊还是很苍白。眼中还带着些许迷蒙。双唇因口渴而有些起皮。
伽德起身为她倒了杯水。由多利姆喂给她。
柳絮啜了几口，便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多利姆，犹豫着说道：“我们能离开这里么？”
多利姆的眼神黯淡下来。他问道：“小小姐不想走下去了么？”
柳絮沉默着。她不敢去看多利姆或是伽德眼神。他们等了她很久。她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但是一想起尤丽黛与拉里的事，那时的恐惧与悲伤就会像无数的蚂蚁一样，咬噬着她的身体。让她不住地战栗。
柳絮挣扎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想回去。”
她想回到那个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整日与题册考卷为伍，偶尔和阿黑拌拌嘴，陪母亲说说话。那是她不必感受触目惊心的世界。
多利姆放下水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小小姐。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回去。”他橘红色的眸子中闪动着寂寞的神色，“故事没有写完。所以我并不知道结局。”
柳絮又求助似的看向伽德。却见后者也摇了摇头。
“抱歉，主人。我也不知道。”
柳絮失魂落魄地靠坐在床上，喃喃道：“怎么会……”
多利姆起身扶着柳絮躺下。他的手轻合在她眼上，说道：“好了，小小姐。先睡吧。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参与这里的故事。等小小姐身体好了，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柳絮在他的掌下缓缓闭上了眼睛。模糊地“谢谢”从她口中吐出。多利姆苦涩地笑笑，与伽德一道离开了房间。
在漫天的星辰下，两个男人的身影被拖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清晨。柳絮挣扎地张开双眼。明媚的阳光并没有打扰到她的好眠。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窗前，看着外边噪音的源头。
精致的花园里，瑞德的红发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在空中飘扬。她握着手中的剑，一遍一遍地挥砍着。每挥一下，口中就跟着喝一声：“哈！”
真是有朝气的少女啊。柳絮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楼下的瑞德注意到了她。她抬起头，对柳絮笑道：“你也下来吧！”
“哦。”柳絮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匆匆地将自己收拾妥帖。直至下了楼，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可以拒绝对方的邀请。
瑞德站在阳光下笑着。脸上的汗珠顺着发丝滴落，折射着太阳耀眼的光。
“身体好些了么？”瑞德问道，“你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吃就睡了。肚子不饿么？”
经她一提醒，柳絮才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里面气体翻滚的声音恰好传了出来，令她苍白的面色瞬间染上一抹红润。
“看来是饿了。”瑞德并不在意。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木桌。那上面放了些糕点和水果。“你先吃那些垫垫肚子吧。别吃太多，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呃，谢谢。”柳絮捂住咕咕叫的肚子说道。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口咬着一块慕斯，看着瑞德继续在阳光下练习挥剑。
“哈！哈！哈！”瑞德的目光盯着面前一点。挥出的剑，剑剑带着风声，气势凌厉。
柳絮舔着手指上的蛋糕屑，心里暗自猜测，瑞德莫非是个将军？或是将军的女儿？她挥剑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沙场英豪的味道。
瑞德停下动作，拿起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注意到柳絮的目光，问道：“你要不要也来练练？”
“不了。”柳絮果断摇手拒绝道。这种东西于她，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瑞德却不管。她将剑强硬地塞到柳絮手中，说道：“医生说你原本体质就不好。正好，练练这个的话，能够改善你的体质。一起来吧。”
柳絮十分抗拒。但是瑞德的语气总带着一丝强硬，不容拒绝。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着瑞德学习动作。
“力度要大。要学会用手腕的力气。”
“挥剑要快，别慢吞吞的。”
“动作要能停住，别过了头。手握紧剑。”
……
多利姆与伽德听着声音寻了出来，却吃惊地发现柳絮正满脸是汗地随瑞德学习挥剑。虽然从她的表情上，他们知道她其实相当不情愿。但不可否认，他们其实对此还是很高兴的。柳絮能够学习一点这种东西，无论是对自保还是对身体康健都很有益处。
伽德直接走上前去，轻松避开了柳絮的剑刃。
“挥剑的目的不对。这样的剑也是击不中目标的。”他双指夹住剑，柳絮试着拽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
她墨色的眸子拼命地眨着，试图让伽德能够搭救自己一把。她不想再练习挥剑了。胳膊好痛。
但是一向懂得她意思的伽德，这次却视而不见。他又说道：“脚下不站稳，会轻易被对方打倒。”
他轻轻一扯，柳絮顿时就失去了平衡。她惊呼一声向前摔去，被伽德拦腰抱住。
瑞德看着伽德腰间的佩剑，笑道：“你是个骑士。剑使得不错吧？”
伽德扶起柳絮，点了点头。
瑞德上前接过柳絮手中的剑，笑容中带着些跃跃欲试。“可以和我交手么？”她问道。
伽德看向揉着手心的柳絮，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之意。柳絮茫然地抬头看着两人，却突然想到，若是伽德答应了瑞德的请求，她也就可以从练习挥剑的折磨中挣脱出来了。柳絮连忙堆起笑脸，说道：“我也想看。”
伽德默默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晨间的清风拂过银色与红色的发。
多利姆走到柳絮身边，从木仗中取出一瓶药丸。
“小小姐，这是医生叮嘱你要吃的。”他又打了个响指。瞬间，柳絮觉得自己又疼又热的双手舒服了许多。
她接过多利姆的药瓶，笑道：“谢谢。”语气还是那么客气与疏离。
二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银色与红色的交织。即便柳絮不懂剑术，她也看得清楚。伽德比瑞德厉害很多。他游刃有余地闪躲着瑞德的每一次攻击，然后不急不缓地刺出自己的剑。
直到管家前来请他们过去用餐，二人才终于终止了这场一面倒的比试。
瑞德气喘吁吁，眸子却亮的惊人。反观伽德，仍旧是一幅冰山的面孔。额上连一丝汗迹都没有。
“你很厉害。”瑞德赞叹道。她转头对柳絮说道：“你有一个非常棒的骑士。”
柳絮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想说伽德并不是自己的骑士。但是瑞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转头走在最前面，声音爽朗。
“晨练之后的早餐最可口。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柳絮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随多利姆与伽德一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