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音乐叫 you can never tell,翻译选的是网易云音乐。
她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或者是“我哪里很好了”,而是做了一件蠢事,既然冬箐会抹去一次自己嘴角的番茄酱,那会不会抹去第二次呢?
她吃饭的时候,悄悄的将勺子往唇边擦了一下。一不小心擦多了,效果看上去和麦当劳叔叔的红唇不分伯仲,她抬头的一瞬间,冬箐看到她的造型没有忍住,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
她心里很悲戚,认为那种手拭番茄酱的待遇这辈子可能只有那一次了,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呢?
冬箐果然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让她自己擦干净。她悲伤地接过来,更悲伤的是她心里竟然还有一个妄想,妄想冬箐会吻上来,将她的污秽舔拭干净。
擦完嘴巴,看着脏兮兮的纸巾,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冬箐收拾完碗筷,问她要不要看碟。她悲伤地拒绝,说:“我还要写作业呢。”
“哦对了,忘了你还要上学。”冬箐轻松地回答。
餐桌被收拾干净,因为房子太小,并没有多余的地方让她书写。茶几的高度太低,躬身写作业不利于骨骼发育,蒋言灵一看到餐桌就悲从中来,就想到自己傻兮兮的举动,就没有颜面再面对冬箐。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是会卑微到骨子里,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心酸又甜蜜。
冬箐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主修的英美文学有一长串书单要完成,如今闲来无事干脆一起学习。看了没两页她就将书本阖上,蹲在地上找碟片看。
蒋言灵埋头写作业,听到身后传来光盘读写的声音,好奇心被带过去,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写完,她立马丢下笔窜到沙发上去。
屁股刚着地,她便开始内心检讨自己的不矜持了。
“你在看什么?”
“《低俗小说》,一部剧情片。”
“恐怖吗?”
“不恐怖,你作业写完了吗?来一起看吧。”
蒋言灵半信半疑,她走过去便听到里面传来枪击声,又往后退了一步。
“有死人?我有点怕。”
冬箐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不用怕,我揽着你看,怕就闭上眼睛。”
这对她可有莫大的吸引力,于是灵活地将自己嵌在那温暖的方寸之地,但影片的气氛很诡异,女主角留的是过耳的短发,乌黑油亮,她在电影里的表现张弛有度,一颦一笑都有那种坏女人的魅力。
“这是黑帮老大的女人,叫米亚,”冬箐的语调很跳跃,“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和上一部叫里昂的片子一样,这部电影的画质也是奇差无比,镜头像是蒙了一层砂纸,不时会模糊不堪,有时又清晰得让人惊叹(相对的),她问冬箐:“这也是盗拍的电影吗?”
“对,前几周才上映。”
她皱眉,不知道冬箐是不是盗版爱好者。扭头看冬箐痴迷的眼神,好像很喜欢看电影,而且容易被影片的气氛感染。上次看完里昂之后,冬箐好似一直沉溺在里昂的死中无法自拔,以致冬箐再提议要看电影的时候,她心里有些许抗拒。
她不喜欢看悲剧片,不喜欢看冬箐难过。电影是虚妄的,年少如她都能理解,为什么冬箐总是走不出来呢?
大部分时间,她盯着电视是在发呆,虽然电影的声音很大,可她耳朵只能听到录像带倒转的声音,滋滋声远比电影的声音大多了。叫米亚的主角和小背头来到了一间复古餐厅,室内的装潢很奇特,服务员是玛莉莲梦露的扮相,不知道生活中有没有那么有趣的餐馆。
蒋言灵盯着五色斑斓的画面入神,冬箐揽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说:“这部片子我看了两遍,有趣的部分就要到了……”她咬着蒋言灵的耳朵说:“想不想一起跳舞?”
蒋言灵像只惊吓的兔子:“跳舞,跳什么舞?”
冬箐狡黠一笑,说:“扭腰舞。”
“我不会……啊!”
她被拉起来,恰好背景音乐开始响起——
“It was a teenage wedding,and the old folks wished them well
这是年轻人的婚礼,老人们都送来祝福
You could see that pierre did truly love the mademoiselle
你可以看出来,皮埃尔真的爱这个女孩
And now the young monsieur and madame have rung the chapel bell
现在年轻的先生和女士一起敲响了教堂的钟
"C'est la vie",say the old folks,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这就是生活” 老人们说到,它一直上演,你永远无法预料
……”
冬箐学着小背头的步伐,单脚点地,两手前后摇摆,蒋言灵站在原地紧张得不知所措,冬箐拉着她的手小幅度地往两边甩。
“动起来,蒋言灵,”冬箐半蹲着身子,“别害羞。”
蒋言灵的眼神游移,不时看一眼电视机,里面的米亚跳的很动情,她过耳的短发和刘海肆意飞扬,无拘无束,心情思彩虹任意撒泼。
这一点都不难,她心想,两只脚在地上摩擦,她也会。
“They furnished off an apartment with a two room roebuck sale
他们用大减价的东西装修家
The coolerator was crammed with tv dinners and ginger ale
冰箱里塞满了快餐和姜味啤酒
But when pierre found work,the little money comin'worked out well
当皮埃尔找到了工作,钱派上了用场
"C'est la vie",say the old folks,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这就是生活” 老人们说到,它一直上演,你永远无法预料
……”
蒋言灵的舞步很稚嫩,却不影响两人的心情,冬箐拣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到最大,整个房子都充满欢快的背景音乐,她牵过蒋言灵的手拉高,看她在眼前旋转,两人的手掌随后紧紧相贴,你进我退,像是拉扯风箱的动作。
如同电影里的米亚,蒋言灵松开双手,任性地甩头扭动,视线却直直的盯着冬箐,眼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笑意。冬箐的双肩前后耸动,仿佛在迎合她亦步亦趋的逼近,毫无胆怯的将视线投回去。
"C'est la vie",say the old folks,it go to show you never can tell
“他唱的什么?!”蒋言灵笑着问她。
“这就是生活,你永远也无法预料的生活。”冬箐喊着说。
蒋言灵将自己抛到沙发上,说:“我好累!”
冬箐挪着摇摆步过来,拉起她的手说:“再转一圈吧!公主。”
蒋言灵一边笑着推拒,却还是站起来转了一圈,不知为何身子转过来了,脚却定在原地,她步伐不稳,即将摔倒,却被冬箐稳当当地接在怀里。
她的头靠在冬箐的胸前,脸热得要烧起来,背景音乐像是轮回一般无尽播放,冬箐没有动,静静地将她揽在怀里。
“开心吗?”冬箐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嗯,开心。”她害羞地小声说。
两人都没有将对方推开的冲动,可在冬箐怀里,每一秒都那么煎熬又甜蜜。她细弱的腰肢即将化成一滩水,觉得脑海中汩汩冒泡,要沸腾了,要蒸发了。
冬箐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直直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女孩。
“你脸好红,热吗?”冬箐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四月的春风,好吧,仅仅是文学里的四月春风,这鬼地方的四月早已艳阳高照了。
“不、不热……”
蒋言灵的心跳要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血液都汇聚在下巴那一点,冬箐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巴,那一处燃灼得一触即发,她的下巴轻微抖动,睫毛也随着呼吸扑扇扑扇。
入了神,着了魔,冬箐望见这世上最纯净的眼神,两人的脸渐渐贴近,她感受到少女的呼吸,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身前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一次祭典,一次洗礼。
她的鼻尖轻触蒋言灵的鼻尖,慢慢厮磨,蒋言灵的头脑一片空白,她不敢放过一分一秒,亲到了,就要亲到了,她有强烈的预感,冬箐的唇会吻上来。
突然,冬箐离开她,却将唇淡淡地印在她的额间。
蒋言灵的心跳骤停了片刻,随即是无尽的、名为失落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脑海里响起今年的新曲——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的一刻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那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
该死的谭咏麟!
冬箐淡淡地说:“继续看电影吧,好吗?”
蒋言灵不可谓不失落,她的声音快哭出来了,还是哑着嗓子说:“好。”
这声“好”非常委屈,就连她也不曾知道那时候在委屈什么。仿佛是心中的那股坚定被破碎,让她误以为有那么一秒,冬箐也是喜欢她的。
她就知道自己运气没有那么好,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喜欢女孩的人,可她不喜欢别的女孩,她只喜欢冬箐,喜欢她领着她跳舞,喜欢那种若即若离的追随。
她甚至根本没有精力和情绪面对往下的影片了,小背头好像对米亚产生了爱情,可突然米亚吸毒抽风了,小背头一针将米亚救活了,然后小背头跑了,小背头死了,有个黑人被绑架,然后……
然后她什么也没看进去,所有的思绪都停留在冬箐越来越近的画面上,她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秒就好了。她额间的轻柔一吻像烙印一样,导致她总是想去摸一摸,又怕丢脸。
这电影从头到尾都没看懂,但时隔多年她依旧记得那段摇摆舞,米亚和小背头之间你来我往的互动,还有狭小房间内令人燥热的气温、冬箐不能算是轻吻的吻。
卡带从盒子里弹出来,冬箐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天气这么热。”
“但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你把校服脱下来,我帮你洗,先换上我的睡衣,明天就干了,”冬箐站起身,“我有几条备用的内裤,你穿可能会大了一点点。”
“没事,我还有一条安全裤。”
洗完澡后她坐在床上等她,冬箐随后也进去洗澡了。蒋言灵闲来无事,在房间里瞎转悠。她看到一本夹了笔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当年的年份,再翻一页,写着一月一日,阴天。
是日记本!她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洗手间,门紧紧阖上,想必里面的人不会那么快出来。到底要不要翻开,她脑海中天人交战,偷窥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但眼前是喜欢的人最私密的东西,只看一眼,不算是犯罪吧?
她捏着薄薄的一页纸,汗水沁湿了指尖,最后长吐一口气,将本子阖上。
若是有人偷窥她的日记,她绝对会很生气,将心比心,还是关上了。
她将本子原封不动放回去,刚抬手就掉出一张纸片。
“这是它自己掉出来的……不能怪我……”蒋言灵捏起来,心想:“我只看一眼就放回去……”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来,反过来看,是一张照片。那是前年的圣诞节,大家一起办圣诞趴体的合照,那时候她还没国小毕业,又害怕又兴奋地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合影。冬箐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
照片里还有嘉怡和幼稚鬼,那个晚上真心没有来,大家都不知道阿发的噩耗,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她摩挲着里面的每一个人,有想哭的冲动。
她曾问冬箐为什么爱看电影,对方的回答是,同样是记录时间的媒体,电影所表达的是流动的艺术,和照片不同,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是活生生的。
照片上的每个人都在笑,却是静谧的,她感受不到,只能凭借回忆努力记起他们的音容笑貌。
“你在看什么?这么安静,我以为你睡了。”冬箐边擦头发边走出来。
“我……我捡到一张照片,它突然掉出来了。”蒋言灵有点心虚。
“哦,那是我夹在日记本里的,给我吧,我把它放回去。”
“前年的照片,为什么夹在现在的日记本里?”
冬箐随意地说:“因为思念的人在上面啊。”
蒋言灵心里很是吃醋,冬箐心里有令她绝望的人,可她竟然不知道这人也出现在了当年的聚会中!都怪那时候光顾着和她说话了,不然她要好好记下所有男生的特征,看看冬箐到底喜欢怎样的人。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蒋言灵声音很不高兴,“很喜欢的那种,你说过他令你绝望。”
“喜欢啊,两年了,她还是没怎么变呢。”冬箐说得若有所思。
“为什么你会喜欢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边不会有更合适的吗?”
“没想到你是个不专一的人呢,蒋同学,”冬箐笑着说,“正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才构成喜欢的因素啊。对不喜欢的人,是谈不上喜欢这个词的。”
“是吗……”
“蒋言灵这么了解,是不是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了呢?”冬箐试探地问她,“不会还是那个子华老师吧?”
她撅起小嘴,“才不是呢,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哈哈哈,你真是洒脱,”冬箐的语调有些悲哀,“我就不行,明知不可能,还是选择一厢情愿。”
“那个人知道吗?你这么喜欢他。”
“应该不知道,等哪一天时机成熟了,我在告诉她吧。”
蒋言灵没来由地生气:“这是不对的!要是等着等着哪天他就跟哪个女生在一起了呢?!那你不是白等了?”
冬箐一愣,说:“你还挺有主见,强扭的瓜不甜,你听说过吗?”
蒋言灵不说话,冬箐继续说:“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吧。”
“非他不可了吗?”蒋言灵逼问,“你就那么认定他吗?”
“蒋言灵,喜欢这种感觉,越长大越难得,如果像是特卖品那么廉价,这种感情有或无,有什么区别呢?”她戳了戳蒋言灵的脸蛋,“你这么关心我呀?”
蒋言灵心虚了,担心自己的心被看见,忙说:“因为你是好人,我不想你被骗。”
“哈哈哈哈……”
她不明白冬箐爱得那么苦却还如此高兴的心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那么开心,难道自己不应该也开心一点吗?
“睡吧,”冬箐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明天还要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