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待君归，带君归（1 / 1）
（第二部分：羽人泪）
【前序】
六界之内，四海八荒，妖族无数，在人间有一个妖族的分支，统称妖灵部落。不修仙，不堕凡。他们居住在人间的迷失森林，他们拥有着自己的制度。
迷失森林的最高制度由七大长老、女王和九大部落构成。七大长老拥有限制女王行动和议论女王决策的权力，而九大部落则是直属于女王的军队，全权听命于女王。
七大长老在一般情况下都是隐居在各地，利用家族水镜直接与女王联系。除非是威胁森林的重大事件，否则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除开隐居的七大长老，女王是迷失森林最大的权力者，身边常伴有一身玄黑的法师，据说法师是由七大长老亲自选出的，用于辅佐和监视女王。女王不得踏出森之殿半步，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一旦成为女王就必须永世为迷失森林效力，不得有反叛、征伐之心。
至于九大部落分别是羽人部落、狮子部落、鹰族部落、蛇部落、虎部落、豹部落、狼部落、鹏部落和鹤部落。他们的现任首领分别是羽晔、狮金染、鹰忘天、蛇姒、虎舞、豹六、狼七、鹏八和鹤九。羽人、狮子、鹰族部落是九大部落中最有实力的。
而我就出生在迷失森林最深处的森林之都，我的父亲是羽人部落的首领，而我的母亲是大长老的女儿，听说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只是在生我的时候离世了。
族人认为那是我的错，因为我生下来就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眼窝是两个黑色流着血的窟窿，背上没有幼翼的印记，全身就像是刚被吸过血的干尸，皱纹爬满如蛛丝。
于是女王身边的法师掐指一算，说我是不祥之物，会威胁到森林的未来，所以效忠于女王的父亲就毫不犹豫的把还只有几个月的我给抛弃了。
当时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憎恶森林之都从不斩杀同一族人的制度，它居然让我活了下来。
我五岁那年森林大旱，所有动物齐聚森林之都，强烈要求把我逐出森林。
“真是造孽啊，还这么小的孩子。”那是同我的父亲一样效忠于女王的狼人部落的首领狼七，那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听说我出生那时父亲想要把我扔进森林自生自灭来着，可是狼七首领要求父亲不要这样，甚至还让出一块领地。最后父亲同意了，把我关押在羽人部落的重犯之地，那里终日一团漆黑。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只要不影响到她的地位，女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叫他们在下部折腾去了。
“还真是活该啊。”
“呸，我看再留着他森林不但大旱，说不定还有人类入侵。”
“是啊，是啊，这样的祸害还是趁早除了吧。”
“你看他长得那样，生在羽人部落连羽印都没有。”
“听说他还没有眼睛呐，喂，小畜生，抬起头来让我们看看。”
畜生，畜生，口口声声喊我是畜生！难道你们在人类眼里不是畜生？难道我们不是一类？！！眼睛？现在长在我脸上的是什么？是你们没长眼睛吧。
“……本王判你去人类世界你可愿意？”
“啊？恩。”呵，我有权利说不愿意吗？
“混蛋，你那是什么回答、什么态度？！！！”
“对待女王要尊敬！！！”
“凡对女王不敬者要杖打四十。”
“对，打他，打死这个不知道尊敬女王的小崽子。”
……哼，流放人间吗？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回来，不然，何止这些妖灵啊，连迷失森林我都要让它颠覆。
“算了，他也只是个孩子。蛇姒由你把这孩子的记忆抹去，虎舞你把他带出森林。羽晔，如何？”
“谨听女王陛下命令。”
“他毕竟是你和月芝的亲生儿子，本王怕你不忍心。”
“不，无妨。”
之前提过，我的父亲是羽人部落的首领，所以羽晔就是我父亲的名字。但我不姓羽，我也不知道我叫啥，我只知道重犯之地的看守者叫我无恋，大概是生无人恋不如死了的意思吧。
我是被一个一身绿衣的美丽女子夹在胳膊底下带出来的。她对我说只要我乖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痛苦都不存在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是难得美丽的绿色翡翠，若是让它就此消失的话就太可惜了。于是，我说：“漂亮眼睛的姐姐我们要不要玩个游戏啊。”她微愣，失神瞬间却已被我摄了魂，暂时听命与我。
我能从几个月半大的婴儿在死气沉沉的重犯之地安然无恙的活到五岁，就说明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我拥有最黑暗的吞噬和学习能力。为了修炼这种能力，我挖人心，食人肉，吮人骨，重犯之地那些修道之人也差不多都被我吃光了，是该去人间看看了。
“姐姐，我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奥，你现在要听女王的命令把我交给虎舞姐姐，由虎舞姐姐带我出去奥。”我冷笑，装可爱谁不会。
“好。”
虎舞也是个拥有漂亮眼睛的姐姐，不过她那双眼睛却是宛如琥珀的海洋，不带一丝杂质。与翡翠的柔美不同，琥珀是单纯而豪爽的。
可是我讨厌单纯，那是不能被我所吸收的颜色。
虎舞把我带出森林后又拎着我走了好长一段路，好像是进了一个峡谷，地上铺着白白的厚厚的东西，天空还不住的往下飘着这种东西。我接了一片放在手里，等我凑过去看时它就变成水了：这是什么力量？
“它的名字叫做雪花，是人类世界特有的东西，六个瓣的，很美是吧。”
虎舞看我对着手中的水发呆就出声告诉我。我抬头看她。
“好了，就到这了，小子，姐姐得回去复命了啊。”
“恩。”
虎舞走了，把我自己留在了人类的世界，留在了只有贪婪和欲望的世界。
【第十二章】待君归，带君归
“别跑。”
“少爷，你忍着点啊。”
“交出小孩便饶你不死。”
抱着孩子的铁衣男子力量陡然提升，一把长戟耍得虎虎生风震退了身后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的追杀：“就是死也不会把小少爷给你们的！！！噗——。”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地上，雪花很快就吸收了血的力量变得热了起来。
“兄弟们，他不行了，一起上。”领头的黑衣蒙面人看铁衣男子吐血之后倒地不起，就立刻招呼其他黑衣人一起上前。最后铁衣男子力气用尽被连砍数刀致死，怀中的孩子滚到一边，雪白绒衣上沾满了铁衣男子的血，像一朵彼岸的花，开得甚是妖娆。
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看铁衣男子倒下后，就上前一把捏住男孩的胸前的衣服提了起来，晃了几下，皱着眉头对身后的人说：“大哥，孩子死了。”
“死了？怎么会？先回去向侯爷禀告再做商量。走。”被称作大哥的人小心的瞟了一眼四周转身离去。其余几人对视一眼，扔下孩子紧随其后。
暗处，阴长生和一个同样是一身白衣的男子施了个隐身诀看的津津有味。
“司命，你瞧离瞳这一滚滚得甚好甚好。”阴长生啧啧有声的赞道。
被称作司命的白衣男子点头颔首：“是啊是啊，还有二殿下这一身血的可怜像，忘尘元君铁定不忍心抛弃他。”
“什么忘尘元君啊，这一世是无恋无恋，记住了，小心批命的时候写错了名字。”
“一定一定，受教受教。”司命拱手打着哈哈。
“你们两个闭嘴。”躺在地上的男孩，也就是龙离瞳幻化成的孩子，听到暗处的声音，传音怒道。
自从知道这一世忘忧轮回到妖灵族，龙离瞳就一直在暗处陪着他，后来见到他在重犯之地受苦，尤其是为了活命修炼死气，离瞳一起之下差点没灭了妖灵一族，幸而阴长生和司命及时阻止，才免去一场劫难。
司命称这是忘尘元君的命数，神仙不可以法力干涉，必须按命数走。所谓命数都是司命事先在折子上批好的，甚至连一些神仙下凡历劫都是由司命一手批的，可是忘尘元君的命数不一样，诡异的很，折子上批不上他的命数不说，甚至会提前一日出现他第二日的命数，而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就是说会提前出现他第二年的命数。
当日阴长生见龙离瞳没什么准备就去了人间，思索之下只好去九重天见了司命星君一面，商量之后这才下凡找到龙离瞳说明情况。
龙离瞳在重犯之地陪了忘忧，也就是无恋五年，根据司命的折子上说这一年无恋会被驱逐出迷失森林，在这里遇到东舟国冷家独子冷向木，由他带无恋回冷家，之后性情大变。于是他们三个就在这里等着了，然后亲眼看着铁衣男子怀里的孩子命数将近，被毒蛇毒死，魂归地府。龙离瞳趁机施了个障眼法，幻化成那孩子继续留在铁衣男子的怀里。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冷向木性情大变的原因。
不一会儿，果然从另一边的石头后边走出个银发紫瞳的男孩，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铁衣男子身边一尺远，指甲变长，手心对着铁衣男子的额头，一团黑气被他吸入手心。银发男孩突然手心一合，手中鲜血四溅，一条被攥成肉酱的银白色小蛇被扔在地上，男孩抬起手来，手上冒出一团黑气把刚刚被蛇咬伤的地方自然愈合，不屑地甩甩手说道：“不自量力。”
这银发紫瞳的男孩就是五岁的无恋，也就是忘尘元君的转世轮回，也就是忘忧。
无恋抬头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龙离瞳幻化成的孩子身上，抬起手，刚要像刚才那样，却发现那个男孩翻了个身，衣服蹭开，正好露出肚子上寄生的银白色小蛇。无恋皱眉，收手一划，黑光闪过，妖红相伴，男孩肚子上的小蛇瞬间分为两半，触地而死。他起身走到男孩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孩：“行了，起来。”对死气过分敏感的他觉得地上的男孩身上不但没有死气，反而活人气息充足。
“你叫什么名字？”地上的男孩如意料般的睁开眼，看到无恋上身赤、裸，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白色纱巾，不由眼眸一暗，起身把自己的绒毛外衣脱给他披上。
“无恋。”无恋任男孩把绒毛外衣披在他身上，也不反抗。
“生无可恋吗？”心里一痛，脱口问出。
“死，无人恋。”眼帘微垂，无恋淡淡的说道。
“死，无人恋……”男孩重复。
“恩。”
男孩没有再问，只是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像是在看着一生的珍宝。无恋也不说话，歪着脑袋看着他。四目相对，四周一片寂静，静的有针落地皆可闻声。
“死，无人恋吗？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忘尘元君这一生必会很苦。”暗处的司命听到他们的对话，对无恋的一生这样评道。
“命数还未可知，何况忘尘苦，离瞳又怎能不苦”，阴长生折扇一开，在胸前呼扇着，语风一转，“你说他俩要看到什么时候？”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行了，司命大爷，求您啊别念经了，这佛理啊，我已经好几千年没翻过了。您要是看着欢喜，明个我差几个鬼差打包把我书房里边的佛理书都给您送过去。”阴长生那扇子遮住脑袋，求饶道。
司命好笑之下一巴掌扇在扇子上：“别在这儿现了，那边又有动静了。”
阴长生住口仔细听着，正好听到地上的男孩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名龙离瞳，你唤我离瞳即可。”
“这，他……”阴长生疑惑的看向一边的司命。
司命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男孩把手伸开在无恋面前：“我一直在这儿等你，等了你五年，只为等你回家。”
“回家？”
“恩，我在等你，带你回家。”
无恋呆呆的把手放到男孩伸出的手里，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恩，回家。”他不会微笑，五年来，他除了冷笑什么笑都不会。
两人手拉手，离开飘满雪花的峡谷，向铁衣男子来时的路走去。
“他们回去了？”阴长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旁边的司命。
“恩。”司命答应。
“他们就这样回去了？”
“恩。”
“离瞳也没传音跟你说什么？”
“恩？”
“……”
司命拍拍阴长生的肩膀：“行了，别看了，早回吧，免得被天帝知道。”
“谁管他？没事，本帝罩着你，不怕天帝那老小子。”阴长生抓住拍他肩膀的手，不在意的说道。
“……”司命。
“之后一年的事离瞳都知道了，相信他会按着命数走下去的。走，去章尾山，找九阴蹭酒去。离瞳那小子忒不仗义，临走的时候把他那些子海棠酿全送到章尾山去了。”阴长生说完扯了他就走。
“……”司命。
东舟冷家。
“夫人，少爷回来了。”龙离瞳一进门就有小厮去通报冷家主母花梨木。
“回来就好。这孩子是？保护你的一浔那？”花梨木迎出来，警惕的扫了一眼一边的无恋，看着他们身后问道。
两人身体太小，只能抬头看她，只见面前的女人里边一身淡紫色长裙，外边罩着浅蓝色对领无袖短衫，胸前结着平安扣，手中一把雕花小扇开开合合。头上挽个碧螺髻，上边别着金叶繁花顶簪，一侧插着玉质貔貅发梳和珍珠发簪，另一侧一缕头发垂下，直到腰际。耳上带着蓝色瑁珠，越发衬得肤白如雪，唇若凝脂，沉静自制，美若好女。
龙离瞳想了想，花梨木提的应该是那个死去的铁衣男子。知道自己还得继续幻化成冷向木陪在这一世的忘忧身边，只得开口解释：“死了。还有，这是无恋，以后要住在我那里。”
“什么？向木，你知道他是什么底细吗你就往家里领？”花梨木手上雕花小扇一合，不悦的说道，眼睛来回扫着无恋。
“别看了，我自然知道。”龙离瞳起身挡住花梨木的视线，他很不高兴有人这样打量他的人。
花梨木收了目光，若有所思的拿着雕花小扇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不一会儿，转头对着身后的粉衫女子说道：“一凡，送大少爷、少爷回木阁。”
“这——”一凡不解。
花梨木打断一凡的话：“这什么这，这是跟着老爷在外修道的冷家大少爷冷无恋。吩咐下去，今晚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龙离瞳听罢，抬头冷冷的看着她。花梨木一个哆嗦，竟莫名的觉着他冷冷的瞳里带着杀意，不由自主地解释道：“他既然要待在冷家，就该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哼，最好是这样。一凡，带路。”龙离瞳转身带着无恋跟着一凡向木阁走去。
龙离瞳走后，花梨木一双手差点没捏碎手里的雕花小扇。猛想起还没有嫁进冷家之时曾在街上遇到一个白眉长髯的测字先生。
“测字吗？小姐。”
花梨木随手写下一个“木”字。
“木字中坚，与水相和，四笔成字，年不过五。”
“先生何解？”
“木字中坚，就是说小姐以后嫁入商门，劳碌半生，而中坚顶木之将倾，半生之后必有后福。与水相和，小姐今生与水结缘，子女亦与水结缘。至于四笔成字，年不过五，是说小姐今生长子命不过五。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