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云散（1 / 1）
柴局长交给江城一本厚厚的调查报告，“这两个人死得蹊跷，侦查员判断当时应该有第三人在，可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好留着疑问日后再说。好在李红颜死前留下对李兰生的多项指控，让我们大有斩获，不仅缴获了大量毒品和军火，还揪出咱们队伍里的毒虫，以及小秦的下落，后来在兰生会所的藏獒窝里发现了……”他眼窝一热，说不下去了，遂转移话题：“廖长军死了，法医确认是有人长期在他药水里掺杂毒品所致，经过排查，嫌疑人应当是他妻子，李红颜所为，因为赵艳艳被害，加上苏畅和小杨作证，所以5.21案子可以了结了。”
江城思绪游离，他口袋里还放着广建留给他的纸条，昨天晚上又和苏畅一起听了陈仙和果冻两个人的成果---对李红颜这段时间的窃听，所以他知道那个第三人是谁以及让他吃了一惊的动机，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吧，一阵心痛如绞，遂说道：“这次行动得到一个云南小伙的帮助，局里能否早点发放奖金，我好请小赵他们捎过去。”
“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吧。此次行动你功不可没，上面跟我说了，要你先顶上副局长的位置，赶快忙起来，也多和常征几个收押在监，有空也去一趟，对了！”柴局长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父母在楼下接待室等你好久了，快去吧。”
下了楼梯，江城与苏畅不期而遇，两人相视而笑一时无语，还是苏畅先开了口：“我找了大律师给常征他们辩护，不要紧吧。”
江城摇了摇头，叫苏畅顺着心意办。
苏畅侧头看他，觉得这人好像有点变样，确切是哪里变了却说不上来，“担心广建？他家里那么多口人，弟弟们都小得很，我想，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选择绝路的。还有，我准备划出一笔钱，请你一同交给广建家里人---不要拒绝，这些都是李晋源的不义之财，最后总要全部捐出去的。 ”
苏畅说完即离开，宛如清风拂过，余江城怔在原地若有所思。
会议室里，展九正电话劝说刘思源接嫂子佳慧回A城，肖振洋跟着几个董事会成员进来了，他很意外，这人倒是很久没有露面了。
肖振洋来者不善，五官都差点拧到一起了，“每年从公司净利润里拨出两个点供苏畅建厂生产，你是不是忘了李晋源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展九冷笑：“李晋源是李晋源，她是她，请你不要混淆一谈。没有苏畅的无私帮助，我们研究的新药不会顺利进入临床二期，而且凭借她这次在地洞里发现的大量植物，我们大批生产新药不再是问题，这么大的恩情是用钱衡量得清的吗？她不要钱，那我就资助她建厂，你们有什么意见？”
见左右无人帮腔，肖振洋沸腾的热血哄的一下被点燃了：“我反对，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砰”，展九一掌击在桌面，大声喝道：“姓肖的，别以为你父亲替我爷爷挡了一刀，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这么放肆。多年来你干下多少勾当：暗里和李晋源做生意，出卖公司机密，贪污侵占无一不沾，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一张老脸忽红忽白，肖振洋手指展九大骂，声音是不堪的粗噶：“你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当着大伙的面……索性告诉了你，李晋源他不光杀了我女儿，十四年，十四年前的爆炸案就是他主使的，我倒想看看于你而言，他们三条命，不对，加上刘思楠肚子里的四条人命到底金贵不金贵！”
这时，门被人一把推开，落地窗映射进来的几束光柱里顿时腾起灰尘，来人多走了几步，站在光柱里，“你的声音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她声音暗哑，由于愤怒而显得语气尖锐，“怪不得我一直没有认出你，你的声音变化不大，面貌却完全改变了。记得那天晚上苏阿婆生了场急病，我求爷爷告奶奶，她家里人却没有一个肯出钱，无奈之下我只得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
一股子难受劲涌起，她停顿了一下。屋子里安静异常，肖振洋也不由自主地屏息：她说的是谁？难不成是在说我？
“那时候我虽然只有十四岁，却也知道美丑了，虽然光线并不好，我却一眼就瞄见街头角落里的男人，这个男人面目英俊，头发浓密，尤其那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我想这么好看的人，即使我偷了他的钱，即使被他当场抓住，他也不会大叫大嚷的吧？”
事实证明苏畅估算错的离谱，那个男人当时正在打电话---她乘机上前，装作路人不小心碰了碰他，不料刚掏出几样东西来就被一把抓住了，她被一脚踹翻，她苦苦求饶，那人吓了一跳，火速关了电话，拎起她就是一顿痛殴，而她念着阿婆的病，始终护着怀里的东西---那里面有钱包，她咬牙就是不松手，如果只用一顿打换得阿婆进医院也值得了……
“你是那个臭丫头？！展九，就是她，车子爆炸的遥控按钮就是她按下的，哈哈---杀害你父母，杀害思楠和你小孩的就是她，这下你要怎么办？”
“什么爆炸，什么按钮，你什么意思？”
肖振洋已经笑出泪来，“李晋源痛恨展家让他失去爱人，一直怀恨在心，他精心设计让我中了圈套，使我背上巨额债务，逼我……可是，我一看到刘思楠就犹豫了，无论如何我是不敢对刘家人动手的，正在这时这个臭丫头出现了，她偷了我钱包以及给容兰买的手链，还有---还有遥控按钮，我急了，便和她扭打起来，她一手就按了下去。”
“够了！”展九怒吼。
怪不得，怪不得，苏畅人在光柱里，头脑一阵空白，人仿佛也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条街上，是了，她当时恍恍惚惚的，还以为耳朵被打出了问题---原来那是从隔壁巷子里传来的巨大爆炸声。
事态没有根据预想的发展下去，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畅想逃得远远地，浑身却脱了力迈不开一步，不是不想和肖振洋争论下去，谁知道呢，光线那么昏暗，也许是肖振洋按下的，也许是她按下的也说不定，可是有什么意义？展九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肖振洋其实说的不对，父母，未婚妻和孩子在家人的心目中是以金贵来谈论价值的吗？
她根本不敢看展九，对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好不甘心，她今天过来原本是要旁听董事会会议的，原本还得提交一份建厂计划，原本还准备告诉展九果冻是她的妹妹，然后和心上人一起商量在玉龙雪山准备婚礼的事……
好后悔，见了肖振洋这么多次，到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且急不可耐地揭露了这个人的丑恶，以为能帮到展九，以为能报了私仇的，没想到---世事真难料。
三败俱伤，没有人得意洋洋，也没有人寻死觅活。
一天一夜过去了，展九闷在家里没有出门，于是刘正东自己找过来，“我很欣赏苏畅的小孩，现在仍然非常喜欢，但他和他的妈妈是两码子事，思楠死死得太冤，虽然你把父母的骨灰同她葬在一起，说是要让他们永久陪着她，但毕竟这只是一种仪式而已，你我心里清楚，一日不真相大白一日心里不好过，现在罪魁祸首已经知道了，你怎么办，还要继续和她一起吗？”
和刘正东的委婉不同，外公容天态度凶狠，语气偏激：“从此以后不准你和她再有来往，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两个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我不仅要让你从此一无所有，还会以牙还牙，以怨抱怨，容婷怎么死的，我就让她怎么个死法。”
展九清楚，外公绝对没有开玩笑，他的脾性人人都了解，他也不例外。
敖云一帮人的呕心沥血，所有人包括自己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当真要化为一抔灰烬吗？
……
今天天气不赖，春光明媚，万里无云，李笑文的心如窗外一片澄静。许久许久过去，机场出口处才迎面走过来四个人，一色的米色风衣，一色的黑超，李笑文乐不可支，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两年前苏畅彻底看不见之后，江城和陈仙、果冻三个人墨镜就再也摘不下来了，无论是阴霾雪日或是暴雨的天，均雷打不动。
江城瞅见李笑文，立刻给了对方一个熊抱，“未来女婿，今天晚上我要大摆筵席，你帮我把人一个个叫过来，程书记，柴局长是必须的，还有小孙小杨夫妻俩，再问问黄队长，他爱来不来……未来女婿，我还要包你和小孙一人一个大红包，因为你们我和苏畅才过得这么轻松。来，咱现在就给你来个即兴表演啊，”接着，完全无视李笑文就要发作的怒火，自顾自地打马唱起来：“穿林海跨雪原……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换人间……”
身高已经到了李笑文太阳穴的陈仙凑近了，对他咬耳朵：“这人现在唱戏已经上瘾了，前些日子还建了个什么团体，你知道有几个人来吗？”他笑得鬼贼鬼贼：“报名当天竟然没有人过来，只好抓了我和妈妈做壮丁，整整蔫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呵呵。”
憋了一肚子尴尬的李笑文一把推开他，冷眼看陈仙，“从实招来，你做了什么？”
陈仙故作慌张道：“老婆，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监视之下，你到底是有多饥渴啊---啊---”最后一个啊字叫得那个惨。
晚上，在市中心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苏畅遇到了敖英。后者在大厅叫了半天，苏畅才回过头来，起初敖英以为她记恨在心，所以故作视而不见---三年前的某一天，展九突然单方面向外宣布要和自己订婚，她就知道这辈子和对方恐怕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苏畅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敖英突然有点委屈，遂抱起小孩叫她过来，“咱们都有三年没见了，老朋友现在能说话了，你不高兴吗？过来瞧瞧我的孩子，今天三周岁了，我爱人……”
“很可爱，不过我还有事不好耽搁，失陪了。”苏畅脸朝另外一边，轻轻颔首，礼貌的跟着陈仙走了。
敖英呆呆的看着苏畅的背影，直到袁青山找过来，才问道：“苏畅怎么回事，我刚刚给她看小孩，她为什么看向另外一边？”
袁青山紧张了一下，朝她所指方向张望过去，什么也没有，“你没有和她说起展九吧？”见敖英摇头才放下心来，那人说过要瞒苏畅一辈子的。
有电话打进来，是敖云，他接起：“找到人了？”
那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无力，却遮掩不住隐隐的忧伤：“刚刚看错人了，白高兴一场。哎，如今一切都上了轨道，他却搞什么失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敖云还在喃喃自语，袁青山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洗手间里，李笑文慢条斯理的对陈仙说道：“下午我听到江城的几通电话，好像是有人竭力劝说他回来工作，说什么副局长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呢，我想啊，他被你欺负这么多年，怕早就生了厌倦的心理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一千多个日夜的打磨啊……”
陈仙皱着眉头，看着李笑文的脸，将信将疑，“骗人的吧？”
李笑文叹了口气，抽出根烟来，忧心忡忡的让陈仙的小心肝颤了几颤---这人以前可是从不抽烟的，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心一慌，礼仪也顾不上了，他跌跌撞撞，跑出洗手间，一路高喊：“江城爸爸，江城爸爸---”
身后，李笑文咧了咧嘴，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情是怎样，今儿个是身同感受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