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狭路（1 / 1）
苏畅沿着草坪一路小跑，两旁路灯温柔地凝视着她，屋顶上的星条旗对她行着注目礼。她稍微好受了些：只要我不想，不奢求，日子可以照样过。
须臾，展九跟上来，他拉住苏畅，“下午你在游艇上就兴致缺缺的，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身体会慢慢好转，我周围是一个天然氧吧，身边还有美男美女陪伴，你从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苏畅一甩胳膊，“别打扰我，我需要花掉点力气，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展九倒退着跑到前面，他盯着苏畅额头上细碎的映射了光芒的汗珠，嘴唇发干，“今天是个好日子……晚上你就别回客房了，以后咱们就一起了，嗯？”
“哈哈……”苏畅停住，弯腰大笑，旖旎的气氛一哄而散，“同居？试婚？如若不成，再给我一笔分手费？”
莫名暗火顿生，展九咬牙，我就不该好声好气地和你商量，先把你抗了回去再教训！
欢快无比的铃声响起，展九没好气地按下通话键，数秒后，脸色渐渐发沉，“出事了！”
校长办公室，陈仙咧了咧嘴，“当初我瞧您就不是凡骨，一般人给的东西我可是从来不接的。刚刚听人叫您将军，真的假的啊？”
桌子对面坐着的正是陈仙在墓园碰到的老人，他微笑道，“小朋友，你的来路也不简单哪！我嘛，这个将军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只是个退休的老人，我找了这么个地方发发余热，你觉得我能行吗？”
“行，太行了！”陈仙及时附和。
“我叫刘正东，咱们这就算朋友了啊。”刘校长翻了翻表格，“哦，最爱的事情是发明，偶像是卢梭和伏尔泰，喜欢的书籍是《平凡的世界》、《山海经》、《鲁迅全集》……啧啧，你真是八岁吗？”他合上表格，“说说看，你有什么发明？”
陈仙一副老气横秋，“严格来说，我已经九岁了。发明我还没有，不过我可以表演个小魔术给您瞧瞧，您手表和收音机借用我一下。”
州医院无菌室外，弥漫着浓重的悲观情绪，除了一边打着游戏的苏畅。
敖云助手红着眼汇报情况，“患者白细胞百分比严重偏低……健康的志愿者白蛋白急速下降，正在做点滴。”展九手撑额头，打断了他，“要确保消息一点也不能漏出去。”
“您放心，云哥做事很小心，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滴水不漏的。”
苏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展九异常郁闷，“一朝富贵一朝落魄，你瞧，这不就应验了”
苏畅嗤之以鼻，“事情还没个定论呢！即使失败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我现在就谨代表广大无产阶级热烈地欢迎你！”
展九一口老血哽住喉咙口，正欲发作，从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敖云带着几个同事出现，一脸的激动，“苏畅，你的血液里有个不明的成分，就是它让你安然无恙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之前或者曾经服用过什么？”
陈仙递给刘校长一个小型纽扣的物件，“进了这个房间，你只需要随便一按，桌上的台灯就会亮了。”
刘校长将信将疑，他按下纽扣，台灯一闪，再按一次，台灯熄灭。他爱惜地抚摸陈仙的头发，“九岁啊，太不可思议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外面玩泥巴呢!陈仙啊，我这里庙小，容我跟个朋友谈谈，能不能把你介绍到北京去。”
哪知陈仙一口回绝，“我之所以看中您的学校，是因为这里靠近家门，还是初高中连读，您想帮我，就让我考一考初中的入学卷子吧。”
“一下子跨级那么多，你会吃不消的。”
“我想快点拿文凭，我的人生规划虽然还没有轮廓，但是目标只有一个，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和老婆过上安逸的生活。”
一屋子的人等着苏畅的答案，他们布满血丝的眼光急切灼人，让前者躲无可躲。不得不配合着敖云的引导，从昨天开始一点一滴往前回溯，渐渐地，她想到一个可能。苏畅看向靠在墙上的展九，对方一直沉默不语，没有催促，没有压迫，但是他心里一定比谁都渴望吧？她想起C城老人的话---到头来，一场空；她又想起有一句话叫为他人作嫁衣裳。哦，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甩一甩头，赶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内容，“我以前是做化妆品生意的，这个行业竞争太厉害，我常常用经济手段鼓励手下集思广益，试图寻找新的发展路子。有一次，去云南旅游的小孙发视频给我，他说某个喝大了的当地老人向他透露了一个了不起的信息，对方说自家酿的酒不仅仅清甜馥郁，而且能够使人延年益寿，全赖一种有毒的非常罕见的植物。第二天，小孙就出去挨家挨户的拜访，发现老人说的话一点不假，这个全州有名的百岁村，几乎家家都离不开他酿的酒。小孙激动万分，他想尽办法，请老人带他去植物生长的地方，一开始，老人没同意。”
她努力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纷至沓来，交织成光怪陆离的丝网，再一次笼罩住她。
她语气艰涩道，“我立刻打了一笔巨款，让小孙转交老人，事后，小孙便挖了剩下的二十棵植株，空运过来。”她顿了下，继续说道，“都是我太贪心了，没想到这些植物运过来之后就开始枯萎，我和实验室的人一夜不眠不休，采用老人的办法，把它的块茎压榨成精油，一部分冰冻起来，一部分我拿了回家每天服用……后来因为一些事，我离开了厂子，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啊？那你现在手上还有存货吗？”
苏畅笑了一下，“有，在国内。我曾经送过专利给了一家对头公司，当时我的条件之一，就是让他专门辟了间实验室留给我的研究员使用，且一直聘用他们干活直到我东山再起。”
敖云心思如麻，道出事实，“这么说来，不是我们救了你，而是你拉了我们一把。”
兰生会所内，张瑶得意地对赵艳艳讲，“这下你要偷着笑了，幸好我们当初拦着没让你同意一起做手术，这不，那边出状况了。”
赵艳艳疑惑，“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兰哥这会儿正在美国呢，展九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监督新药的FDA专员史密斯可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昨天晚上事情一出，你兰哥立刻就知晓了！”
学校，刘正东安慰坐立不安的李笑文，“特地把你叫过来，并不是拒绝录用陈仙，请不要担心。”
李笑文长吁一口气，“陈仙很聪明的，请您以后多关照。”
“何止是聪明，说他是个天才，也不为过！”刘校长随口赞扬，语气里却充满了点忧虑，“可是，我发现这孩子太老成了，九岁，心理就这么成熟，还有点一点阴暗，我担心他过早地选择上初中，会毁了他。这样好不好，我给陈仙介绍个更好的学校，那里有国内外著名的学者，还有出色的心理专家，对他的成长有利无弊，希望你和他家长好好沟通，再答复我。”
李笑文先是喜出望外，然后又是一阵惆怅，他想起苏畅那副甩手掌柜的作派，摇了摇头，“不，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陈仙做主，我们都听他的，请您帮帮他！”
“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就给他安排了。其实我很高兴，初上任，就来了这么个天才，还是我刚刚结交的好朋友。对了，还有件事，他跟我说挣钱给老婆用---这么小就订了娃娃亲了，这家长做的也太混了吧！”
回纽约，仍然是乘坐直升飞机。
苏畅不满，展九却言之凿凿，“你这毛病得治，到时我抱着你，保准你以后不会再害怕高空了。”
此刻，她被迫睁着双眼，和巨大水银灯下熠熠生辉的自由女神遥相对望，哦不，人家是昂着头颅的。自由女神头戴七道尖芒冠，身披古罗马长袍，嘴唇紧抿，右手擎燃烧的火炬，左手一本《独立宣言》，庄严肃穆；苏畅眼神飘忽，神情迷茫，身体僵硬，萎靡不堪，一颗心飞在九天虚空之外。展九看看自由女神，又看看憋红了脸的苏畅，“抱歉，没时间带你好好玩玩。我这就让飞机再多绕几圈，让你过足瘾。”
话音刚落，“哇”的一声，苏畅吐了他一身。
距离景洪机场不远的老国道上，一辆黑色现代越野带着两人向勐海县方向奔驰着。江城指了指卡地亚墨镜，以及身上的阿玛尼套装，对接应的小赵说，“怎么样，帅爆了吧？”
小赵笑道，“跟你身份挺合适的，暴发户嘛就要有暴发户的自觉！”
“嫉妒，□□裸的嫉妒！”江城愤然。
纽约曼哈顿，31到33街之间，麦迪逊广场花园身后的大厦。
在酒店稍作休整的展九、苏畅和敖云兄妹拾级而上，通过了一间豪华酒吧，再推开楼上一扇沉重大门，立刻，震天动地的声浪迎面冲来，撞得人耳膜发疼。
定一定神，苏畅这才发现这里是个拳击馆。只见偌大的空间内，竖了两处三十多平米见方的拳击台，台上对垒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台下人群吵吵闹闹，沸反盈天。
“跟着我走。”展九拉过分神的苏畅，朝里走。
再上一层，来到楼上。
展九扭开铜锁，红木门应声而开，房间里外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展，是你！”一个五十开外，碧眼棕发的白人老外给了展九一个热情的拥抱，“惊喜，惊喜，我太高兴了！你怎么不和李约好一起来？”
李兰生心里暗骂，面上却恰到好处的送了个笑容，“真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苏畅不理他们叽哩哇啦的一通客套，她顾自走到玻璃窗下看楼下的热闹。
看见李兰生，展九立时有了主意，“老师，我带了个人来，虽是个女性，但她的本事可在李兰生之上哦，您想不想见识见识？”
展九的话令他师父非常惊讶，李兰生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在同一届里只有展九能和他打个平手，现在竟然冒出个比他还厉害的女人，他怎么能不好奇。
“苏畅，来，见过我师父，John。”
制药大厦里，李红颜坐在李兰生的专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听了会儿，她摆了摆手，“就是说你失手了？”
手下惨白着脸，“没想到他临时会换道行驶，我们扑了个空。”
李红颜捏紧扶手，心想，老家伙还真是好命。
她嫣然一笑，“算他这一次命大，只是，这次动作还是先瞒着兰生，等下次得手了，再给他惊喜不迟。”
李兰生任展九挑衅，却不能辩解，说和苏畅没有交过手吧，那就是变相攻击外国佬一直信任着的展九；说苏畅没有赢过他吧，那展九一定会死咬话题不放直到两人真的动手为止。
他恨得差点捏碎酒杯，桃花眼一抬，眼梢蹦出一丝凶狠，“手下败将，也敢到我面前叫嚣？”
果然，展九哼了一声，“手底下见真章，眼见为实，老师，是不是？”
李笑文红着脸出了学校，对陈仙的喊叫充耳不闻。他径自上了公交车，陈仙使出吃奶的劲，才挤到他身边。从来没见过李笑文生气，陈仙有点忐忑，“刘校长不同意？不就这点事吗，没必要生气，我就从一年级上起呗。”
李笑文恍如未闻。
直到下了车，陈仙还在唠叨，“气坏了身体不值得，老婆。”
“老婆你个头！”李笑文吼起来，“你再叫，信不信，我现在就离开，叫你以后找也找不到。真想不通，我是你们家什么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恫吓，莫名其妙就住到你家里去了，莫名其妙就替你做主了人生一件大事，你倒说说看，我图什么！将来你要是走岔了，后悔了，找上门来责怪，我向谁诉冤去！”
苏畅换了运动装，热过身，来到台前。
展九悄悄说，“好不容易得到我老师的同意，毕竟你是个女子，他还是有顾虑的。不过，只要上了台子，你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其他的都别管了，趁这个机会好好报你的仇！我老师对中国功夫很神往，你打得越狠，越漂亮，他反而越会高兴。”他给她戴上手套和护齿，“李兰生的腿上功夫很厉害，你尽量压制住他，别让他施展开来。记住了，他这人有两大毛病，一个是怕脏，一个是怕受伤。”
挨了劈头劈脑的一顿骂，陈仙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片刻，他扬起头，“这样，你不是一直念叨说放假了也没空回去看父母，等会你去车站买票，明天就回去吧。你的东西等你回来再收拾，我也不需要你陪了。至于酬劳，等妈妈一回，我让他双倍付给你，好了，你走吧。”
陈仙明明是朝向这边，眼睛凝聚的地方却仿佛穿过了自己，投在不知名的虚无之处，出了口气的李笑文，傻了。
苏畅一跃上台，对角的李兰生□□上身，仅着一条黑色运动裤，这让前者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台下立刻传来无数嘘声和口哨声。
敖英挥着粉拳，无声抗议。
敖云一伸胳膊，搂过展九，“哥们，那边还有一个台子，咱们也来一场，如何？”
展九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差错，“什么？”
敖云把手捏得噶蹦响，“思楠生前，我们打过赌的，你忘记了？你想欠债不还吗？”
刘思楠三个字扯到了展九的疼痛神经，他正视敖云，“你是认真的？”
台上，苏畅朝裁判一点头，展九师父手一挥，“FIGHT!”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