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陈年往事(1 / 1)
一别人间岁月多,归来人事已销磨。惟有门前鉴池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书壁》黄损
凡事若想的简单,也就得过且过,只怕有心人用心,看的明白。从来都是聪明人自寻烦恼。“何况姑娘穿了男装,你不说旁人又怎知你是女子?”楚辞这话说的有理!来娣心说,“我以德服人,不跟他一般计较。”既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就在江湖言江湖好了。
来娣将楚辞让进屋内落座,自有一番客套。“楚大哥可要用些酒水茶点?”楚辞淡淡一笑,只说道:“你我相熟日久,又何必落俗,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岂不敞亮?”来娣听了忙附和道:“楚大哥所言极是,您有话尽管吩咐,小妹在此洗耳恭听。”
楚辞看了一眼来娣,问道:“听说姑娘如今和百里同门,此次出门可是来寻你那师兄?”当年百里将来娣送到山上,张福张寿一路随行,今日楚辞既知她与百里乃是出自一门,想必是张家兄弟早就与他通气,这本不奇怪。来娣只是不知楚辞为何有此一问,她听了一愣,心中不愿与人谈及此事,遂答道:“楚大哥到底是消息灵通,这事可是从我师兄那里听来的?不知师兄近况如何,楚大哥可知道?”
楚辞唇角不自觉得显出浅淡的笑意,言道:“我自是知道。我只问你是否寻他,若是你来寻他,我便给你指个路,若不是便罢,你道如何?”来娣听了这话遂顺势开口,说道:“楚大哥既然知道我师兄的下落,烦请告知来娣。不知我师兄近来可好?现身在何处?”
“这么说来,姑娘确实是为了百里而来。”楚辞到底为何纠结于此?来娣懒得纠缠,索性说道:“不瞒楚大哥,小妹此行另有要事,此事虽与我师兄无关,却也无妨,若是顺时顺路,与师兄见一面也好。”
楚辞听了来娣所言忙探身问她,“不知姑娘有何事要办,可须楚某相助?”来娣一愣,楚辞这等姿态着实不似他往日的为人,若是没记错,这位楚大哥可是个极其务实的,怎么今日如此关照来娣?来娣此时又想到前日被横横逃了,遂一转念,“若是楚大哥方便,小妹真有一事相求。”
楚辞“呃”了一声,他坐正身子,“说来听听。”来娣面带难色,好言说道:“楚大哥想必记得,我在店中与人交手,却被那贼人逃了一个,如今也不知他逃到何处。所谓除恶务尽,留着早晚是祸害。小妹想请您帮我除掉这个祸根,不知楚大哥可方便?”
楚辞听了,沉吟道,“如今过了两日,他若有心躲藏起来,想要找出他也非易事。”来娣情知楚辞看她不惯,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盘算,心中终究还是信他不过,她听楚辞的意思,以为他有推脱之意。她二人本就生疏,来娣见他如此,遂客套道:“小妹情知此事难办,若不是楚大哥开口,小妹原也不敢烦劳大哥,若是楚大哥身上不便,此事就当我不曾提过。”
楚辞扫了一眼来娣,“我有何不便?你既说了,我又力所能及,帮你查探就是。你且将那人的情形说与我听,我自会打算。”
来娣沉吟片刻,方说道:“那人想来便是黑店的店主,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样貌普通的很,也无特别之处。不知楚大哥是否问过李四?”来娣说到此处,看了看楚辞,“墨玉本就在店中,也不知与那帮人有何关联,事出突然,我也没来得及查问,楚大哥可问过缘由?”
“李四曾与我说过当日遭遇,对那店家的样貌我已大略知晓。如今听你说起墨玉,我只当她与你是一处的,碍于男女之妨,我倒不曾多问。我听她唤你‘小姐’,你与她莫非不是主仆?”来娣听了楚辞这番话,心中暗道“哪个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人与人之间差别怎会这般大?”她见楚辞有此一问,遂答道:“这墨玉却曾是我的家仆,只是物转人非,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如今我与她并无瓜葛。”来娣也不等楚辞再问,又话锋一转,说道:“说起当日情形,也真是巧,那天我恰好路经此处,瞧见李四进了店,他与店中伙计冲突,我方认出是他,我见他人单势孤,便留意几分,又看他与店家入内久不出来,只怕事出有变,遂进内查问,谁知李四早被店家拿下,我尚未动手,墨玉就从里面出来。”
来娣将当日之事捎带说了一遍,只见楚辞在旁默默听着,并不打断。直到来娣说到她用暗器伤了嘎巴,楚辞眉毛一挑,“姑娘竟习学暗器?你可知这里的要害?”来娣知他所问何意,便答道:“小妹也曾听师傅说过,江湖中对暗器伤人之事颇有微词,似非大丈夫所为,楚大哥想必是知道,小妹可并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学艺不久,武功本不入流,这暗器也不过是用来保命,轻易不用的。”
来娣从面上也看不出楚辞的心思,只听他慢慢说道:“使用暗器本就有失光明磊落,何况你还在上面煨毒,这种手段有些歹毒了。你既用暗器伤了他,又被他逃了,若是他不死,或是被他的同党知晓此事,嘿嘿,你这祸根当真是不小。都说初生之犊不畏虎,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小妹也知自己鲁莽,只是此事也是万不得已,既已如此,不知楚大哥可愿周全?”
“说的也是,江湖人江湖事,哪有尽善尽美。我若是能帮你,自会照拂一二,若是不能,你也只好自求多福了。”“不管如何,小妹先谢过楚大哥这番情义。”来娣说着起身对楚辞拜了拜,楚辞端坐在那里竟生受了,“好说,好说,姑娘请坐。”
来娣也不知楚辞还有何话,她原想扯些别的,与楚辞客套客套,却又不愿虚伪做作,只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只待看个究竟。
俩人静了片刻,就听楚辞问来娣,“姑娘可还记得‘葫芦坳’?”来娣心中“扑通”一下,她看了眼楚辞,又听他说道:“当初你对我说起‘葫芦坳’,我就知你是个麻烦,你道为何?”来娣暗自叹气,该来的始终要来,她欠了欠身,刚要起来,就听楚辞拦住,“你若是再想拜我,就罢了吧。”
来娣见被他猜中了心思,不由得面上一红,“楚大哥原来心中明白。莫非是在为当时之事怪罪来娣?”楚辞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我楚辞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人不曾遇过?依当日情景,你一个女儿家,若不是逼得无奈,料想也不会生出此意,何况你我本是偶遇,想来也是天意安排,我若为此怪责与你,楚辞又算什么好汉?今日你我又遇到一起,我问起此事,不过是想弄个清楚明白,你与‘葫芦坳’有何纠葛,说到底,我无非就是了一了心结罢了。”
来娣暗自咬了咬牙,“楚大哥。”她望着楚辞不知如何开口,只见他两眼盯着她,来娣心中一慌,果然是心亏不得,她低下头,说道:“我与‘葫芦坳’之事并无干系。当年我事出无奈,不过是随口找个说辞,楚大哥既是知道我的难处,想必也明白我并非有意。人在江湖身无由己,楚大哥最清楚不过。”
“是了,我明白的很。‘葫芦坳’原是我心中的痛,也怪我年少张狂,是我咎由自取。”楚辞又问来娣,“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知晓‘葫芦坳’,你可愿解我心中之惑?”来娣见楚辞略带伤感,虽不明个中感受,却也有不忍之意,她自觉心中有愧,遂照实说道:“‘葫芦坳’之事我亦是偶然得知,那时我路过当地,只见众人围在一处喧闹,我听旁人说起‘葫芦坳’,才知楚大哥……”楚辞接口道:“才知我闯的祸是不是?我当时年纪尚轻,自恃武功了得,听说当地‘葫芦坳’有悍匪盘踞,过往旅客多有忌惮,我便出头做保,愿护送他们一程,却不想马失前蹄,惹了天大的祸事,不仅让人丢了钱财,还害了人家的女眷,当真是我的罪过。我纵是有家财万贯,也换不来人家的性命青白。”
来娣忆及当日情形,众人围着楚辞,各种辱骂哭喊捶打,楚辞却只是跪在当场任由人欺辱,当真可怜。来娣也是经由此事惊醒才改了行装,变作男子模样。身为女子死亡有时倒是奢侈,怕只怕事到临头求死不得。那些被人糟蹋的良家女子,虽是以死明志,却也死不瞑目,那一生的清白再也没人能还得了。
楚辞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我当日就觉得你面生,今日听你说明一切,也在我预料之中,可我始终还是想听你亲自说个明白,如今说开了也好。你放心,那店家既伤了李四,我纵是不管,百里也会插手,你倒不必太多忧虑。”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虽不知你与墨玉的过往,却想劝你一句,将心比心,你不如对她多体谅些,听与不听在你,只莫待他日后悔不及。”楚辞说完就走了。两人本是闲话,如今却好似不欢而散。
来娣正在房内发呆,“小姐。”她一抬头,见墨玉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可怜兮兮,来娣冷眼看了,起身去关房门,墨玉忙双手抵住,“小姐,小姐,你跟我说说话,我不恨你,我不怪你,你也别恨我好吗?”
来娣关上门,任由墨玉在外面哭喊,她心中默默说道“我不恨你,我根本不愿见你,走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