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五十章 人不为己(一)(1 / 1)
吴邪在次日随霍家祖孙来到了悉尼,来到了霍家。家里已经配备了专业的护士和医生,随时观察霍父的情况。吴邪他们到的时候,他正睡着。吴邪来到病床前,发现他也是插满了管子,样子瘦得不像话。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爷爷在太平间冰冻青灰色的脸,他觉得这两张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秀秀一直低着头,吴邪知道她心里根本不以为然,但也装不出悲伤的样子来,所以只好低头不语,倒是霍仙姑眼圈微红,显得戚戚然。吴邪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还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过他也没兴趣。他看到秀秀的哥哥不在这里,悄悄问了一下,原来还在医院,还没醒,大概也就只是拖时间而已。
霍仙姑让他们先去休息,说等有事会叫他们过来。自己则把主治医生叫进房里谈话去了。吴邪累了,和秀秀去了楼上,秀秀把他领到客房门口,他仍然是沉默不语,只是进屋将东西放在地上,坐到了床沿上。
可秀秀要走的时候,吴邪却喊住了她。
“对不起,秀秀,我……”
“你在说什么?”秀秀回头勉强笑了笑,“我们是互相帮助,没有谁对不起谁。”
“LULU找到了吗?我会亲自跟她解释的。”
秀秀摇了摇头,她索性走回屋,关上了门,坐到了沙发上:“她没你想得那么不讲理,如果她在,也肯定赞成我帮你的。……”
“等事情缓一缓,我和你一起去找她。至于将来的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会尽力配合到最好。”
吴邪隐晦的话中,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果双方目的达到以后,就算秀秀想拆伙,他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当然如果秀秀要过下去,他也会努力做好一个好丈夫。
秀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起身却紧挨着吴邪坐下,同时将身体靠向他,把头歪向他的肩膀。吴邪微微一惊,身体本能地往旁闪了闪,但是又意识到什么,马上停住了,只是很僵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秀秀了然一笑,这才坐直身子,向旁边挪了挪,看着他:“尽力做到最好?骗谁呢?我一靠近你像碰到鬼似的。”
“我……我只是不太习惯。”说完这句话,吴邪也觉得自己虚伪,只好无奈地笑。
“喂,你现在真被掰弯了?我虽然是中途出家,但我也不排斥男生,以前没见你这么自律。我记得有一次有个辣妹多看了你几眼,你还很兴奋的。”
吴邪茫然地:“是吗?多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秀秀就问他:“我问你,昨天你从医院出来,又去哪儿了,干嘛这么晚回来?”
“……随便走走。”
“你去找张起灵了?找到了吗?”秀秀一针见血地问。
吴邪慢慢点了点头。
“你们谈了什么?吴爷爷的死讯现在还没公布,他应该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吴邪看向她,半天,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一进去就拿枪对着他,还开了一枪,差一点打死了他。”
秀秀吃了一惊:“你……你怎么这么冲动?他承认是他害了吴爷爷?”
“没有,但他没否认,他承认找过爷爷,放狗咬过他。这些,已经够了!”
“吴邪。”秀秀看着他木然的侧面,“你就这么恨他?恨不得他死?”
“你觉得——我现在除了恨他,还能怎么样?爷爷这个样子,我再不恨他,还是人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半天,秀秀才苦笑道:“我想有一天,我可能也会面对你的问题。要是奶奶或LULU其中一个把对方弄死了,我会怎么办?……我一定会疯掉,或者干脆自杀算了。”
吴邪没有吭声。
秀秀站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昨天真的一枪打死了他,你现在会觉得痛快吗?”
吴邪不回答。
“可能那样反而更糟糕,说不定我今天也没法和你说话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现在这个情况,我爸要是还有一点清醒,霍家迟早是我的,所以你不要太有压力。如果我手头有钱了,我一定帮你!不管我是不是你老婆。”
“谢谢。我不会白白要你帮助,我答应做到的事,也不会食言。”
“你这个人真是一根筋,我想张起灵大概也和你差不多,你们两个要是圆滑一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秀秀走后,吴邪匆忙洗了个澡躺到床上,他累得全身手脚都发麻,却还是不敢放松。这些天来,根本没有真正的睡着过。他读书的时候,一累就会梦遗,现在虽然好一些了,但因为经常熬夜做程序,想方案,身子太虚,有时候早上起来床单也会是湿的,第二天就更加的累。这大半年来和张起灵住在一起时,闷油瓶了解他的情况,在他很累的时候,临睡前就让他泡在热水里,给他做个小按摩,往往他放松后就会舒服得靠在闷油瓶怀里睡过去了,次日重新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现在是在别人家里,虽然也可以洗热水澡,但他怕自己睡过去也不敢在浴室里多待。此时掀开被子,看到胯间的东西竟然大有昂头之势。这一瞬间他真想哭,生理的本能根本无法抑制,因为好些天没有弄过了,就不管合不合时宜,像个要糖吃的小孩,非要喂饱了才行。
为了等下睡过去后不出丑,吴邪只好跑进洗手间用手帮忙胡乱给自己弄了一遍,到后来,要闭上眼睛抑住罪恶感想着曾经和闷油瓶所做过的片段才总算到最后一步。完事后他无力地趴在浴缸边缘,在热热的水蒸汽弥漫的窒息空间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正视自己,他早已不是那个当初看见女孩子会脸红会兴奋对男女性事充满了好奇的正常男孩了,这一年来,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闷油瓶的爱抚,习惯了他留在自己体内的感觉,甚至现在想起来都仍会有抑制不住地渴望。他不知道算不算同性恋,可是他还是不能想象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还是觉得有点恶心,虽然这在圈里是很常见的,许多人不只一个爱人,但他绝对做不到随便去找一个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而今后,他要和秀秀结婚,结婚,不仅仅是吃吃饭聊聊天住在一起这么简单,还有许多夫妻间的事要做,他不知道秀秀会不会也有不适感,但自己是一定的。如果到时候怎么都试不成功,就要成大笑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吴邪啊吴邪,爷爷尸骨未寒,公司危机重重,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是已经选择了路,还有什么好说的?此时此刻,还要像个□□狂似的,因为生理需求而不断地去纠结一个早已分清界限的敌人,实在太可笑了。
他擦干脸和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强迫躺下睡觉。谁知道刚刚才合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吴邪你睡了吗?”
是秀秀,他忙起身去开门,秀秀穿戴整齐,看来并没有睡下。
“我爸爸醒了。”她说,“奶奶让我们都下去,医生说,他打了强心针,估计可以撑一夜……”
吴邪没有多说:“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和你下去。”
他们很快就走下了楼,来到霍父的房间,除了医生护士外,吴邪还看到二十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穿得都很正式,有外国人也有华人,估计除了一些公司里的高层人员,还有律师,精神鉴定家等人,果然,他看到其中一个挂着胸牌,上面是全英文,他瞥了一眼,是个精神科的挂牌医生,想来是都是为了遗嘱的合法性做准备的。
此时外间还传来一些声音,原来秀秀哥哥医院的人也来了,说要不要把秀秀哥哥也接回来,毕竟是最后一面了。但是霍仙姑却以秀秀哥哥身体太虚弱不宜移动为由拒绝了。说不必要做这些无谓的礼数,万一途中出了什么事,反而会让秀秀哥哥增加病情。吴邪估计着她不想让霍父见到儿子,以免动摇他立遗嘱的决心。
对于吴邪的到来,现场也有大部分表示讶异,吴邪应付这种场面倒不慌张,从小到大,爷爷也会带他去参加宴会见世面,所以他很好地表现了世家子弟的风范。他朝众人点头示意,含着礼貌的浅笑但并不夸张,眉宇间那抹哀伤反而很适应现场气氛。他一直很留心地照顾着秀秀,无论是进屋,向各个叔伯前辈打招呼,还是走到病床前,他都显得气度又贴心。当护士拿来椅子的时候,他让秀秀先坐下,自己则仍然是站着。
霍父脸上的痒气罩及乱七八糟的管子都拔掉了,脸色显得还算可以,他微微地睁着眼睛,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光在秀秀脸上转了转,但马上又转了开去。
霍仙姑坐在另一边,而离床稍远一些,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律师,主治医生就坐在床头,不时地看着各种仪器上的数字,现场除了霍父时长时短吃力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一点的声音。
“阿KEN。”霍仙姑弯下腰,轻轻地贴近儿子的身前,喊着他的英文名字,用英语说道,“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这孩子,别再和妈妈呕气了!”
她说得够肉麻,吴邪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是霍仙姑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额角,就像躺着的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男人,倒真像在摇篮里的娃娃一般。大概将死之人,感情本来就比较脆弱,她唤了两声,霍父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看向母亲,目光微微晶亮。
霍仙姑轻舒了一口气,朝他含泪地笑了笑,又指了指秀秀和吴邪:“你看看你的女儿,她也来看你了。父女两个有什么隔夜仇呢,就像我们,斗了几十年了,谁也不让谁,可你终究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霍家好,你心里,不会不明白。”
可是霍父却并没有去看秀秀,他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几下,吴邪勉强听到他在喊另一个英语名字:
“Rubbie——”
霍仙姑目光闪了闪,但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来,反而更加和颜悦色,她朝秀秀使了个眼色,秀秀便只好也站了起来,弯下腰,贴近父亲:“爸爸,哥哥他很好,他还在医院里不方便来看你——等过几天他好一些了,就来看你——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一定会很乖,不再惹你生气了。”
吴邪见她一边说一边肩膀微微颠抖,显然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厌恶。当下就把手按在她肩上,微微一用力,尽量让她能够情绪稳下来。果然秀秀好了许多,声音也自然了。
她说了两遍,霍父这才又转过头看向她。他目光中倒没有多少不耐烦的神色,但是因为儿子没有来,他也清楚是不可能再见到儿子了,眼见着女儿亭亭玉立又漂亮可爱,心中也不由得长叹。慢慢地从秀秀脸上移开,往上望去,就看向了吴邪。
“UNCLE,我是吴邪,是吴氏集团吴家的人。我爷爷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六年前咱们两家有过一次很成功的合作。当时在旧金山的中国城办活动,我们买下好几个大铺子,生意非常好。爷爷每次讲起来,都说UNCLE的眼光和魄力都让人钦佩!有机会一定还要再合作!”
他说完,发现霍父神色亮了亮,那是两家唯一一次,也是比较愉快的合作,也是霍父身体最好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所以他也不由得愉悦起来,眼光在吴邪按在秀秀肩上的手上顿了顿,嘴唇动了动:“吴邪——,你爷爷还好吧?”
吴邪忍着心中的悲凉,笑道:“爷爷前段时间中风住了院,现在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我这次来,他几次三番地和我说,一定要让我向UNCLE问好。顺便为上次订婚的事道个歉,要怎么补偿都可以。等大家身体都好一些,一定要好好和您聚一聚,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光去看了秀秀一眼,秀秀抬头很配合地朝他看看,咬了一下嘴唇说:“爸爸,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随便聊聊。”
“怎么会,当然是重要的大事。”吴邪很温柔地对她说,又笑着对霍父道,“爷爷说,等过段时间,他来,要和你谈谈新的合作计划。我们打算在澳州开一家分店,还需要UNCLE多支持。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我和秀秀也差不多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也打算在近一两年内……当然这一切还要看UNCLE的意思。”
霍父有些惊讶,并没有回答,秀秀嗔道:“让你不要说你偏要说,哪里就急着这样,我还小,早着呢。”
吴邪见霍父的神色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厌恶,他看向霍仙姑,霍仙姑朝他鼓励般地点点头,于是他很诚恳地蹲下了身体:“UNCLE,我很喜欢秀秀,我想娶她!我和她认识了十多年,我先前读书也是在这里,和秀秀都彼此熟悉,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孩子。现在我爷爷身体欠佳,所以吴家的事都是我在打理。我自己还开了一家电子公司,做数码方面的研发和代理,目前发展还是不错的。UNCLE你要是有兴趣,等你好了,欢迎你来参观一下,多给我指点。”
“是啊,小邪这孩子,又能干又聪明。”霍仙姑也柔和地说,“他和秀秀从小青梅竹马,他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除了秀秀,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过。KEN,妈妈不和你说客套话,现在这个时候了,家里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我也老了,没几年好撑了,Rubbie的情况……实在是让人难过。秀秀虽然是女孩子,可你看吴邪,年纪轻轻就抗下了大担子,做得有声有色,将来再指导指导他,肯定能够独挡一面,你说是吗?”
霍父还是没有说话,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吴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向霍仙姑,霍仙姑却看向医生,医生就说:“病人有点累了,他需要休息。你们还是散了吧。”
霍仙姑点点头,对着霍父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然后她站了起来,秀秀也说:“爸爸,我和吴邪也出去了,有事叫我。”
他们就一起站起身,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霍父微弱的声音在说:“LEE和RONG留下,还有你们这边也留下,其他都走吧。”
“是,董事长。”
于是一群人鱼贯而出,秀秀扯了一下吴邪的衣服,两人走到楼上房里,一关上门,秀秀就说:“他留下了律师和董事会的成员,看来是有戏。”
“有戏?”吴邪有点恍然,“那些人,你奶奶都收买了吧?”
秀秀压低了声音:“别说得那么难听。……呵,刚才你演得真不错,不过太肉麻了,受不了!我说你不追女生太可惜了,刚才那认真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吴邪只是笑笑,淡淡地说:“你也不错。一个人,如果只是太想要达到某个目的,就会全力去做,无所谓演不演。但愿,我们的努力没白费。”
秀秀就说:“我们下楼去吧,下面都是公司里的高层领导,你也认识认识。反正不管如何,将来我肯定不会管公司的。吴家出这么大的事,以后你就把霍家就当自己的大展拳脚。”
“秀秀——”
她回头一笑:“别谢我,我反而要谢谢你。我对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要是想帮我,让我自由就可以了。这些年,我实在被关怕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