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1 / 1）
春节的时候，她收到安晨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女人的脸上画着淡妆，气色不错，她穿着一件考究的白色编织毛衣和长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坐在长椅子上沐浴澳洲的阳光，手里捧着一本书。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安妈妈，曾经那个让她都心动的漂亮女人。
安晨打来电话说，安妈妈气色越来越好，现在，他可以见她了。她见到他的时候，也不会歇斯底里地大闹了。
“我和她说，我给她找了个媳妇。她吵着要见你，于是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
林梓润绯红了双颊，“伯母说了什么吗？”
“她说，看上去就是个乖巧懂事的漂亮姑娘，找到你是我的福分。”
林梓润笑了起来。
“小润，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她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嗯。”
她忽然听见轻碎的脚步身，警敏地回过头去，身后漆黑一片，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不远处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
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安晨似乎察觉到异样，问。
“没事。”话音刚落，忽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觉得额前被什么重物猛地击中了，手机落在了地上，脑袋一阵晕眩，有炙热粘稠的鲜血从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闻到了腥咸的味道，是血。她用衣袖擦去流到眼睛上的血，借着路灯，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带着眼镜，穿着一身朴素的棉衣，鞋子磨损的地方几乎要破出洞来，满脸的胡茬似乎好久都没有修剪了。
Candy说的没错，确实是哪个当事人，那个看似唯唯诺诺的落魄男人。
他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充满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绝望。她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了殷实冰冷的墙壁上。
他挥着手里的铁棍，步步紧逼过来。
“是你们把我老婆从我手里抢走的。就是你们！”
她只觉得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你们都是混蛋！她是受害者？难道我不是吗？”男子说着，向她紧紧逼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然后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们难道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是她，就是那个混蛋女人。是她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念念，说着别人的丈夫有多好多好。是，我穷，我没出息，可我至少忍耐了她那么多年，每天起早摸黑地赚钱，一切都不是为了她吗？而她呢？竟然要和我离婚？告我家庭暴力？！”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脖子被掐得生疼，她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起来。
“你们这些律师难道都瞎了眼了吗？”
她看到男人睁大了血红的眼睛，就像是要将她吞噬下去一样。
“你告诉我，你的这双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突然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拉去。林梓润挣脱了他的束缚，浑身瘫地靠在墙上。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周珉的身影。
他夺下了男人手里的铁棍，一手拎着男人的衣领，一边用拳头猛力地击打男人的腹部。
她听见脑海深处传来沉闷的声音，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她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伤口刺裂般地疼痛。
周珉不知道自己打了几拳，只觉得握成拳头的指关节有些麻木。男人耷拉着眼睛，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他一松手，男人便捂着肚子滑到了地上。他转过身，看到林梓润靠在墙壁上，额头上有一道一厘米宽的口子，她咬着牙，用衣袖按在鲜血直流的伤口上。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疼，快步向她走过去。忽然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他看到林梓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几乎要叫出声来。他回过头，那一刹那，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他的腹部。他低头，看见那是一把小刀。而握着刀的，正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痛？伤口涌出一些血来，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有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男人抽回了小刀，那一刹那，他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腹部的伤口变得很烫，疼痛开始从伤口慢慢蔓延到整个神经。
他后退了两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那个男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死，你们一个个都陪我一起死。”
死？他不会让林梓润死的。他不会再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了。他想伸手夺下男人手中的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像是失去了力量，垂在身体两侧无法动弹。他回过身，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跑！”
脑袋一阵晕眩，他不确定林梓润是否听见了他的呼声。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见到林梓润的那一天，她扎着一个马尾，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裙站在大厅里等电梯。他看着这个女孩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从小，他就不太擅长记住别人的模样，学校里，他能记住的也只有那些经常相处的人。虽然这样，他却是个聪明的男孩，看过一遍的书就能牢记在心。女孩靠在电梯里，摆弄着手里的钥匙圈，似乎发现了他打量的眼神，突然抬起眼睛望着他，那一刹那，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学长，你应该不认得我，我小你三届，今年刚毕业。”
林梓润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他是怎么回应的？他突然想不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腹部的伤口疼得不像话。他猛然间惊醒过来，眼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手里挥着刀朝着他逼近。
忽然间，他闻到熟悉的香味。那是林梓润的习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紧接着，他觉得有人紧紧地抱住了他。
刀剑刺进了林梓润的后背，然后又被猛力地拔了出来，留下凉丝丝的感觉。紧接着，又一刀刺了进去，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坚硬锋利的刀尖正在一点一点地划破她的皮肤。她失去重心，身体倾倒在周珉的身上，两人倒落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她靠在周珉的胸口，隐约听到他加快的心跳声。
不要停，千万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身体里的热度正在一点一点地顺着伤口流出去，她想到了外婆去世那一晚，她的手指尖触及到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隐隐约约，她听见扑通的一声，紧接着有鲜血四处喷溅开来，有几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和脸颊上。紧接着，那个男人像一块笨重的石头倒在了她的旁边，脖子上开了一道骇人的口子，鲜血从那道口子里不停地喷洒出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没有了焦距。
她望着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意志缓缓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安晨的脸，还有他迎着阳光微笑的样子。她刚刚答应了他的求婚，可她始终没有福分成为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