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回（1 / 1）
火车到站之后，我又坐上一辆去往天堂村的小巴士。梅州已是一个很小的乡下地方，到这里的人本就很少，更何况再去一个小村落，因此这辆巴士很小，班次也很少。我差不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这辆车。
上车的人包括我和尹安臣也就五个人。投了币，我在中间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尹安臣也跟着坐在我身边。这条小路不再是我记忆中那条泥泞的道路，而是铺上砖块变成了一条整洁的小道。只是路道有些窄，车子开的有些缓慢。
沿途的风景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淳朴清新。远处的山连绵不绝。山体上都是一片绿色青葱的树木。山间不断传来雀跃的鸟叫声，侧耳倾听还有一丝回响。
“你们这里可真安静。”一路过来无人无车这让尹安臣有些奇怪。
“这就是乡下地方，不像你们那边的城市繁华热闹。”听到他的话，我不屑一顾。很是理解他这样的少爷说出的话。
他轻笑了一声，一眼看出我心底的想法。“可是我倒挺喜欢的，这么安静的地方真像你，是不是小哑巴？”
我不说话，目光依旧朝向窗外。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片黄灿灿的麦穗田边。温热的阳光下，一望无际的麦穗因风而起，摇摆着肢体。犹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的翻涌而来。这还是记忆中的麦穗，只是这片麦穗再也藏不住我已长大的身躯。
我往前走，寻找着记忆中那条回家的路。这里真的一层未变，哪怕相隔久远，我还是能从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寻找出他们原本的面貌。就像被人遗忘的旧书本。在角落里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继续生存。
“小哑巴，你家怎么这么远。是不是你太久没回家，忘记了吧。”尹安臣拿着自己和我的行李跟在我身后。这是我下车后他从我手里夺过的。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依旧是大片的麦穗，也不见一个人一户人家，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回答他，继续不停的往前走。渐渐地我们走出了麦田，一座座简朴陈旧的平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前面的小路上也有几个少数人在走动。几户门前坐着几个妇女，他们嗑着瓜子嬉笑聊天，晒着太阳。
他们看到我们的出现投来奇怪的眼神。好似不明白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外人到来。不难怪他们感到以疑惑。因为这里太过贫穷，光是这十多年还未改变一丁点儿面貌就可以看出。然而，我们的到来给了他们波澜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丝涟漪。
在蜿蜒的小路上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最后在一间最不起眼，居于角落里的房子前停下。房屋的大门紧闭着。原本鲜红的大门已经被年岁附上了陈旧。我掏出出门前舅妈给我的钥匙。打开房门，院子里空空如也。屋子里的大堂，卧室到处是灰尘。在客厅的角落里堆放着一箱箱箱子。里面是当初我和舅妈离开前给屋子收拾好的东西。上面也覆盖了一层灰尘，乌漆墨黑。
“你就睡这个屋子吧。”我指了指一个较大的房间，对尹安臣说道。
尹安臣有些怔住，走进屋子用手指碰了碰床铺，神情有些隐忍。再看到手上的灰尘，不淡定了：“你们家抹布在哪里？”
“客厅里的那些箱子里你找一下。”我交代完便往隔壁的房间走去。这个房间相对比给尹安臣住的那一间小很多。这是我离开之前和奶奶住在一起的房间。
再次回到这里，让我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野孩子，每天光着脚从泥跑回家。奶奶总会呵斥我，可是还是温柔的把我擦干脚丫子，把我抱入怀中。耳边哼着小曲，让我渐渐入眠。
“阿黎，你们这边没有水吗？”尹安臣在门外突然问道把我从回忆中一下子拉回，低头抹抹湿润的眼泪。走出去看他。
尹安臣在隔壁房间，穿着底衫，卷起衣袖，拿着一块抹布擦着床铺。床边放着一瓶快要倒光的矿泉水。
“这边的水都是从门口的那个湖里打过来的。”看到他打扫房间的模样，我有些想笑。他现在这样子真的和他平时被人瞩目的样子十分不搭。
尹安臣无奈的挑起担子往家门口的湖边挑水。他欣长精瘦的身子挑起这两桶重水一点都不搭，反而显得格外奇怪。刚开始他挑水挺快，但缸太大，要挑好几回才能填满。几趟下来，他走路都有些踉跄。好不容易填满水，他已放下担子就靠在门边半歪着腰，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肩膀，喘着气。
“还……”我正想问尹安臣怎么样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面容成熟的男子走进来。大概二十七八岁差不多。他看到我很是惊喜。
“你是阿黎对吗？”
“你是……”我极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但始终想不起来，可看到他左手挠了挠头发，小指断缺，我一下子想了起来，“你是大海哥？”
“对对对，你这次回来是扫墓吗？”
我惊喜的看着林海，没想到相隔这么多年又见到了小时候的玩伴。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变化真的很大。皮肤蜡黄，面容成熟。一点也不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嗯，是的。”我点点头，看他一直站着，我请他进屋，“大海哥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只是刚在门口看到你很熟悉，还在想是不是你便过来看看，还真是你。”林海的目光触及到尹安臣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他是……”
尹安臣默不作声的在一旁打量着他，听到他的问话，他不说话也把目光投向我等我回答。
“他是我的朋友。”我想了一下，回道。
“哦，我地里现在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我把他送到门口，回过头就听见尹安臣说的话。“这个就是你的朋友？长的可真无与伦比。”
我冷眼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尖酸刻薄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等家里打扫完也差不多傍晚。这边没有菜，也没有饭馆之类的，我和尹安臣只能到村里的唯一一家小店去买泡面吃。这时候，大海哥过来请我们到他家里吃饭。抵挡不住他的热情，我们只好过去。
一进大院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围裙在大堂门口等着我们，看见我们进来，她笑逐颜开：“刚听大海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成大姑娘，越来越漂亮了。”她粗糙的手牵起我的手，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一副越看越喜欢的样子。
“阿姨好。”我喊道。她还是像过去那样对我这么热情。只是人老了许多。
坐在饭桌前，阿姨不停的给我夹菜。“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才行。”又看到尹安臣不怎么夹菜，便也夹了大块猪肉放到尹安臣碗里。“小伙子你也多吃点，别客气啊。”
尹安臣看到碗里这么一大块肉，一动也不动。我这时心底已是一紧，尹安臣从小都不喜欢吃猪肉。可以说是他厌恶猪肉到闻声色变的那种地步。在我以为他要面露恶心的表情的时候，他却扯出一抹笑容，“谢谢。”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姨很开心，看着尹安臣精致的面容，忍不住赞叹到，“城里的孩子可真好看，把阿黎也养的这么水灵灵的，还真的应了一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阿黎，我听大海说你这次过来时扫墓的，那你是不是扫完墓就回去了？”
“对，我定了后天下午的快车。”
“这么快啊，不多住些日子吗？”阿姨有些惋惜的说道。
“这段时间学习紧张，等以后有空还是会回来的。”
“这么说你还没结婚？我还以为你和……”阿姨的目光投向尹安臣，然后又看了看我。有些惊讶，仿佛我这个岁数还没定亲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也难怪她觉得奇怪，在这村子里一般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孩子。
“没有，现在我还在准备考大学。”我看出她以为我和尹安臣结婚了，笑着摇摇头。
“妈，你想哪儿去了。他们是朋友关系。再说，外面的城市怎么跟我们这里一样。听人家说那是出读书人的地方。”大海哥也看出阿姨眼底的意思，说道。
“原来这样啊，到底大城市和我们这边不一样。是我误会了。读书好，读书好，认识几个字能多赚大钱。不像我家的大海还没念完一年级就不肯上学了。”阿姨有些怒其不争的看着大海哥，作势用筷子往他头上敲去。
大海连忙制止阿姨，“哎呦，妈，这多久的事了你还提干嘛。那是学校太远，得翻过一座山才能到的地方，你让我每天这么来回还不累死我。”
“就你小子借口多。人家想上学都因为没钱才不去上，我给你钱上学你还不肯去。”她拿筷子的手被大海哥制住，用另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脑门。
看到他们这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也是在他们家蹭吃蹭喝，看着大海哥被阿姨打闹的画面。
“对了，大海哥定亲了吧？”我想以这里的习惯，男的二十肯定都订婚了。
“还没呢。不过现在是有媒婆给大海介绍。可是就是没有他对上眼的，即便他对上了，人家姑娘还不愿意。最近我就愁他这婚事。”
看阿姨失落的表情，我忍不住安慰她：“大海哥踏实勤奋肯定有女孩子喜欢他。”
大海哥一听我这话，开心地对阿姨说：“还是阿黎懂我。妈，你听阿黎也这么说，你也别老操心我的婚事了。”
阿姨又敲了他脑门一下，又气又笑的说道：“你就找这个借口就这么一直拖着，到时候拖成了老光棍儿，老了有你好受的。”好似想到什么，阿姨别有深意的笑着对我说，“说起来你大海哥的婚事，我倒想起你和大海小时候还差点定了娃娃亲。”
听到这个，我有些愣住地看着阿姨。
她笑着继续说道：“小时候你经常跟着大海瞎闹，我就跟你外婆开玩笑说让我们家大海娶你过门，结果你外婆一听也同意，说等你们长大一些就定下来。可惜啊，你外婆走的早，而且你又跟着芳容去了城里也没有什么消息。不然现在你和大海早就结婚，说不定已经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爹妈了。”她的神情有些惋惜，不过随之眼睛一亮，“咦，现在你回来了，你要是看大海还……”
“这倒挺可惜的，不过你们倒可以喝上我和阿黎的喜酒了。”一直沉默的尹安臣突然打断了阿姨的话。他一眼看出她心底的话，在心底冷冷一笑。说话间，手放下了筷子握住我放在桌上的左手，深情的看着我。
“什么？”阿姨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我们。大海哥当听到阿姨想撮合我们就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尹安臣突入起来的话也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别说是他们，就连我也没反应过来。
“我妈已经和阿黎的舅妈商议过，打算等阿黎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尹安臣牢牢的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有一点反抗。
“哦，哦，原来这样啊。”阿姨尴尬的笑了笑，“菜快凉了，你们多快吃些，多吃些……”
大海哥看了看我们，笑笑。沉默的低下头吃着饭。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我想开口解释一下，可尹安臣好事知道我的想法，手上的力气不断的加大仿佛要捏碎我的手一般。我只得放弃。再说这也算是推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也乐得轻松自在。但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弄成这幅样子，吃的难受不说，也对他们怪不好意思的。